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鱼归撕咬着嘴里的牛肉,塞了好几块,含糊不清泄愤,盯着桌上的碗中最后一块肉,快如闪电般夹到自己的碗里,扒拉这着米饭,吧唧吧唧吃得忒香。

挑衅凝视着良久,转过身侧一脸痛苦流泪的黑羽,瞪了眼,“怎的?”

“庄主一点也不体谅属下,最后一块肉都吃了,呜呜呜.......”

“少吃一块肉又不会翘掉,吃多了也不见长点脑子了。”

鱼归吃完揉了揉饱圆肚子,剔牙涑了涑口水,依然挑衅望着东溟罗衣,后者则是直接当他的是空气,不值当一提的存在。

他也曾想半夜胖揍此人,就比他长得俊俏一点,武功比他厉害了一点,说也是冷冰冰一个人。

“哎,我说.....”

“啊,谁打得我.......”

李葵花抡起手掌,一巴掌拍了下去,可见他恼痛有不敢大喊,“大娘,不分青红皂白,你干嘛又打我呢?”

“小腿腻子,活腻了,吃完就滚去涮碗去,别在这儿碍眼,除了医术,啥也不干。”

贾甄含笑着道:“一把老骨头了,庄主的真是体谅呀,那就有劳了。”

鱼归不敢反驳,他,他,他,确实如此,挣钱银子差点就搞得锦绣山庄四分五散了。

“那黑羽当我帮手吧,”

鱼归手脚利落了收拾桌上剩余产羹冷宴,兜在竹篮里,动作娴熟,如往常一般干活,鄙夷了朝着东溟罗衣努了努嘴嘴,典型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为这个不着调的小子全丟尽了锦绣山庄的脸面了,李葵花深深叹了一口气。

“鱼圆子愈发贤惠端庄了。”

毒舌不说还好,一说就是让人痛却不能反驳。

黑羽干脆利落吃完,收拾妥当,强压着鱼归走了,省得明日没有早食吃。

为了有口饭吃,他也是拼了。

待两人离去,李葵花面色凝重了几分,“那女子,真是江湖之上人人传言的妖女,可方才瞧着并非如此。”

灯芯霹雳炸开点燃,红油溢满顺着灯柱直沿而下,往底部莲花台之下汇聚了一片红油油的水。

李葵花行走江湖几十年来年,遇见形形色色的人如此之多,见过一面也能判断出一二,能如此说去也不可是不信。

东溟罗衣拂开衣袖甩出一粒花生,直接击中灯芯,截走了半截芯,重燃了,灯火亦旺起来。

“哦,那依大娘之见,此人留还是不留。”

“这..........”

说此人东溟罗衣,阎狱门门主,比起上一任门主谈笑清风间,他可是冷血无情,偏若说有情,除了那双剑眉目间含情之外,对不相识之人的冰冷之外,不说滥杀无辜,却也没有一颗热心肠。

贾甄咀了一口酒,通体舒畅,“袭人魅毒下得一分不差,时机,地点,恰好对上了。”

“恐怕背后下毒之人预料之外她失去了记忆这一茬事。”

“说的不错,万事万物总有玄机。”

李葵花走江湖的经验,此事不简单,可巧合就巧合在身上的功夫,必然是会被袭人魅毒牵制住,可这一招,如不是已故之人知晓,蓦然沉吟脸,一环扣一环。

东溟罗衣晃了晃酒杯,不易察觉的嘴角泛着冷意,“检阅几个功法都不会使,倒是不忘使了火雷子。”

兀自撑着下颚处,静静出品茶酒,醇香依然。

李葵花仄声而起,从堂抽屉中换了两柱略微大点的灯芯,重燃而起。

耀黄的光晕之中竖起三道齐齐的影子,落座于桌椅之上,握住灯盏,略微粗糙的手指转动之下,便是一把锋利到了小刀,把玩几许,转而合了回去。

笑逐颜开开口,“怎么,不把她认作了媳妇,打算抹杀掉她,老身倒是瞧着做不得假,世间的事或许有污糟,人也是。”

阎狱门门主,头条的规矩,出门远行江湖,见着的第一个女子便是夫人,无厘头的事也不是头次听说。

峥嵘年岁挤压了人的面孔,皱纹积多,心事也多,如今大多活得到头的人无一不是心胸宽广的人。

额角斑驳几许白发,顺着鬓角露出头尖儿,贾甄又咀一口,木筷子夹着些菜吃,轻慢咬嚼,“快哉,快哉,小子,还是你来了,才有老头子这等吃的呀。”

“差了你一点吃得呀,如今年逾半百,吃素多好。”

贾甄嗔怪,又小小声嘟囔一句,“你这老婆子话多,老夫才不屑与你多说,”

李葵花听得真切,一拍桌案,“成呀,明日去外头买去,多了银子自个贴着。”

阴阳怪气一句,活了大半辈子斗嘴都成了习惯了,朝着东溟罗衣不怀好意揶揄道:“那姑娘可是叫裴缃湄?江湖人称:有女妖且丽,裴回湘水湄,容貌迭丽,个性乖张,如今年纪大了,就欢喜瞧着长着好看之人。”

东溟罗衣很是淡然,定定望着互相斗嘴二人,少了阴险狡诈,锋利眉目不由得松软,浮起嘴角,抿了几口酒,目光落在了李葵花身上略微转移到了贾甄的身上,唇角翘了翘。

映在颈部处火焰纹金光丝丝,灯芯之上噼啪炸响,高昂火光红彤彤相互对彩。

许久不曾言语,突兀来了一句,“贾叔,是备了何时娶了大娘的打算?阎狱门倒是可预备了一份大礼。”

惊雷的话激起了一滩死水,两人齐齐静默着。

贾甄一口酒上不上,下不下,呛着咳嗽了好几声,延缓了几许,黝黑皱纹的脸有红也瞧不得,手指微微颤抖,捋不直的舌头,“小...只.....”

压了压痒意上头,却也不想冲昏头脑,应了他那句问话,“小子,话得腻歪了,不耐烦。”

面上不好直视李葵花,侧着头狂喝了几口闷酒,又一次够呛的。

李葵花摆了摆手,连连哈欠,“好了,逗趣罢了,半截身子入土,如今就像清闲两日,爱喝曲殇酒就继续喝,老婆子要去歇息了。”

一说完撂挑子不干了,转身那叫不带一片云彩走了。

贾甄在后头嚷嚷道:“哎哎,碗筷谁收拾呀?”

李葵花大娘多余一句话也不给回应。

贾甄气馁了,佯装生气,“你小子一回就给老夫挖坑,入着钻,忒狠心,拉我下水呀。”

“贾叔,不是好云水苑的酒,下回捎带两壶与你。”摇曳的烛火侵染了东溟罗衣的眉目,多了一丝丝人间烟火气,灰眸犹如星星落入,染上几分惬意张狂。

贾甄含着笑意带动眼角褶皱加深,举上一杯与东溟罗衣杯盏相互对碰了,撞击出杯盏清脆声,略带着着几分的醉意,絮絮叨叨了许久。

锦绣山庄过了戌时,万籁寂静,伴着呼呼风刮擦,树枝斑驳虚影,沙沙沙作响。

庄主为了省点灯油蜡烛的钱,硬是把这其余长廊的灯给撤走了,余下就是黑灯瞎火的夜。

贾甄上完茅房,提着一盏灯笼咿咿呀呀的唱着戏曲,痴痴哼哼,在拐角的亭子迎面被惊吓一跳“谁?在哪儿?”

瞪圆了眼珠子,酒醒了一大半,“小子,夜深了,不去睡,黑灯瞎火,又穿这黑衣,想吓死人嘛!”

等了许久,那黑衣人的身影才微微倾斜,舒展了身子。缓缓开口“贾叔,眼拙了,不能老当益壮了!”

月光倾华而下,披在他的身上藏着一层纱,月下独灼,夭夭其华。

贾甄踱步上前,灯笼微弱的光打量照着他几眼,嗤之以鼻,“想当年,老夫叱咤江湖之是,尔还是初出茅庐小儿,狂言之徒罢了。”

提着灯笼立于栏杆长凳之上摆好,不自觉担忧,又添加了几分无奈道:“你那功法少练,不怕绝户呀,年头轻,跟那老头一样儿,真是无趣的很。”

东溟罗衣沐浴更衣完懒洋洋依靠着栏杆之上,眼底一片懒散,敛起冰冷气息,依旧沉默无言。

换来之是淡淡一句,“嗯。”

不怕冷场,贾甄咧嘴一笑,自顾自个说道:“破火铳的爹当年规矩了,比你有人气,人家追媳妇儿那就一个主动。”

东溟罗衣依旧是不咸不淡,“你追了葵花大娘这么多年成了吗?比谁都有劲,晚辈是自愧不如。”

贾甄被他三两句揶揄,张口结舌臭骂了两句,“臭小子,当你是死物,现下懂得回嘴呀。”

环抱着手臂,黝黑的脸上除了根眉毛生动之外,轻佻地语气,“知晓你明睿多疑,有时何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罢了,说多了就成了唠叨婆了,现在就是后生的一辈江湖了。”

贾甄一股脑凑近,仍然觉得这小子的脸瞧着风吹日晒都不皱的,怪不得鱼归天天叫嚷着。

东溟罗衣微微侧过头,伸出一指抵挡住他的靠近,“贾叔,莫要挨得近了,酒气熏。”

贾甄气得吹胡子瞪眼儿,就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嘴吧不留门,“倒是遗传你的爹,模样俊俏了一点,其余脾气真不如他的好。”

东溟罗衣勾唇几下,闭目养神。

静静如夜,晚风清凉。

弥漫一种难以言说的冰冷,那人是绝对禁忌,切莫说不得太多。

挠了挠头,贾甄察觉太过直言,“老夫喝酒口误,拙嘴失言了。”

东溟罗衣站起身,垂落于身后三千青丝自然垂直,提着立在栏杆上的灯笼,似笑非笑搀扶起他,“贾叔,夜深了,喝了就先去歇着,不然记性就更差了。”

气得他吹胡子瞪眼睛,“老头子稳手稳脚。”

贾甄背过手交叉于背后,丝毫不客气,“来,打灯。”

年岁涨了,就爱担忧,“那功夫且看看合适的时机,不齐全,真不要继续练功,虽说是绝学,能让人内力雄厚,但也霸道。”

又是一次絮絮叨叨,一路伴随着去了入住的院子,推开紧闭的门,东溟罗衣递着灯笼与贾甄,却见他语重心长一句,“多相信一人也是顶好,多一条出路。”

“嗯。”

“其实呀,江湖妖女就江湖妖女,女娃子是长得不赖。”

“嗯。”

翌日,晴,恰好是立春时节,清寒。

“铃铃铃。”

裴缃湄被一阵轻风铃声叫唤,一下子睁开了双眼,呼啦卷起身子,嚷嚷着,“上班要迟到了。”

复而又躺了回去,她已然不是在现代,而是在古代,心安了一会,起身。

望着铜镜中随意倒腾下发丝,如鸡毛炸起,原本绑好的发丝全部瓦解了,费劲了才堪堪绑好一个马尾,最是简便。

镜中之人妩媚一笑,忍不住感慨一句,“真美。”

门口挂着一串风铃,依旧铃铃铃。

如今岁月有那么一抹静好,没有了那些所谓纷争,争分夺秒的日子,她很欢喜,在心底祈祷一切顺遂。

裴缃湄舒展了腰身,活动活动筋骨,“好地方,好空气!”

被一个煞风景的声音打断,“裴姑娘,日上三竿,睡得可真早,倒是很适应。”

她冷不丁被惊吓一跳,“你吓死我了,你怎么走路悄无声息呀。”

东溟罗衣目不斜视,递上了端盘之上的衣物,依旧是清冷的话语,“大娘交予你的换上,不过在下倒是觉得裴姑娘喜欢如今身子的衣物,倒是真的很衬你。”

接收递过来衣物,正好可换洗下,如此好意的一句提醒,裴缃湄纳罕了嗅了嗅,一股恶臭酒味袭来,她捏住了鼻头,“你...张口........”

眼见东溟罗衣颇为嫌弃后退了几步,隔开好远。

“裴姑娘,自便。”

“哎,哎,你走那么快干么?”

东溟罗衣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裴缃湄呼喊了几句,得不到回应,撇了撇嘴,吐槽一句,“有功夫了不起呀。”

被嫌弃的她气呼呼的摔门,“嘭嘭”一声关门,观察了好久,这套湖蓝色裙子穿在身上,照着铜镜比了比,心情由阴转晴。

换好衣,“哗啦”一声开了门,裴缃湄差点脱口尖叫,圆目怒瞪着面前的人,“鱼神医要去唱大戏?”

涮得粉白脸上,缓缓睁开了一双眼,黝黑黝黑,咧着嘴一笑,挣开折扇子轻摇了摇两下子,朝着她轻浮抛去眉眼,“姑娘,不觉得在下翩翩佳公子,定当能交姑娘倾心与在下”

裴缃湄稳了心神,扣住门扉,被这一挑眉,贴着脸上粉纷纷掉落,一股香气熏人的香味,让她不自觉地身子朝后头倾去,再次不确定问道:“你是鱼归?”

鱼归点了点头,佩戴帽子之上还插着一朵新鲜的花儿,抖动还能掉下沾染清晨的露水。

她简直目瞪口呆,叹为观止这么一出戏,话本子误人子弟,看来江湖之人传他,疯人狂神医倒是没有错,够疯的。

细细打量着他这身装扮,不是唱戏的名角才穿的戏服,一身白衣,衣袖之上刻画栩栩如生的蝴蝶,大艳红花朵齐先开放,寓意招蜂引蝶。

裴缃湄瞬间哭笑不得,“鱼归神医,真是出其不意一招,这招是谁传授予你的?”

鱼归颇为自豪一番炫耀,“姑娘,觉得我如何?有没有让你很心动。”

裴缃湄无语了,“是很惊喜,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那黑炭脸,加上站在面前一个,你们俩给我等着,尽是出血馊主意,来吓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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