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浅浅的淡定引得苏雨化笑为愁,她抱拳看向宁老爷:
“宁老爷!醉食楼态度不端正,用这等低劣的菜肴来糊弄您,当真是不用心。我看这场比试,您不如直接判赢我们羲食阁吧。”
此话一出,周围霍然响起道道附和:
“对呀!醉食楼这做的什么东西?”
“宁老爷不怕吃了伤身体吗?”
“看着就难以下咽!”
……
慕浅浅仍然很淡定,她仿佛没有听见这些话,正准备向宁老爷解释这份药膳。
只见宁老爷轻咳一声,慢条斯理道:
“众人且听我一叙。不管是什么菜,都是慕小姐的一番苦心,我们不能随意浪费。再者,慕小姐是被我亲自请来的,我相信她所做皆有其因。”
苏雨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宁老爷看向慕浅浅:“慕小姐不如先给大伙讲讲,此是何菜?”
“多谢宁老爷。”慕浅浅走上前,站定在药膳火锅面前。
“此菜乃藏族药膳火锅,以药材如藏红花、党参等熬制成底料;再以牦牛肉、羊肉、土豆等为食材。看似朴素实则具有补气养血、滋阴壮阳、强身健体等功效。”
说完,慕浅浅双手示意火锅旁边的四个小调料碟:
“众人或许有所不知,火锅的精华并非这锅中食材,而是这四碟蘸料。”
“哦?这四碟蘸料有何奇处?”宁老爷好奇地探出身子。
慕浅浅捧起第一碟蘸料:
“此名麻酱蘸料,北方火锅的经典蘸料,由芝麻酱、腐乳、韭菜花、辣椒油、香菜等调制而成,口感醇厚,带有浓郁的芝麻香味。”
捧起第二碟示众:
“这是油碟蘸料,主要由辣椒、花椒、大蒜等调制而成,口感麻辣鲜香,非常适合喜辣之人。”
“此为干碟蘸料,主要由辣椒粉、花生碎、芝麻等调制而成,口感干爽。最后一个是海鲜汁蘸料,它由海鲜酱油、蒜蓉、香菜等调制而成,口感鲜美,带有淡淡的海鲜味。”
慕浅浅:“至于这蘸料有何用?只需要把夹出来的菜放入蘸料中,配菜的本味便会发生天翻地覆的转变。”
周围陷入一阵良久的沉默。
下一刻,苏雨愤怒的声音打破沉寂:“你少在这里糊弄玄虚!别以为摆出几碟调料混杂物便可以……”
慕浅浅倏地转眸,狠狠地瞪了苏雨一眼。
苏雨全身一颤,后面的话被她一个囫囵吞了下去。
慕浅浅端正神色,面向宁老爷,彬彬有礼道:
“请宁老爷安心试菜。”
宁老爷摸着额下的白胡须,突然笑了起来,他说:“我宁义康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听说火锅这道菜。以四中不同口味的蘸料改变锅中原本的清淡?奇哉!妙哉!”
“我且试一试!”宁老爷说着拿起筷子准备去夹。
“等一下!”苏雨尖叫一声,连声制止,“宁老爷!既然先揭示了羲食阁的菜,那为何不先尝尝我们的国宴?”
宁老爷闻言,和蔼道:“这并不影响。”
苏雨见劝说不成,不甘心地低下了头。
宁老爷捏着木筷在火锅中搅了几圈,夹出一片肥牛,肥牛被煮成浅灰的肥牛卷,看起来肥腻可口。
“宁老爷可选择一碗蘸料。”慕浅浅道。
几秒踌躇,宁老爷放入油碟。
油碟辣汁鲜红,宁老爷夹着肥牛在碟中滚了滚,肥牛黏满了辣汁蒜泥和香菜,顷刻间,腥人的辣醋味扑鼻而来。
如此新鲜的吃法,众人都不禁屏息敛声,忍住垂涎三尺的冲动。
宁老爷把肥牛送入口中,瞬间瞪大双眼。
“好味!”
在场顷刻间哗然一片!
宁老爷毫不犹豫执筷入锅,这次,夹出一块羊肉。放入麻酱碟中搅拌,确保羊肉裹上更多的麻酱和花生碎,一口下去。
宁老爷忍俊不禁:“妙哉!其味香醇浓郁,不黏腻。”
第三次夹出一片木耳,试了试干碟蘸料,木耳卷满辣椒粉,一口吞下,这回把宁老爷辣得两腮发红。
喝下一杯冷茶才稍解辣意,宁老爷忙不迭地再次去夹,夹出鸡肉,放入海鲜料碟。
……
“这豆皮适合麻酱蘸料,感觉的油碟也不错!”
“土豆粉放入海鲜蘸料会是什么味?”
“居然有这么多肥牛,干碟蘸料试一试!”
……
宁老爷吃着吃着,四周传来大大小小的议论,翘首注视着宁老爷的表情变化。
宁老爷一皱眉一大笑,便觉得这火锅自己也吃上了一回!
不知吃了多久,宁老爷“嗒”地一声搁下筷子,畅快道:
“慕小姐真是所言极是!四碟蘸料改变了食材的本味,同时尝到酸甜辣香,又不失药膳的药味。哈哈哈,让我回想起了当年和夫人在宫中吃的那一桌宴席!也是这般丰富多彩!哈哈哈!”
接下来是羲食阁。
宁老爷拿起勺子搅了搅文思豆腐,顷刻间,堆叠的豆腐丝如柳絮般在汤中纷飞。
“这文思豆腐千丝分明,根根细腻,看得出来厨者刀工极佳,用心颇深。”吃下一口,宁老爷止不住赞叹,“其味和宫中御厨所做如出一辙!”
四下哗然:
“和宫中御厨做的一样?”
“看来苏雨的厨艺精进了不少。”
“哪日造访羲食阁去品尝!”
……
宁老爷转向龙须面,品尝几口:“这龙须面入口爽滑有弹性,清香可口,富有嚼劲。”
吃到芙蓉鸡片,他赞叹:“鸡片色泽洁白,软嫩滑香,状若芙蓉。”
……
试菜完成后,便是众目睽睽的评选环节,众人提心吊胆一时辰,也正是为了等待此刻。
此场斗菜,宁老爷给羲食阁和醉食楼都给予了不错的评价,这使得对结果的猜测变得扑朔迷离。
苏雨走上前,开门见山示意宁老爷:
“请宁老爷明鉴!哪家的菜更深得您心?”
宁老爷“嗯”了一会儿,坦言:“我觉得双方的菜不分高下!”
此话一出,苏雨面色一白,慕浅浅则下意识勾起了唇角。
四下顿时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
“我支持苏雨!那可是国宴级菜啊!”
“慕小姐的更好!火锅如此有新意。”
“我鼎苏雨!”
“慕浅浅!慕浅浅!”
……
风向两极分化,一浪高过一浪。正当这时,宁老爷突然轻咳一声,在场瞬息安静下来。
宁老爷不徐不疾道:
“若是真要分出个上下。”
他扭头看向了火锅那一侧,抬起手指示:
“我选择慕小姐!”
“为什么?”苏雨当场崩溃地大喊,“宁老爷,我做的菜可是御膳级别的!”她颤抖地指向慕浅浅,愤恨道:“她做的那算什么?一锅大杂烩,加四碟蘸料?”
苏雨:“还请宁老爷给小女一个答案,让我输个明白!”
众人:
“对呀!为什么苏雨败了?”
“御膳败给了药膳火锅?”
“快给个说法!”
……
“原因很简单,一切皆维系在这国宴上。”宁老爷娓娓道来,“苏小姐准备的这五道国宴确实相当用心,味道也很好,看得出来你花了不少功夫。但是苏小姐是否还记得我此次请你们二人前来是为了什么?”
“您不就是为了吃上一顿开胃好菜吗?”苏雨道。
“你既然还记得,那为何不明白?”慕浅浅插话反问苏雨,“国宴是难能可贵,可是你这次的食客是宁老爷!”
慕浅浅的一番说辞如一股清流,猛地冲去苏雨心中的闭塞,她在一瞬间领悟了。
“作为宫中座上宾,宁老爷怎么可能没吃过国宴。”慕浅浅继续说,“当你端上别人用过的菜肴时,你就注定满盘皆输!”
偌大的前厅一片寂静。
宁老爷摸着胡须赞赏地看着慕浅浅。
苏雨满脸苍白,她抖抖嘴唇:“就是因为这个……”
宁老爷再次一轻咳:“所以,按照起初斗菜定下的规矩,即日起,慕小姐便是这花街第一厨!”
宁国府外噼里啪啦响起一连串鞭炮声,朱福来和丁嘉敲着锣鼓闯入宁国府。桑絮冲上前抱着慕浅浅转了好几圈,醉食楼的伙计们把慕浅浅团团围住,送上马车,一路欢天喜地地回到醉食楼。
慕浅浅走下马车,刻着“醉食楼”三字的牌匾上挂上大红绣球,药膳铺里里外外挂满彩带,不少熟悉面孔守候在外:夏光、夏云、恒王妃……
一瞧见慕浅浅,他们便围着起哄:
“慕小姐!我们是来吃火锅的!”
“火锅什么时候上菜谱?”
……
慕浅浅笑颜如花,幸福感盈满心腔。她大声告诉众人:“各位稍安勿躁,待火锅正式上店时,我定将挨家挨户告知!”
说完,余光中出现一抹白色的身影,慕浅浅定睛看去,忽地愣住。
张清序也来了。
他白衣翩翩,气质淡然,迎向慕浅浅时,慕浅浅瞥见他手上拿着一个小木匣。张清序把木匣递给慕浅浅:
“恭喜你。”
外人听起来,张清序的语气和以往区别不大。但是慕浅浅却听出了他语调中的一丝变化。
张清序很开心。
“谢啦!”慕浅浅笑起来,捧起木匣打开一看。
长条形的小匣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支白玉发簪,发簪上雕刻着细密的云纹,下面缀着金流苏。
“嗒!”地合上木匣,慕浅浅把紧紧地握在手心,她猛地一转身,看向零星守在店外的食客。慕浅浅扬起右臂,朗声道:
“醉食楼药膳今日半价!欢迎各位进店品尝!”
**
京城花街有一家民族药膳铺,名曰“醉食楼”。
那家店的掌柜——慕浅浅同时也是花街第一厨,办店不到一年,便以独创的“药膳火锅”打败了羲食阁苏雨。
京城人不远万里而来,只为吃到慕小姐亲手制作的药膳,店中有各种民族药膳可以选择,不仅美味可口,而且养身美颜。最关键的是,价格还不算贵。
醉食楼小火了一把。
慕浅浅培养朱福来成为店内二把手,扩建醉食楼还雇了些女子做工。
深夜,醉食楼打烊后。慕浅浅和吴悦清点制作火锅底料的药材。
后院摆着十几筐的药材,吴悦一个个数着:“藏红花齐全、党参齐全、红枣齐全……”
一切无误后,慕浅浅舒了口气:“很好,明日大伙期待的火锅终于要端上了!”
吴悦也很兴奋:“是呀!我明日也要带我夫人来吃吃,哈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慕浅浅忽地想起了什么,她吩咐桑絮拿来袋子,把每种药材都装了两份。
吴悦奇道:“掌柜,您这是要干什么?”
慕浅浅莞尔:“今日月色不错,和夫君约着吃火锅。”
吴悦顿悟:“哦,哈哈哈!”
慕浅浅把多出的一份药材递给吴悦:“做底料的方法都教过你了,这份给你,今日你也辛苦了。”
吴悦连忙收下,道谢不止。
离开醉食楼回到张府,张清序早早地倚在门边等待。慕浅浅见了他,连忙跑过去:
“怎么不在屋里坐着?”
张清序只是温柔地摇摇头。
桑絮跟在慕浅浅身后,她把慕浅浅的大氅捧给张清序。张清序没接,反问:“还记得你我的约定吗?”
“当然!”慕浅浅抬起底料药材,在张清序眼前晃了晃。
两人一同走进香薰苑,慕浅浅把药材摊开在院子的石桌上:“你瞧,完好无损地带了回来,你将是第二个吃到火锅的人!”
张清序勾勾唇,拂起衣袂翩翩然坐下,道:“辛苦夫人了。”
慕浅浅脸颊一热,刚想说什么,却见张清序面色一凌,柳叶眉倏地皱紧成峰,温和的眸子闪出肃杀的光。
从未见过张清序做出这种表情,如雪原独狼发现侵略者的狠厉。
慕浅浅下意识严肃,顺着张清序的目光,看向桌上的药材:
“这药怎么了?”
张清序未回话,他只是伸手抓起一把党参,褐黄的党参被切成丝状。
半晌,他寒声道:
“这是藜芦。”
慕浅浅:“什么?”
“藜芦和党参混合乃致命之毒。”张清序脸色越来越白,“有人想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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