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姐”

那语调，像是在邀人喝一杯酒，自在散漫，扭头看去时，只见一黑衣人就站在云玉真身后不远，依然包裹得严明，唯独那双眼，警惕下自有一股凌厉。

“如此行事，云帮主还是小心些”，杜伏威可不是能小瞧的，假账本一事，若是被发觉，怕是难落得好。

“四小姐是担心我？”

“自是”，云玉真之才，她确实在意，也想珍惜。

没想过女子这般直接，云玉真差点没能接过话，可也因此，她正色些许：“四小姐，交差而已，真假谁可知，况且又不是我让他们偷的”，说着，只见她从袖中搜出又一东溟账本，眼神示意到手中物，朝女子所在伸了伸手，意思明显。

“可我知道”

“云帮主也知道”

接连两句，拒绝得明显，惹得云玉真只得将手中账本讪讪收回，重新藏入袖中，“四小姐就是太守规矩了”，起意调侃。

“此番失败，你若是回去，怕不好交差”，因着李秀宁取消计划，巨鲲帮无需卷入其中太多，此言倒也算是她的真心真意，明明如此守规矩的人，竟会令手下替代自己虚假行动，而自己潜到此处。

“多谢担心，日后账本真假难辨，至于内容，谁又敢确定”，李秀宁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可账本之外呢，你要放弃？”

话显然有些作用，女子的视线直直朝云玉真投来，直戳入她眼中，蔓延出一股子杀意，是在警告她的多言，但也只是一瞬，旋即又温和起，“东溟自有势力，也许本不该动收她们之心”。

放弃账本和东溟，是注定的，结局本就该如此，她想。

“云帮主现下知道得可多，可要记得，祸从口出”，伴随着又冷下的眼神，这就是习武的坏处，玉云真想，她竟能感知到周遭的变冷，不禁打过一个冷颤。

“自然，四小姐放心，金子在手，我的嘴一定比金子还要硬”

如此明显的提醒，李秀宁如何能不知晓，不过还是有些怨愤，想起云玉真是两边通吃的现实。

“我已让人准备好，明日自会送到巨鲲帮的船上，若你担心，亦可随我一同回去”

“不必，四小姐的话，我巨鲲还是信的，那便先多谢四小姐”，说着的人，对着李秀宁有所行礼，行起那客套。

只不过李秀宁不在意，她已离开得够久，恐生变故，才想要开口告明离开，传入耳中的话，令她愣在原地。

“我瞧着那位东溟公主，对宋小姐倒是有些格外在意，此番一趟，宋小姐不仅未有危机，反而因祸得福”

兴许是错觉，云玉真的打量中，竟觉得眼前人似有一瞬间的慌乱，又听那人言：“玉致的性子，是易与人交好，惹人喜欢的”，神情如故，瞧来方才怕真是错觉。

关于与人交好这点，玉云真不否认，婠婠那性子都能替宋玉致担忧，能让魔教都在意，这股子能力，确实不俗。

“玉致一事，多亏帮主照料”

“还好”，买卖嘛，不道谢也无妨，何况宋玉致可是宝贝，好几方都是保这一个人，一下子可卖了不少人情，稳赚不赔。

“若玉致平安回去，还劳烦帮主能有告知”

“这个自然”

“时辰不早，事既已了，云帮主若无事，我便先告辞”

“嗯，告辞。”

看着黑衣女子消失在眼前，云玉真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此番着实收获颇丰，若是可以，她还真想就此回船上，好好休息，只可惜，好戏还在继续。

目睹着单薄身影走到一间不起眼的别苑门口，见那人身形陡停，转瞧向身后，跟着她的人影一闪，迅速藏于在不远处的小巷中，贴墙靠着。

站在门口的人，仔细环顾一眼四周，旋即降下疑心，转而叩门，随着门被打开，没多久，那人便已被请入小苑中。

感受到身侧动静，婠婠握住师妃暄手腕的力道不由得加大不少，将要走的人拉停，“她要见的可是李秀宁，你也要跟着？”，盯着师妃暄的眼神此时有些不悦，师妃暄好似瞧不见她，只能看到宋玉致。

听到是李秀宁，师妃暄的心安下不少，微微倾斜身子，往那小苑门口瞧去，门口只挂着两灯笼，简洁无比，仅瞧去，普通小苑。

“婠婠如何知道李四小姐在此？”，师妃暄不禁疑惑。

“猜的”，婠婠下意识回复，有些赌气的成分，“我若这般说，师姑娘可是要进去一探究竟？”，说着，原本握住师妃暄的手也松开，又发出嘲讽，“师姑娘要在意的可真多。”

“我”，师妃暄不知因何惹到眼前人，故难以开口解释，但又无法放任婠婠这般生气，便只好顶着可能会让婠婠更生气的话，赌一把：“婠婠可是生气了”，见话后婠婠神色越渐不好，便果断改口：“我只是不愿欠人恩情。”

“嗯？”，拖长语调的婠婠，瞧着神情有所舒缓，这令师妃暄心中暗松口气，“宋家救过你我，既有恩情在身，理应护着宋姑娘平安回去，况且”，说的人，莫名停下，叫听得认真的婠婠，仿若心口被膈应上一块石头，难受至极。

“况且什么？”，以至于婠婠主动相问，却在感受到左手之上传来不属于自己温度，蓦而一僵，手被轻轻握住，像是被包裹起来，温热。

“婠婠在意她”，在听到这话时，婠婠只觉得自己的手似乎被轻掐了一下，但又好似是错觉，“我便在意”，又因后续的话被引走注意，便没去深究，只是下意识挣脱被握住的手，觉得太热了，周身都热。

可只要去看眼前人，她便无法移开视线。

为何?

师妃暄瞧她的眼神竟惹她心口发烫，连话都说不出，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便能忘记生气，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眼中存在的除了师妃暄便什么都没有。

还是打更的声音响起，才将她唤回神，甩出那些奇怪的的感受，以保持思绪清醒，“李秀宁在九江，既如此，能让宋玉致夺东溟账本的理由，不可能是别人”，话又回到最初，婠婠这回倒是规矩起来，认真回答过最早的问题。

见婠婠这般转移话题，眼神更是闪躲明显，一抹笑意从师妃暄漆黑的眸子中跑过，激起些许甜腻的波澜，余韵不断朝着的心上蔓延，她轻轻嗯了一声。

声音惹得婠婠在意。

抬眼瞧去，师妃暄白皙的脸上，融着浅浅笑意，伴随着温柔的注视，似已将她给包裹起来，融入轻柔的甜意中，令她心神荡漾，忘却呼吸，顺着高挺的鼻子往下看，师妃暄鲜红的唇，像是樱桃那般，好似很好吃的样子，怎么突然觉得师妃暄整个人都很“美味”？

“师姑娘”，失去思考，她忍不住轻唤，声音软软的，伴随着一种不知明的**，只是想更靠近眼前人些，她便也这般做了。

感受到眼前人俯身靠近，出于担心，师妃暄下意识地伸出双手，就抬在婠婠腰际两侧，作出似是要扶住的姿势，却因为脸上滚烫的触摸，双手僵在原地，眼前人像是被什么蛊惑，瞧着她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炽热，连带着她被触过的脸颊，都染上滚烫，她想唤婠婠，想知晓婠婠的用意，可她却开不了口，甚至内心有着一股连自身都无法解释的愿意，随后竟连呼吸都像是在被火灼，不疼却热得心慌，脸上的手只要一动，她的心便是一颤，出现奇妙的配合。

是被什么迷了眼，她看婠婠的眼神不再清明，只想再靠近些，再靠近一点，眼前唤她名字的嘴唇，微微合着，合得不紧，似乎只要轻轻触碰便能轻易撬开，只要轻轻的——触碰。

而她，想要看它被“撬开”。

在只有微弱月光的巷道里，两人越靠越近，清冷的月亮似乎拥抱上了红云，在游离至靠近的瞬间，激起拉扯。

「哐当——」

锣声吵闹，月和云被打扰。

回过神，看着自己搁在师妃暄唇上的拇指，婠婠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她像是在调戏女子的角色，而眼前人突然变得委屈的神情，更令她觉得“大逆不道”是她。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她本想将手匆匆抽回，手却在收回至肩膀的瞬间被握住。

“婠婠～”

还没明白发生什么，贴近的人挡住了她的一切视线，她只能看到师妃暄的眼睛，温柔得令人心疼，那般温柔待她的师姑娘，究竟如何才能不那么令她心疼呢，似乎不该收回那只手的，她突然那般觉得。

一如不解自己的师妃暄，她只是不愿婠婠离开，以至于行动快于理智，却在恢复理智后变得无措，不明白所为究竟有何目的，不懂为何有些难受，不是那种受伤的痛楚，是仿若有什么在蓄势待发却久久未有动静，不明白为何但却清楚答案就在婠婠身上。

“妃暄～”，而眼前的师妃暄，令婠婠想更亲呢一些。

传入耳中的唤，坠入心底，师妃暄那原本疑惑的心弦之上，弹出清明的琴音，一下子，一切都开始有答案，她主动靠近，微微偏过头，唇落在她的答案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