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夜半,回去路上,视线前方出现黑影,仔细瞧过去,握剑而站的女子,掠过她的注意,脑海中,“日后,姑娘会知道”,云玉真的话被不经意地扫走,微有停顿的脚步,譬如婠婠短暂收紧的呼吸,在踏入下一步的同时,早已恢复如常。
听到前方传来动静,站着如木桩般紧绷的女子,这才有了些许动静,往声音来去看去,那有些单薄的身影,令她的呼吸不由得一凝,连握住剑柄的手,都加重出力道,有些迫切的心思,被强行压制,以至于忘记言语,反是对方先开口。
“如此深夜,师姑娘为何在此?”,强忍住身上的无力开口,婠婠感受到,自己定住的身形,只是在勉强维持着不倒。
入耳的话,令师妃暄罕见的迟疑,身前忽重忽轻的呼吸,让她的在意顺利被转移,在婠婠快要支撑不住之际,及时将人扶住。
感受到支撑的力道,婠婠才借机放松心神,简单调息运转,不用怕活生生倒在何处,恢复些许,才抬眼看向身侧人,见那凝神的紧切注视,不免露出苦笑,“我这运气,世道危险,还多亏师姑娘”,心里也有些泛苦水,纵然是魔教出挑的弟子,怕也不曾料到会是这样受伤的一路。
话令师妃暄皱眉,心中的不安愈胜,“你伤势未复,可是宇文成都对你施加暗手?”,这些日子来,她总无法静心,婠婠着实令她放心不下,现下这般,自忍不住往宇文成都身上想。
下意识便想澄清,可看着师妃暄那并不轻松的表情,婠婠却突起了别的心思,“我若说是,师姑娘要如何?”。
一出口,便引得些许沉默,空气中又是婠婠加码的压力,“或是要为婠婠出口气,若是能杀了,便再好不过。”
“......”,师妃暄微张的口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抿住,鼻翼的呼吸,变得冗长,像是被悬吊着下坠,如她的心。
看出师妃暄的为难,婠婠也不愿在为难,刚想开口化解,耳中,师妃暄的声音传入,“自此之后,我会跟着婠婠”,找不打答案,师妃暄能做似乎便只有此,若她在,定能有些许用处。
倒是有些......不合适,令婠婠原本想将此一笑而过的话咽下,即便是师妃暄,婠婠也并不愿自身行事全都落在一人眼中,或平添一份随时发动的阻碍。
“师姑娘有心,不过”,深深瞧过女子,平复下心绪,反再次一笑,“就是玩笑,我只是旧伤有所牵动,宇文成都倒不会对我出手”,只有她向对方出手的可能。
“他甚是喜欢我,怎舍得对我出手”,说着平静的实话。
那一瞬,连师妃暄都未察觉出自身的呼吸一紧,只因脑中出现些许空白,像是撞入一扇不知所以的房中,白茫茫的,看不清前路,让人压抑,以至于连手上失去都未能及时发觉。
“师姑娘?”,甚至是先被人发觉不对劲。
骤然回声,收紧呼吸的一瞬,那些刺戳的不适被师妃暄迅速压制,至于因由,还得她慢慢去悟,且不是现在,两三步平缓跟上,“时辰已晚,你”,将关于宇文成都的话驱走,“需要休息,我先送你回去”,主动有所言。
如此一提醒,婠婠倒真觉身子疲累,加之先前感悟,心中已有所计,便也没去多想师妃暄那瞬时的走神,亦不会觉得此事与自身有关。
月光下,并行而走的背影,相互靠近,那若有似无的距离,引得那双注视着一切的双目,微微眯起,散出想要窥探究竟的心思,洞箫轻轻敲打在她的腿上,微妙的笑,渐渐浮于她眼角,放下的心,令她缓缓转身,洞箫随着手背于身后,感受着背上传来的浅浅敲打,抬头看向那轮明月,月光撒下,她的嘴唇微启,“有趣啊”,浅有嘀咕。
寇仲和徐子陵突然离开的事,是第二日才传遍整艘船,连李秀宁都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得知此事,虽知晓两人终是要离开,但发生的快速,始料未及。
如今已是一夜过去,两人虽走不了多远,但南下北上,究竟去向为何,却依然足以迷惑所有人的视线,况且宇文阀战舰尚在,便无法表现得过于明显,在知晓宇文化及昨夜并无异状之后,李秀宁才可短暂安心,但为给双龙制造时间,她暂且并无任何动静,依然一切如常。
倒是宋玉致觉得此事诡异,又不愿找李秀宁提及此事,提及寇仲,一肚子疑惑只能与寻别人倾诉,而唯一的人选便是。
“寇仲既已走,何必多想”,婠婠坐在床上,感受着体内流畅的内力,微眯的眼中本该是笑意,却在思及一人后,脸垮下,原本均衡的呼吸,骤然加重,昨夜是有些事多。
坐在桌前的人,移动身子朝她看来,动静令她收回心神,恢复成寻常模样,嘴角挂上若有似无的笑,投向宋玉致的视线,润如水。
一副魅死人,不偿命的作态,就连宋玉致也因此陡然断掉心思,不知为何,婠婠今日瞧来似乎格外......好看,前几日,总有种不可控的虚弱感,引人觉得其伤重无比,纵然活力,也难以掩盖伤态,今日,却是不同。
“你”,发懵些许,见那人起身,宋玉致才反应过来,嗖的一下,如弹簧一般离开椅子站起,“你要去哪?”,话也是脱口而出,那抹急切,连她自己都不解。
“自然是离开,你不是说,寇仲他们已经离开”
“为何?”
“宋小姐,你当真不知我来此的目的?”,扭身瞧时,唯见婠婠眉眼微微一挑,看向宋玉致的神情带着一种心领神会的暗示。
骤然清醒,被盯的宋玉致,眼神飘忽向一处,心虚就差变成字词脱口而出,她其实并非一无所知,只是她待婠婠自是不同,亦是真心实意在和婠婠讨论秀宁姐,讨论一切,但这并不会影响她太久。
“他们怕是已走许久,你如何断定她们去向”,宋玉致知道眼前女子其实是为「长生诀」而来,她近来周边,又有几人不是在觊觎此书。
“不若留下,宋家也会寻找其踪迹,待一切有了定论,再离开不迟”,她是真心,她很少有朋友,婠婠算一个,带着那种她向往不已的性子和神秘。
其实婠婠并未将宋玉致放在心上,除开初次的利用,为顺理成章留在李家,剩下的,哪怕宋玉致在中了天魔音后仍对她有些许模糊的印象,有些奇怪,可她仍不在意,而此次分别,与宋家,似乎不会有太多联系。
“你还要找他们?”,不过,她也有些在意宋玉致的态度。
话中深意,宋玉致一听便明,她这几日可没少抱怨吐槽,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又匆匆呼出,道:“总该掌握踪迹,若有必要”,思及心中人,她停滞下。
“宋姑娘,若是我,定不会如此”,也许是因为不久前的挽留,婠婠不再如以往那般将一切都无视而过,只偶尔陪衬着露出表情或言语,在看到视线投来,她继续开口,“李秀宁就算没了他们的踪迹又能如何,难道李家缺他们不可?”
沉默,自不是如此,宋玉致一直觉得李家有秀宁姐和世民哥,于她瞧来足矣,只是「长生诀」终归在被注意着,尤其是秀宁姐。
“何不自私一点”,婠婠笑言。
言语轻轻戳动宋玉致的心弦,弹出渗入的“毒”,令她有那么一瞬间应和,却又在看到婠婠那抹笑后,只觉得毒变得拥堵,堵塞住心,“所以婠婠最终,可会站在师姑娘对立面?”,心中的在意,也无法制止。
听罢,婠婠神情骤然转冷,只有在听到宋玉致解释,“秀宁姐说,师姑娘为保护「长生诀」而来,而婠婠似乎不是如此”后,神情才平复过来,她在意的绝不只是宋玉致的拆穿,是宋玉致对师妃暄的了解,若是有李秀宁,便又说得通了,师妃暄本就见过李秀宁,想来被套出不少讯息。
“你也知道她只是要保护「长生诀」”,彼时婠婠的神情已恢复如常。
“可现下,双龙即是「长生诀」”
这番言辞,宋玉致这才意识到,她对婠婠的好感,也许不只是那抹好奇,更是她们几乎处境一致。
如常的神色,这一回婠婠似乎并未受到言语的影响。
“谁知道呢”,只留下这一句,便已起身,往屋外走去,越过宋玉致,不做任何停顿。
“婠婠姑娘”,看着离开的背影,宋玉致没忍住再次开口,见那身影停顿,她这才松口气,随后低头,袖中口袋一阵鼓捣,直到拿出一块白色刻着精致刀纹的玉牌,墨黑的宋,镌刻在刀的正中,白玉通透,一看便知并非俗质。
“此物,可与水龙帮联系,虽所帮有限,但亦算人手”,说罢,便将手中物放在桌上,“我是有心与姑娘相交,不论姑娘信或不信”,随后便道了一声“后会有期”,反比婠婠先离开。
扭头看向桌上玉珏,婠婠定在原地,一时无有动静,亦无法探知心中所想。
等着婠婠出来时,宋玉致早已消失踪影,回顾一番,随后又恢复如常,独自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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