大概是要去镇上，白苗苗起了个大早，她一起床，季景明就醒来了。季景冬和季甜甜还在呼呼大睡，季甜甜甚至抱着她四哥的臭脚丫，不知道是不是梦见了美食，口水都流在上面。

白苗苗到村口时，牛车上除了赵刚，还有两个知青，一男一女，其中一个女知青就是当初在李丽萍耳边说她坏话的，她记得对方好像叫蒋静，而另外一个戴着眼镜子，看上去书生气很重的男知青倒朝她点了点头。

蒋静对她的敌意很明显，在她上车后，还特意跑去另外一侧，和男知青挤在一起。

白苗苗却不记得原身什么时候得罪过她。

男知青叫姜秋书，他掏出一块帕子，拿出一块饼分成了三小份，“大家起这么早，应该都还没吃早饭，先吃点饼垫垫肚子，如果饿得慌，去镇上还可以吃一碗面。”

这饼上似乎撒了点韭菜，闻着还怪香。

蒋静在他耳边说道，“你是不是傻啊，你给她做什么。”

白苗苗本来也没想去接饼，一块饼还要分三份，如果一个人吃还能垫垫肚子，三个人就尝个鲜了，不过她听这话倒有些不爽了，“你这么看我不顺眼，难不成是我睡你情郎了？”

“啊？！”

蒋静惊呆了，后知后觉的才品出白苗苗在奚落自己，“你胡说什么，我，我哪来什么情郎。”

她下意识看姜秋书，后者脸红了，大概没想到白苗苗当着她们的面语出惊人，什么睡、睡情郎啊。

白苗苗接过饼，闻了闻，漫不经心的又问，“那我是抢你老公了？”

姜秋书被自己的饼呛了一下，咳咳咳。

蒋静气得脸都红了，“我还没结婚，你，真是不要脸。”

白苗苗冷笑，“我既没睡你情郎，又没抢你老公，也没吃你家一粒米，更没受过你的恩，谁给你的脸，让你在这里对我蹬鼻子上脸。”

蒋静还从来没被人这么怼过，知青在乡下总是会有点优待，赵家沟的人对她们都和和气气的，像白苗苗这样不给她脸色的绝对是头一个。

蒋静觉得丢了脸，哭了。

别说姜秋书，连在前面赶车的赵刚听到这话，都忍不住回头，白苗苗才不惯着她，”我说你两句，你就哭成这样，那我要不要帮你回忆一下，你背着我都说过什么话？”

一次两次的，真当她是软捏的柿子。

蒋静哭得更大声，她哭着还不忘记回嘴，“可我说的都是实话。”

姜秋书推了推眼镜子，有心想劝架，可他完全插不上嘴，他看看哭得直打嗝的蒋静，又看了看杀伤力百分百的白苗苗，他往角落挪了挪，“大家都是女同志，就别吵了。”

白苗苗却不罢休，“你当着我的面说说，你说的哪些算实话？”

蒋静平时嘴习惯了，从未觉得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你自己不是最清楚吗？你和那个无赖勾搭在一起你还好意思了，还不让人说，有本事做就有本事承认，真不要脸。”

啪——

姜秋书瞳孔紧缩。

赵刚惊了下，回头就看见蒋静正捂住脸颊，崩溃尖叫，“你敢打我。”

白苗苗反手又是一巴掌，她甩甩手，“这两巴掌是告诉你，不分青红皂白诬陷我，下场就这样。下次我再听见你说我什么，我见一次打一次，不信你大可以试试看。”

白苗苗虽然不杀女人，却也不代表她不会打女人。

蒋静捂着脸大哭，“停下，我要回去，我不要和这个疯子坐一起。”

赵刚本来就烦，被她哇哇的哭声吵得头都痛，“蒋知青，今天可是你自己非要跟来的，如果要回去你得自己跑回去。”

一旁的姜秋书也劝她，“再过一会我们就到镇上了，你不是说还要寄信回家吗？不急了吗？”

蒋静没想到这两个大男人居然都不帮自己，气得鼻子差点歪了。

赵刚沉思，这个白苗苗好像和他们说的都不太一样，什么性格柔弱温和，这，这特么的和潘大红有的一拼，难搞。

气氛诡异的安静，白苗苗倒很自在，她将姜秋书分的饼吃完，“味道很好，是你自己做的吗？”

姜秋书点头。

白苗苗也不为难他，他这小身板很羸弱，一看就不经打，胆儿好像也特小，虽然做得饼还挺好吃，算了，不是她的菜。

白苗苗很快将注意力放其他地方，想问姜秋书这个饼叫什么的心思也没了。

一路牛车都很安静，除了蒋静抽抽噎噎的低泣，气氛低迷的直到抵达镇上都没缓冲过来。

赵刚叮嘱她们，“中午时候在老地方集合。”

白苗苗下车却说了一句，“我今天事情有点多，太阳下山之前我会回来。”

赵刚默了。

一旁的蒋静却是看不下去，“你事情多就自己跑回去，别耽误我们的时间。”

白苗苗点头，“也行。”

反正路线她记住了，按照她的脚程，一个时辰之内应该可以回去，权当是锻炼身体。

蒋静噎住。

赵刚却不敢把她这话当真，这女人一看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刚才这位蒋知青不过是说了两句，就挨了两巴掌。他要真的把人直接丢在镇上，他怀疑，他和赵小花之间的事明天就传遍整个赵家沟。

赵刚瞪了蒋静一眼，心里烦躁的想抽烟，“行了，你们快去办事，晚一点回去就晚一点，让一个女人走夜路算什么本事，万一出事了你们负责？”

蒋静差点又被气哭，这个副队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就和吃了木仓*药一样。

白苗苗她不是第一次来镇上，记忆中原身的娘家兄弟也曾带她来过，结婚前给她置办过一套衣服。

她去供销社看了一眼，一间亮堂堂的屋里，物品全堆在柜子上，中间有个柜台挡着，大家都在排队，手中揣着各种票，肉票，布票，粮票，另一只手腕上挎着篮、拎着桶，每个人都是大嗓门，吵吵闹闹的，好不热闹。

队伍的尽头是供销社售货员，他们一个个精神饱满，打扮上也更精致，她甚至在一个女售货员身上看见漂亮的发夹，蝴蝶样式。

白苗苗什么票都没有，两兜比脸还干净，她纯粹是来长见识的，看了一会就走了，这群排队购货的人身上的穿着和打扮与赵家沟那些村民没什么两样。

镇上的房子看起来比赵家沟的屋要好，干净，楼高，看起来也更结实，地是水泥地，季家那个屋破了的地方依旧破着，只要不下雨还能凑活过，一旦下大雨，屋子里还能积攒出小水塘来。

养个把两条鱼也能养活。

白苗苗眼尖，更有一套她自己的识人标准，她很快在这小镇上辨认出有钱和没钱两种人群，没钱很好辨认，脸上满是愁容，身上穿着也很朴素，按照赵家沟人的穿着标准，那一眼望去几乎全都是穷人。

有钱人更好辨识，身上的衣服料子不同，皮肤保养不同，连头发丝好像都经特殊处理。

可能是白苗苗过去穿着用度都顶尖货，她虽然不识‘的确良’，但对比一番后，她也知道这布料和蒋丽萍口中的‘雪花膏’一样，属于这地方的稀罕货，因为没看见很多人穿。

白苗苗蹲在镇上的卫生院门外，蹲的两条腿都麻了，也就看见闲散的几个人进出，除了穿白大褂的，无不意外，那群人身上衣服还有补丁，病恹恹，一副快被生活压垮的倒霉样。

白苗苗皱眉。

这样下去她怀里揣着的野山参和灵芝能顺利找到买主吗？

白苗苗准备主动出击。

“哎，那位女同志，你是要找谁？”

“我来看我婶娘，她住院了，请问我该往哪里走？”

卫生院的住院部在后面一栋楼，白苗苗爬上二楼看见了一条走道，走道两侧有错落开的病房，穿着白大褂和白衣服的女孩们进进出出，手里拿着或端着她从来没见过的工具，应该是大夫专用。

白苗苗觉得新奇，但没有一直盯着瞧，她注意力很快放在一间间独立的病房里，有刚生产的女人，也有卧床不起瘸了一条腿的男人，腿上裹着一圈圈渗血的纱布，和她之前包头的布很像。

白苗苗漂亮的眸子一眼扫过去，一颗心沉到了湖底，这群人的条件都不符合当她的买主。

她在走廊上停留片刻，看到有护士往楼上去，就一步步的跟上，楼上居然也有病房。

走道两侧还有家属坐在椅子上休息，白苗苗看见有一位中年女人，手肘上挎着包，手腕上和脖颈上带了首饰，尤其是那张白皙的脸蛋，一看就花功夫保养过的，不然皮肤不会那么细腻。

白苗苗心跳加速，她一一看去，目光最后停留在走廊尽头站在病房门外的老爷子身上。

老爷子穿了一套严谨的灰色中山装，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精神矍铄，即便拄着一根拐杖，脚下步子却很沉稳，看得出来，身体素质不错。

不过他脸上难掩焦虑和担忧，应该是有亲人住院，而且这位亲人与他而言很重要。

白苗苗眼睛亮了。

就是他就是他。

老爷子这次是返乡回来探亲，病房里躺着的是老爷子的恩人，他幼时都是这位婶娘一把屎一把尿给拉扯大的，老爷子后来发达了，也算孝顺，回来好几次想把这位婶娘接到城里去住，可惜他的婶娘不想离开自己的熟悉的故土。

一拖再拖。

结果这次婶娘病倒了，在卫生院住了好几天，老爷子连夜赶回来，要不是医生说病人年纪大，经不住长途跋涉，老爷子搞不好已经给她直接转院去大城市医院。

这些都是白苗苗从隔壁病房的人那八卦出来的，消息来源应该有七成真，她得到有用的信息后，就离开了。

老爷子直到中午时才下来的，白苗苗猜他肯定要吃饭，而老爷子也不负众望，直接去了镇里的国营饭店点餐。白苗苗看了眼国营饭店的门头和排场，心中感慨，这才应该是她往后过得生活，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国营饭店的服务人员一见到白苗苗，立即斜眼瞧人，那一副狗眼看人低的势利眼真真切切的写在脸上。

“就你这样，来我们饭店吃饭？”

“我是和这位老先生来的。”

白苗苗手一指，刚刚还鼻孔对她的服务员哑然，满脸怀疑，“真的假的，我怎么就看你在这里胡说呢。”

白苗苗丝毫不慌，“要不你去问问老爷子？”

老爷子对上白苗苗亮晶晶的眼，半响后才道，“对，这个小姑娘是跟我来的。”

从卫生院门口跟了他一路了。

得了老爷子的保证，国营饭店的服务员也不敢再难为白苗苗。

白苗苗立即凑了过去，也不点餐，就看着老爷子一个人吃，老爷子也不搭理她，就想看看这小姑娘准备做什么。

白苗苗笑眯眯的和他闲话家常，“在我们家乡那边，上了一定岁数的老人家如果生病，一是油尽灯枯，二是陈年旧疴，无论哪一种，我这里都有吊命的好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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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008章 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