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藏匿

隔日。

周六天气降温,穆听梨披上外套,一大早乘车去了俱乐部。

穆听梨将二楼的壁球室整理好后,便坐下来写数学试卷。

这张卷子很有难度,她做得十分投入,以至于段靳屿喊了她好几声,她也没听到。

“喂。”段靳屿径直朝前台走,手指叩了叩桌面,不爽道:“干嘛总是无视我?”

穆听梨总算听到他的抱怨,不过她头未抬:“我在算题,马上要月考了。”

段靳屿皱眉:“你不是年级第一么?”

穆听梨耐着性子回:“就是要保持年纪第一才写试卷啊。”

云澄在一旁听到两人的对话,忍不住吐槽说:“阿璇,你看看听梨,再看看你的成绩,每次考试都是零蛋,好意思么。”

穆听梨疑惑地抬起头:“零分?”

“是啊。”云澄坐下来,慢悠悠地揭他的老底:“就上次考试超了闻濯,拿了倒数第二,理科总分突破了两位数。”

穆听梨本想说,其实成绩并不能代表一切。

却见段靳屿已经从前台最底下的柜子里翻出书包,拿出来一堆书和试卷。

她好奇地挨个看了过去,这些课本全是新的,封面连个名字都没写,可见从来没被人翻过。

高二课本都这样,高一课本估计同理。

穆听梨斟酌着说:“如果是高一理科的题或知识点,不懂的我可以教你。”

段靳屿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学文科么?”

穆听梨笑道:“是啊,不过我不偏科,高一知识点记得很牢,帮你打基础应该不成问题。”

段靳屿问:“那当初为什么选文科?”

按照常人想法,理科日后选择的专业更多,更好就业。

“当然是因为喜欢历史啊。”穆听梨说:“在中国悠久的历史长河里,可以感受古代中国磅礴宏伟的成就,也可以看到历经沧桑饱受磨难的近代史,所以未来我想考去北都。”

“嗯。”

段靳屿应了声,便开始认真做起物理试卷。

云澄瞪大了一双眼睛,且不信地揉了揉。

最后确定这小子真的再学习。

他惊得赶紧起身让座:“来来来!你们上沙发这儿学习,别挤在前台那边了。”

于是两人换了个位置,空间瞬间变得宽敞,两人各自占据一角学习。

穆听梨又写完一面卷子,有客人进来,她先去招待。

回到沙发,发现段靳屿的手机一直再响。

穆听梨视线望过去,屏幕刺眼,上面显示“段终易”三个字。

她一愣。

姓段。

是他的父亲么?

段靳屿挂断后,那头仍然坚持打过来,他烦躁地干脆关了机。

随后他将手机一扔,躺到沙发上,说:“累了,睡会儿。”

穆听梨找了条薄毯给他盖上,而后弯腰收拾好书和笔。

她正准备回前台座位时,段靳屿睁开眼,一把扯住她的手腕,很用力。

“姐姐,能不能就在这边看书?”他的嗓音很哑,像是在沙砾里打磨过一样。

穆听梨声音很轻:“好。”

她重新放下书本,摊开了本笔记复习,可效率明显低下。她余光一瞥,正好扫到了段靳屿写的那张物理卷。

穆听梨拿起来看,并不是她想象中的空白一片,满满当当写的全是步骤。

再对比卷子最后的答案。

一题题扫下去,竟然全、全对。

穆听梨:“……”

穆听梨:“?”

她彻底懵了。

店长不说段靳屿总得零分么?

而且她清楚地记得段靳屿之前问的那道数学题,非常基础。

普遍来说,在高中阶段,物理往往比数学更具难度。

他物理都能做出来,数学没道理不会啊?

就在她陷入沉思的时候,云澄拿着手机从楼上下来,伸手推了推段靳屿:“阿璇,你爸的电话。”

段靳屿闭着眼,一动未动。

云澄又叫了两声。

他依旧如此。

云澄叹口气,重新接起来。

“他在睡觉。”

“……”

“好,我会劝劝他。”

“……”

“不麻烦不麻烦,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

“……”

云澄讲完电话,喊了两声“天璇”,见他没应,他只好转身离开。

穆听梨低头安静盯着段靳屿。

他的脸色未变,但微微颤动的眼睫却瞒不过人,像是带着几许复杂又难过的情绪。

中午十二点多,穆听梨订了三份外卖,她拿起其中一份,上楼去找云澄。

她刚放下外卖,云澄忽地开口:“听梨,阿璇父亲一直想让他回省城读书,然后毕业后出国。作为他的长辈,我当然希望他能拥有一个好的未来,你有空帮我劝劝他吧。”

听完他的话,穆听梨有片刻的失神。

她想说“好”,可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开不了口。

下楼后,段靳屿已经醒来。他的模样似乎也恢复成往日的不可一世,双腿翘着,不满说:“怎么到现在才下来,都饿死了。”

穆听梨无奈:“那你自己先吃啊。”

段靳屿懒懒地哼了声:“不要,等你一起。”

穆听梨坐在了他的对面,像是没什么胃口,吃得很慢。

“怎么了?”段靳屿问:“不好吃么?”

穆听梨没说话。

她放下筷子,眼帘蓦地向上一抬。

正撞上他瞥过来的目光。

“段靳屿。”她笑了笑:“今晚下班后,我们去玩儿吧。”

段靳屿一怔,完全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喉头上下滚了一下。

穆听梨屏住呼吸等待。

如果他们注定要分别,未来也许隔着海洋的距离。

那么现在。

她想对他好。

想让他开心点。

至少。

不要再像刚刚那样,露出那样难过的表情。

段靳屿轻笑一声:“去哪儿啊?”

穆听梨对陵宜不熟,也没出去玩过,所以也不知道哪里好玩。

“我考虑下,晚上再告诉你答案。”

“行。”

少年应答的尾音明显上翘,带着止不住的愉悦。

*

十点半下班,两人迎着月色,并肩走到路上。

段靳屿的心情似乎很好,脚步迈得都快了些:““想好去哪儿了没有?”

穆听梨低头还在翻着手机,翻了很多景点,但这个时间点都关门了。

她提议道:“要不我们去看电影吧?”

段靳屿嗯了声。

去哪儿他都没意见。

穆听梨顺势把手机递给他:“你看看想看什么电影?”

段靳屿懒声说:“你决定就好。”

临近国庆,上映的大多是些爱国题材的电影,穆听梨并不是很感兴趣。

她继续翻看着影单,然后在末尾处注意到唯一画风不同的电影,指了指:“要不我们看这部吧?”

段靳屿低头扫了眼,扯了扯唇:“你确定?”

穆听梨点头:“就这部吧。”

段靳屿没应。

穆听梨当他同意了,于是点进购票界面,买了两张票。

电影院就在附近,两人花了十分钟走过去,影院层在四楼,需要乘电梯。

穆听梨伸手按键,段靳屿站在她身侧。

“叮”地一声,电梯来了。

两人走进去,上到三层时,电梯猛地颠簸了下。

段靳屿眉心一蹙,脸色很难看。

电梯前后都有镜子,穆听梨清楚看到他的神情。

“怎么了?”她担心问:“身体不舒服么?”

话音一落,电梯到了,段靳屿大步向前走。

穆听梨快速跟了上去:“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们要不要回去?”

“我没事。”段靳屿抬了抬下巴,扯开话题:“去取票。”

“……”

穆听梨只好过去取票,但还是很不放心,一步并两步地回头看他。

段靳屿走到前台,买了两桶爆米花和可乐。

取完票,两人走过检票处,穆听梨这才发现,来看这场电影的很少,且几对都是情侣。

她听见前面的女生说:“哥哥,我有点害怕。”

男生安抚说:“不怕不怕,到时候一有惊悚的画面,你就牵住我的手。”

“好呢。”女生亲昵地回答。

穆听梨和段靳屿跟在他们后面,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变得微妙起来,谁也没敢看向对方。

进了影厅,昏暗朦胧的光线与暗红色椅背交织在一起,将恐怖气氛推向了极致。

影厅里面人坐得稀稀拉拉。

穆听梨选的是正中间位置,正对大屏幕。

两人坐下后,段靳屿清咳了声,故作自然说:“如果你害怕的话,也可以拽住我的衣服。”

“我不怕啊。”穆听梨拿起爆米花塞进嘴里,含糊不清说:“国内的惊悚片能惊悚到哪里去,我一般都当喜剧片看。”

段靳屿:“……”

穆听梨鲜少有机会能来影院,所以此刻显得有些兴奋,接着说:“小时候我住在乡下,家后面就是山,从小到大那里流传着很多灵异事件……”

身旁的人始终一言未发。

说着说着,穆听梨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偏头不确定地问:“你…害怕?”

“呵。”段靳屿懒洋洋地靠着椅背,不屑冷哼:“怎么可能?”

电影很快开始。

严格意义上说,这部算是规则怪谈类的电影,不是纯粹的恐怖片。

此时,大屏幕里。

原本身为社畜的女主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坐在高中教室里,她扫了一圈,周围同学目光呆滞,神情木讷。而讲台上的老师像是在看着女主,又像是在看着其他东西,眼神逐渐失去高光。

穆听梨下意识瞥了眼段靳屿。

他坐姿更懒,神色平和寡淡,表情没有半分异样。

她收回视线。

继续看向屏幕。

一滴水珠刚好从女主的发丝滑落,她伸手去摸。

女主瞳眸骤缩,竟然是血。

血流得越来越多,女主意识到是从天花板掉下来的,她头略抬。

诡异的BGM在此刻响起,同时,伴随着老师阴森的声音:“学校禁令学生看向天花板——”

有句话曾说。

未知的恐惧才是真正的恐惧。

穆听梨看得正入神,身侧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

她顺势望过去,段靳屿手中的爆米花哗啦啦往下掉。

虽然刚刚猜到了他大概率怕这些东西,但真正瞧见了,穆听梨还是觉得好笑。

段靳屿捡起地上的爆米花扔进塑料袋,重新坐直时,听见她浅浅的笑声。

他侧头看她:“笑什么?”

穆听梨止住笑,平复了下语气:“没什么。”

段靳屿冷嗤一声:“不许笑。”

“好。”穆听梨哄道。

两个小时的电影终于看完。

穆听梨后来心思根本没放在剧情上,时不时就看向段靳屿。

所以他现在若无其事地和她聊着内容,她一无所知。

某人还在强调:“我不怕这玩意儿。”

穆听梨仍旧一副哄小孩的语气:“嗯,你一点也不害怕。”

“……”

两人边聊边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

数字跳到“三”的时候,又猛地颠簸了下。

段靳屿眉心蹙起,半阖着眼,脸色苍白得吓人。

穆听梨再迟钝也发现事情不对劲。

更何况,她并不迟钝。

她睁大了眼:“你有幽闭恐惧症?”

穆听梨知道有些严重幽闭恐惧症的人乘坐电梯,会出现心悸窒息等的情况。

她担心得去摸他的额头,那里一片冷汗。

她说:“到二楼我们就下去。”

段靳屿咬牙,还在硬撑:“没事。”

电梯的数字已经跳到了“2”。

穆听梨心跳得很快,安慰说:“电梯门就要开了。”

砰一声。

电梯突然黑下来,整个空间陷入了黑暗。

灯灭的刹那,穆听梨看到段靳屿唇瓣的血色倏地全无,喘不上气,像是生了场大病。

穆听梨想也没想地踮起脚,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

此刻的段靳屿仿佛剥离了所有的张扬与肆意,他紧闭着双眼,像是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东西,身体瘫软地靠她的身上,双手无力地垂在两侧。

与此同时,电梯咔嚓一声,往下坠落。

失重感非常强。

段靳屿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了,脊背绷得像根弦。

穆听梨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抚:“别怕。”

可电梯又往下滑了几寸。

段靳屿低低唤了声:“穆听梨。”

“嗯。”

“姐姐。”

“我在的。”

他的声线带着股病弱和飘渺感,穆听梨心一下子软了,温声说:“段天璇,以后害怕的话,就喊我的名字吧,我会保护你。”

后来的无数个夜里。

每当段靳屿想念她的时候。

总是一遍又一遍喊她的名字。

可是从来,无人应答。

而当下。

电梯外面很快传来噼里啪啦的工具声响,很吵,接着有人开始撬门。

光随之一点点倾泻了进来。

穆听梨眼睛亮了些,对段靳屿说:“没事了,有人来救我们了。”

段靳屿缓缓抬起头。

在这微弱的光线下,穆听梨静静看他几秒,他眼睫被汗水打得湿漉漉的,颤了颤。

她又说了遍:“段天璇,没事了。”

电梯门格外沉重,外面的人使劲往两边拉。

眼见门缝越来越大,穆听梨松开手,转而拉住段靳屿的手腕,带他往外走。

倏然之间,段靳屿反握住她的手,脚步停住。

穆听梨回头看他。

段靳屿的脸色依旧苍白,声线极哑:“你会不会觉得……”

“什么?”

电梯门咯吱咯吱地发着响声,光全部倾泻了进来,外面很多人在讲话,大概意思就是让他们赶紧出来。

在嘈杂的环境里,穆听梨还是听到了段靳屿的声音。

他偏过头,嗓音僵硬:“姐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穆听梨愣了一下,声音带笑:“不会啊,天璇最勇敢了。”

两人走出电梯,影院经理向他们表示了歉意,并将今晚的票钱和爆米花的钱全部退还给了他们。

两人拿着这笔钱去吃了顿夜宵。

回家的路上,他什么都没说。

她什么也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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