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木枫川撩着大步走了回来,他手里多了一把草根。
“我拔了些甘草根,已经洗过了,手边也没有别的什么药,就用这个煮水凑合一下,看看能不能退烧。”
秦大川赶忙将木枫川手里的草根接过去,“这么荒的地场,哪里就给你找到这些草根根了?”
“是先前我们路过的一处地方,我留意过。”
这个人的脚程到底有多快?秦大川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大个子,三不五时,他就要对这个人重新认识一回,。秦大川抖着手将那把甘草根丢进了正在火上翻滚的热水里。
秦二川和他哥一样一脸难以置信,他没有想到差点做了逃兵的人竟然还能有这样的待遇,莫非眼前这个人对他还是存了那么一点心思。他正兀自在那里发呆,木枫川又转了一圈回来,这次手里拿着个酒囊,木枫川从怀里取出个帕子,拧开酒囊的盖子,将帕子沾了酒,递到秦二川的面前。“找个地方躺下,这个敷在头上,也可以解热。”
秦二川二话不说,凑到木枫川的身边,倒头就躺,坐得远的几个人还以为他要碰瓷。
木枫川也吓了一跳,看着秦二川病恹恹的脸,他到底没说什么,顺手将那个帕子搭到了那人的额头上。
“大后生,你咋这么会思谋,会疼人。” 秦大川一边搅和着烧水罐里的甘草根,一边感慨。
“习惯而已。” 木枫川说,眼睛看着远方的某处。
“习惯照顾你那相好的?” 秦大川似乎是话赶话地随口问,秦二川差点顶着头上帕子坐起来。
木枫川愣了一下,却依旧没有将目光收回,“没有,是他一直在照顾我。”
这个人身材威猛,相貌堂堂,身手不凡,精通医术,又会疼人,怎么可能需要别人照顾?照顾得到他的人得能成什么样?
木枫川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中间没来由地醒了两三次。最后一次睁开眼睛,夜色已经退到了西北角,深蓝如丝的天空预示着格外晴朗的一天,几颗星星尚未隐去,带着几分倔强忽隐忽现。木枫川发了一会儿呆,灵机一动,终于想清楚自己为什么一夜都睡不安稳,他侧过头,看了一眼睡在他不远处的秦二川,木枫川轻手轻脚地挪过去,用手背碰了秦二川的额头一下,还是有些热,但是已经好多了。木枫川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在文济堂的那些年,每次樊溪发烧都是他晚上照顾,测体温,喂水,喂药,冷了加被,发了汗给擦身子,这些举动竟然成了难改的积习。哪怕如今身边发着烧的是别人,他居然还会下意识地睡不了整觉。
天光微亮,既然睡不着,木枫川干脆坐起身,陆大帅千挑万选的路线,“恰巧”避开了在这个季节才丰茂美丽的草场,环顾四周,一片荒芜嶙峋,教人徒增烦闷。
木枫川抬头望天,尽管太阳还没真正露头,渐烧渐旺的朝霞已经在头顶蔓延伸展,道道金光冲破天际,喷薄欲出。
木枫川忽然眼前一亮,大地上也有点点星光闪烁。那是什么?木枫川站起身,视线变高,他注视着朝晖点亮的大地上泛起这一点那一点如晨星般的光华,不同于星光的单一冷丽,地上的这些星星散发出赤黄蓝绿的七色光彩,从木枫川的身边不远处洋洋纚纚成片成片地铺陈开去,绵延伸展,在目光所及的地平线,融入太阳即将升起前越来越越刺眼的光芒中。
木枫川被眼前的这一片如梦如幻,壮观瑰丽的奇景惊呆了,半晌他才收回目光,他凝神看向距离他最近的一个亮点。在那里躺着一块核桃大小,通体泛着粉红颜色,形状近滚远的石头,木枫川情不自禁地走过去,伸手将那块石头从地上拾起,放在眼前仔细端详。只见那块石头上布满细小的凸起纹路,因为头一天被大雨彻底冲刷的缘故,石头表面干净透明,在木枫川的手中格外晶莹剔透。木枫川捧着那块石头,用指腹慢慢摩挲,一时间,他脑海中闪现出阳春时节,文济堂不远处的那一片盛开的桃花林,其中有蜂飞蝶舞,花香流连,还有粉林深处,笑魇灿灿的一个人。
木枫川将石头攥紧,用手心将那石头捂热,才小心翼翼地将它揣进怀中。
回想昨天赶到这里的时候,天色渐晚,大家又都累瘫了,竟然谁都没有注意地上的这些石头,晨光中木枫川置身于这一片奇景奇石,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余又颇为遗憾心爱人不能在身边共赏。他独自站在原处,垂着眼帘,双唇微动,半晌没挪地方。直到有人冷不防在后面叫了他一声,木枫川才如梦初醒地睁开眼睛,他回过头,看见秦大川不尴不尬地看着他,秦二川跟在他哥身后揉眼睛。太阳已经完全升起,地上的石头星星反而不再闪烁。
“你的烧退了?” 木枫川面无表情地问。
“退了,退了。” 秦大川连声说,
木枫川抬眼看了那兄弟二人,一点甘草而已,一定没有药到病除的效力,不过秦二川的脸色确实大有改观。
“收拾一下,一会儿我们就走,昨日天气不好,又被陆大帅派来的人耽搁,今天务必要把昨天落下的时间赶回来。” 木枫川宣布。
“可二川...” 秦大川脸上露出几分为难。
“二川要是走不动,就让你哥背一程,你们兄弟身上带的东西,交给我拿。” 木枫川斩钉截铁地说。
“若是你那相好的,可就能由你来背?”秦二川昨日还三份笃定地认为得到了某人的特别眷顾,今日一早却听到这么不冷不热的一句,未免有些不甘心,忍不住低声咕哝。
木枫川矫健的身型毫无迟疑地从他身边掠过,夹带起一阵劲风,给秦二川吹来木枫川又丢下的一句,“不会,如果是他,我更喜欢抱着。”
这场漫长的跋涉艰难地走了十几天,这中间,陆大帅又先后派出好几拨人来骚扰他们,但是有木枫川打头阵兼顾压阵尾,一切都不再是问题。
木枫川往日不显山露水,寡言低调。如今身边带着一队人行军,骨子里统帅的锋芒再也藏匿不住。没几天他就成了当然不让的首领,他竖起来的威信足够对眼下这几个人说一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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