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治好恒王妃?”李夫人凤眉一扬,接着大笑起来,“你们听见她说什么了吗?她能治好恒王妃。哈哈哈哈!”
一时间,在场人跟着笑。
“李夫人,眼下慕府大难临头。”慕浅浅讥诮地勾唇,“你可莫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全慕府谁最懂医术大家心知肚明!”
此话一出,李夫人笑声一滞,她的脸上闪过迟疑,混杂一分尴尬九分微愠。
家奴们顿时交头接耳起来,声音窸窸窣窣如蚊虫过耳,却仍旧一字不落地传入耳中:
“全府唯她一人懂医术,当真?”
“传言慕小姐医术了得。”
……
“够了!”李夫人呵斥道。
家奴们瞬间噤声。
李夫人重新看向慕浅浅,眼中多出了几分怨毒,又见处于下风,欲领着家丁落荒而逃。
慕浅浅一声喊住她:
“等一下!我的地盘是你这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妾室带着奴婢欺负嫡女,这事要是传出去,慕家颜面何存?你颜面何存?”
“你、你别太过分了!”李夫人气得双手攥紧成拳,身体发抖。
慕浅浅抬手直指扛着梳妆台的家丁们,一字一顿道:“把我的东西原封不动地放回去!”
李夫人侧目瞥了那几个家丁一眼,家丁们猛然动身把梳妆台放回房中,被搬出去的茶桌也被搬了回来。
慕浅浅“哼”了一声,不再看李夫人,旋身回房,在关上门之前,李夫人尖细的声音从廊庑传来:
“给你一周的时间治好恒王妃,倘若失败了,你就马上滚!”
李夫人最后轻佻一笑:“你也知道老爷对你是什么态度!”
慕浅浅面色一沉,“砰”地把门甩上。
慕忠对自己是什么态度?
慕浅浅怎会不知道呢?
——为父之人妒忌女儿的天赋。
原主自幼在医术上展现出过人天赋。三岁识遍百草、五岁通背药谱、十岁方可学以致用。十二岁那年的无心之举使得慕忠沦为医学世家的笑柄。自此,慕府开始了对原主全方位的打压。
可以说致使慕浅浅投河的元凶,慕府无一人是无辜的。
慕浅浅独坐在鼓凳上思考接近恒王妃的门路。
正当她处心积虑时,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来的人是桑絮。
桑絮小心翼翼地张望了许久,才关上门。她的脸色憔悴,仿佛刚历经劫难死里逃生。桑絮跑到慕浅浅跟前,便“咚!”地双膝跪地。
慕浅浅吃了一惊,欲扶起她。桑絮全然不理会,她十指攥住慕浅浅的裙摆,抢先一步道:
“小姐,夫人她们刚才找过你了。她们、她们要赶你走!”
慕浅浅奇怪道:“这有什么在意的?”
桑絮手握成拳,这是一双附满老茧和伤口的手。她抬头,泪水不知何时沾满脸颊。
桑絮仿佛下了必死的决心,哀求道:
“小姐!你走吧!你不要去看病!这是陷阱!”
慕浅浅眉宇一凛,她轻推桑絮,从凳上站起,坚定道:“不可!”
桑絮泪水倾泻而出,却不追问缘由。
慕浅浅看着她,义正言辞道:
“桑絮,走过一趟鬼门关,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若一直退缩,那么永远只能充当一个败者。”
“治恒王妃是我主动提出的。我就这样身无分文的走了,出去也唯有一死。我不怕死,只是不甘心地死。还有,这慕府要是没了,我怎么报仇啊?”
“慕府要灭,也只能灭在我慕浅浅手中!”
她目光炯炯地看向桑絮,又道:“桑絮!你记着,若是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你直接一个巴掌甩过去!后果算我头上!”
后半夜,慕浅浅在桑絮的服侍下洗漱上榻。桑絮走后,闺房寂静无声,一片漆黑。慕浅浅盯着屋顶,在心底一遍遍告诉自己:
在慕府受过的委屈,我慕浅浅日后定将一个个还回去!
**
翌日。
“恒王妃为人善良,尤其同情可怜人,婢女多是家境贫困……”
慕浅浅一条条读着。
冬日的午后,太阳破开云层照射下来,厢房里一阵亮堂。
茶桌上,高高低低堆叠着牛皮纸册,册子分类叠放,纸张散落其旁。
“小姐,奴婢按您的吩咐搜集了民间关于恒王妃的流言。”桑絮道。
慕浅浅合这个手册,拿起下一份,笑道:“嗯,辛苦了!”
慕浅浅继续读着:“恒王妃得恒王宠爱,恒王对其唯命是从,嗯……”她眯起凤眼,对着这话深思起来。
看完这些零散的小册,她转而拿起桌上最厚的装订册,眼眸倏动,哗啦地涉猎而过。
上面详细地记载着送入王府的药材。
慕浅浅很快推算出了王妃所服的药方,放下册子,道:“王妃久治病未愈,看来这不是药材的问题了,是王妃自身体质问题。”
待思考出一个万全之策,慕浅浅起身道:
“桑絮,备马!”
桑絮:“小姐去何处?”
慕浅浅红唇微挑:“恒王府!”
慕家马车很快抵达恒王府,慕浅浅一下马,车夫便快鞭驶离,不愿意在这里多停留一下。
桑絮打开纸伞,站在慕浅浅身旁。寒风将慕浅浅白皙的脸吹得泛红。不多时,纸伞便盖上一层雪絮。
恒王府外看便觉恢弘大气,慕浅浅上去叩门:
“您好!小女子是来为王妃治病的!”
三秒后,大门被人拉开一条缝,侍卫探出身子,道:“将药交给小人便是,还请大人报……”
那侍卫顿时住嘴,盯了慕浅浅许久,震惊道:
“慕家小姐?”
“正是在下!”慕浅浅平静一点头。
“您请回吧,王爷下令不欢迎慕家人。”侍卫蹙眉,说着欲关上门。
慕浅浅制止道道:“我自知慕家再无第二次机会,所以我此次是来将功补过的!”
她朝侍卫鞠了一躬,道:“劳烦转告王妃,小女从药膳中寻得一些妙方,我想见她一面,亲自解释。”
慕浅浅后退两步,双膝弯下,重重地跪在冰冷的雪地里,大声道:
“小女子恳求王妃给一次机会,她若不允,我便跪到她同意为止!”
说完,慕浅浅从兜里掏出一袋银子,举向侍卫。
侍卫叹气一口,他拿过钱袋,飞速揣入袖中,留下一句“稍等”便走了。
侍卫走后不到半分钟,慕浅浅重重地咳嗽一声,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去。寒意自双膝向上窜,仿佛要将血液也一同冻结,思绪仿佛也跟随漫天的雪花飘向远方。
三分钟后,恒王府大门被再次拉开,侍卫走出来,他给慕浅浅披上鹤绒披风,搀扶她起身,道:
“小姐,王妃同意见你了。”
慕浅浅四肢麻痹,她哈出几口白气,拉紧带着花香的披风,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她有力地“嗯”了一声。
入府后,慕浅浅在丫鬟的带领下来到恒王妃所在的主客室。
慕浅浅一进去,便听见王妃温和的声音:“这披风还暖和吗?”
慕浅浅看去,大堂前方,一个貌美的女子正温柔地看着自己,气质柔和淑慧,和坊市流言完美契合。然而她的脸色白得吓人,呼吸也比他人沉重,慵懒地靠在椅背上。
慕浅浅行礼:“多谢王妃!”
恒王妃优雅地喝下一口茶:“听说慕府常年欠债,交不出安抚金。所以让你前来企图补罪?”
“不!是我自己要来的!”慕浅浅道。
恒王妃面露诧异。
慕浅浅铿锵道:“家族有难,儿女之责!”
恒王妃笑了几下,赞叹道:“有志向!你说说为何要用药膳?”
慕浅浅福了一礼,道:“我擅自了解了关于王妃您的资料。发现,您虽然服用了各种稀有药方,身子只是短暂恢复,气血仍大大有亏。所以我斗胆提议您需要先食补,再药补!”
“这药膳将医学知识与烹调相结合。寓医于食,既将药物作为食物,又将食物赋以药用,药借食力,食助药威,二者相辅相成,相得益彰。”慕浅浅道,“只不过,它的药效不似中药,需要一段时间的调理,方可见效。”
恒王妃听了,思忖了几秒,温柔道:“我从不为难女子。这样吧,看你用心良苦,我给你一个机会。今日晚膳交由你负责,若这药膳当真有效,你就留下来,为我食疗。”
慕浅浅心中感慨王妃果真如他人所言,体贴至极。她连忙行礼,感谢道:“多谢王妃!”
紧接着,便被丫鬟领去了王府灶房。
慕浅浅环视恒王府灶房,设备和食材比慕府优越齐全太多。然而,灶房摆放凌乱,调料四散在灶面上,食材也零散放置,看得出来王府对伙食并不关心,也难怪王妃体弱,这和日常饮食关系密切。
慕浅浅和桑絮迅速将厨房收拾了一遍,浏览了所有厨具和调料。正发愁该做些什么,忽而瞥见埋在角落的土陶锅。
“这里怎么会有这个?”慕浅浅将陶锅挖出来,面露喜色。
陶锅由底座、蒸钵、顶锅、顶盖四部分组成。椭圆形的锅身,两个小巧的提环,全身土灰让它埋没在众多厨具中。
“小姐,这锅有什么稀奇的?”桑絮不解。
慕浅浅道:“此锅名为盗汗锅!”
桑絮更是不解。
慕浅浅只道:“我们今晚要做的药膳,就唤作‘盗汗鸡’!”
慕浅浅:“苗族盗汗鸡是一道清淡美味的药膳。这道菜的制作过程中没有加入一滴水,鸡肉性平,营养丰富,富含高蛋白低脂肪,益气养血,补精填髓,并有强筋骨健及提高免疫能力之功效。”
“而制作这道菜的精髓便系于这盗汗锅。”
慕浅浅把生姜切片一半垫在锅底,再铺上一半的虫草菇。
接着,和桑絮把鸡提前泡出血水,洗干净后,去掉鸡翅尖。又把姜片和大葱段放入鸡肚子,姜片和大葱基本上以填满鸡肚子方止。
慕浅浅给鸡的表面均匀抹上白胡椒粉和花椒粉以及少量盐,盐不需多,只求让鸡肉入一点点盐味,随后把鸡的两只脚放到肚子里去。
接着,把剩下的虫草菇盖在鸡身上加一盖子料酒均匀撒在鸡上,把小葱打好结放上面。
见桑絮欲往里面倒水,慕浅浅连忙制止,笑着解释:“盗汗鸡除了一盖子料酒,锅内不需要放水!”
桑絮匆忙停下动作。
慕浅浅盖上盗汗锅锅盖。又在锅盖上面放上冷水。接下来的时间,慕浅浅和桑絮守在锅前,每15分钟左右换一次冷水。
盗汗锅的妙处就在水会通过排气孔形成汤汁,所以无需额外加水。
三个小时后,鸡汤够多了,慕浅浅打开顶盖,拿起木箸测验鸡肉的熟度,鸡很轻易揉碎。
慕浅浅兴奋道:“距离完成只差最后一步!”
她加了点盐,又蒸十五分钟便大功告成!
完工时,时间不偏不倚到了晚膳时分。
慕浅浅在丫鬟引领下,将盗汗鸡送去给王妃。
王妃已然在厢房中等待,见两丫鬟把盗汗锅放在桌上。掀开顶盖,香气四溢,汤汁金黄、清澈见底、鸡肉细嫩。
橘黄虫草菇掩映在鸡汤中,这模样确实和以往做法有异。
“这……”王妃眉梢一挑,她还未曾发话,一旁的丫鬟便朝着慕浅浅大吼道: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给王妃做这种下三滥的事物!”
面对威压,慕浅浅眉心一挑,直言不讳道:“不听此药膳的解释,便开骂,这便是你们恒王府丫鬟的待客之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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