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这日,穆听梨晚上跟着段靳屿去了KTV。
往里走时,一路上震耳欲聋的声音从包厢里飘出来,穆听梨下意识揉了下耳朵。
走到闻濯定好的包厢门口,段靳屿回头:“要不我送你回去?”
穆听梨淡笑:“不用的。”
“行。”段靳屿边推门边说:“想回去了和我说。”
“好。”
闻濯这次生日请了很多人,包厢里闹哄哄的。穆听梨一进去,便找了个角落位置安静坐着。
段靳屿准备坐她旁边,闻濯拽住了他的胳膊,将一支话筒递过去。
“唱一首。”他小声撺掇着说:“别怪兄弟没给你机会,赶快唱首情歌给学姐听,玩音乐的男生最吸引女生了。”
段靳屿睨了他一眼。
尽管知道这货向来不靠谱,但他还是点了首歌——
村下孝藏版本的《初恋》。
前面排着一堆歌,闻濯直接帮他手动置顶了。
随后段靳屿坐在高台上,一条长腿随意地舒展着,而后清冽低磁的嗓音穿透麦克风。
穆听梨微微睁大了眼睛,和前面的鬼哭狼嚎不一样。
段靳屿独特的嗓音配上这首旋律,把昭和时代的靡靡之音唱得淋漓尽致,让人沉浸其中,目眩神迷。
**来临,他的视线有意无意地瞥向穆听梨。
好きだよと言えずに初恋は
就好像是连喜欢也说不出口的初恋般
ふりこ细工の心
那细腻犹豫的心
放课後の校庭を走る君がいた
放学后的校园 你奔跑的身影
穆听梨仰头看着,与他对视了一瞬。
他唱的歌词不停在她脑海中回荡。
她脸颊有些发烫,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移开了视线。
同时闻濯也坐到了她的身旁,感叹说:“段靳屿其实吹拉弹唱样样都会,只是我很久没见他开嗓了。”
穆听梨点点头,她真没想到,段靳屿除了成绩令人惊叹外,连唱歌也这么厉害。
“我一直想和段靳屿组乐队来着,但你知道,他非常不喜欢坐车,甚至没想过离开陵宜市。”闻濯说:“可演出要跑很多地方,所以学姐……”
闻濯停顿了下,这下脸也不要了,双手合十:“你能不能劝劝他啊。”
“啊?”
“求你了。”
穆听梨想到了俱乐部天台上的那些乐器,抿了下唇,轻声:“我尽量。”
一曲结束,全包厢的掌声此起彼伏。
他本来长得就很好看,再加上唱歌这么好听,立刻有妹子邀请他:“小哥哥,和我一起唱首歌呗。”
段靳屿没理她,放下话筒,坐到了穆听梨的另一侧。
看他坐下来,穆听梨愣了下:“不唱了么?”
段靳屿端起桌上的酒,侧头问:“你还想听?”
“嗯。”穆听梨诚实说:“真的很好听啊。”
包厢温度有些高,段靳屿将外套脱了下来,领口半敞,露出锁骨和锋利的喉结,在这样的环境下,有着异样的美感。
他笑:“姐姐想听什么?”
包间里的声音太大,穆听梨没听清:“啊?”
段靳屿低头,附在她的耳畔重新问了遍。
两人距离很近,低沉的话语带着气息打在耳膜上,穆听梨耳尖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随便。”她尽量保持着声音的镇定。
段靳屿勾唇:“行。”
他重新走到点歌台,随便点了几首歌。
原本邀请他的妹子见他又要唱歌,赶紧拿起另一只话筒。
正好是《纸短情长》,妹子的眼睛亮了亮,连忙跟着唱起来。
她声音很甜,再加上这首是情歌,于是包厢里响起了一阵阵起哄声。
闻濯知道这群人最爱起哄,这会儿也没办法解释,他抓耳挠腮地向穆听梨说:“学姐,那妹子是个超级麦霸!贼喜欢唱歌,你别介意啊!”
“介意什么?穆听梨有些迷茫:“她唱歌也很好听啊。”
闻濯心里只冒出两个字。
完了。
看学姐丝毫不在意的样子,段靳屿大概率没戏了。
段靳屿唱了两首歌,又和闻濯斗了几句嘴,时间不早了,便喊着穆听梨起身离开。
到了KTV门口,外头寒风一吹,段靳屿才想起自己的外套没拿,穆听梨想和他一起回去。
“在这儿等我。”说完,他折身返回包厢。
穆听梨站在门口,天太冷,也不想看手机,她无聊地望着地砖发呆。
眼前,鞋尖方向突然多出几道人影。
不是段靳屿,而是好几个像混混样的男生。
穆听梨皱眉,她曾经见过他们。
在学校附近的小饭馆里,当时他们粗鄙的语言让她记忆深刻。
只是为首的男生很陌生,他染着一头黄发,脸上有点疤痕,看起来十**岁,社会气息很浓,没一点学生像。
另外几个吊儿郎当地朝她吹了声口哨。
“小妹妹,这么巧,我们竟又见面了。”其中一人凑上前,烟味打在穆听梨的脸上,流里流气说:“这次晚上陪哥哥们喝杯酒呗。”
穆听梨抿唇不说话,转身要走。
“妹妹,走什么走啊。”几个男生像是来了兴致般,笑着将她堵住:“哥哥们很怜香惜玉的,不会亏待你。”
穆听梨攥着指尖,冷声说:“再不让开我报警了!”
“哎哟,哥你看。”说话的男生回头望向黄毛:“这小妞的脾气还不小哈。“
黄毛叼着烟,不屑说:“收拾收拾就老实了。”
几个人步步紧逼,黑暗逐渐将穆听梨笼罩,她浑身血液倒流,闭上眼,下意识喊出一个名字:“段靳屿!”
像是做梦般,下一秒她便听到了熟悉的嗓音:“樊邵。”
少年眉眼清淡,左手臂间随意地搭了件衣服,另一只手拽住穆听梨的手腕,将她拉至身后。
“趁我动手前,赶紧滚。”段靳屿淡声。
几个混混愣了愣,完全没想到段靳屿会出现在这里。
樊邵最先反应过来,挑眉笑了笑:“这是你的妞?当初就是为了她,把佳琪搞到转学?”
他打量的眼神像是一条毒蛇,攀爬在她的身上。
穆听梨感到生理性不适,胃里直犯恶心。
段靳屿没吭声,淡漠的神情生出一丝狠厉,扫了一圈众人。
几个混混马上就怂了,当初他们可在他手里吃了不少亏。
“行了。”樊邵像是找回面子般,说:“这次不和你计较,我们走了。”
周围又恢复了安静,段靳屿握住她的手腕,往车站走。
路上,段靳屿像是忍不住般,闷闷地笑出了声。
穆听梨莫名:“你笑什么?”
“姐姐。”段靳屿还在笑:“遇到危险,没喊救命,还知道喊我的名字。”
“……”
两人安静走了一阵,夜风吹过,穆听梨冷得把衣服裹紧了些,同时看了眼他。
“天璇。”
段靳屿将外套脱下给她,眉目上扬:“怎么?”
穆听梨没接,而是问:“你喜欢音乐么?”
段靳屿笑意收敛,言简意赅地回:“以前喜欢。”
穆听梨认真看他:“那现在呢?”
段靳屿淡声:“不喜欢了。”
“为什么?”
这次他却没有回答。
*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周一早上,穆听梨刚到班上就听见颜渺说起一件事。
她性格好,人缘广,对学校发生的事情一向比较了解。
说是高二有个女生早恋,为了男朋友连学也不上了。她父母找到她后,嫌她丢人,将她半条命打没,把她带了回来。
“我觉得也不能怪她。”颜渺说:“那女孩叫吕思男,家里三个小孩,她排老二。”
穆听梨立刻明白了。
颜渺继续说。
吕思男出生于重男轻女的家庭,她一直承担照顾弟弟的责任,就算这样,父母还动不动怪她做的不好,处处贬低她。
她男朋友比她大点,对她很好,所以她宁愿不上学,也要和他在一起。
上午最后一堂是语文。
快下课的时候,班主任提到了这事:“别的班我不管,但我们班的必须得说句。你们离高考两百天不到了,把全部心思放在学习上。尤其是女生,都给我清醒点,不要被别人三言两语就拐跑了。爱人先爱己,只有提高自己,以后才能遇到更好的人,知道么?”
有男生不乐意了:“老师,谈恋爱又不是一个人的事!一个巴掌也拍不响啊,怎么只对女生说啊。”
教室立刻躁动起来,班主任用力敲了敲黑板,示意安静。
“你们还是学文的,这比喻恰当么?”班主任没好气说:“男生也一样,先把成绩提上来再说。”
最后一排某个男生开玩笑说:“哦,就和高二的段靳屿一样,从倒一到第一是么?”
提到段靳屿。
大家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穆听梨。
她低着头,还在刷题。
对这个名字似乎无动于衷。
班主任拿这群崽子没办法,说了句下课,一群人如同大赦,立即冲出了教室。
穆听梨松了口气,整张试卷上一个字也没动。
“走吧,我们去食堂吃饭。”颜渺拍了下她肩膀。
“好。”穆听梨起身。
两人路过高二七班,颜渺习惯性地往教室里看了眼:“哎?段靳屿呢?他不是每天中午要和你一块么?”
穆听梨说:“他给我发了消息,说是一会儿再来食堂,让我先给他打份饭。”
“这样也好,最近学校严打早恋,你们俩还是低调些比较好。”颜渺小声嘀咕:“不过你们都是年纪第一,甩第二名一大截,待遇肯定不一样。”
穆听梨顿了顿:“我和他没有谈恋爱。”
“啊?”
“我和他真没谈。”穆听梨说:“他还小呢。”
……
自从学校食堂装修好,换了承包商,来吃饭的学生变得很多。
颜渺打好饭,赶紧去占座位了。穆听梨打完刷饭卡,一愣,机器显示余额不足。
窗口里的阿姨望着她,后面还有很多人在排队,穆听梨连忙说了声“抱歉”。
她正准备打电话给颜渺,下一秒,有个女生沉默地把自己饭卡放了上去。
穆听梨端着餐盘,朝她说:“谢谢你,能不能加个微信,待会儿我转账给你。”
女生脸上有伤,低着眼:“不用了。”
穆听梨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另一女生跑到那女生跟前,笑着问:“思男,中午你吃什么啊?”
“随便。”
两人迈步离开,穆听梨手中的餐盘挺重,不好追上去。
找到颜渺后,她说了刚刚那件事。
颜渺说:“吕思男人挺好的,就是可能过于缺爱,导致有点敏感自卑,不太喜欢和人交流。”
“不过呆在那样的家庭,能活着已经很好了。”颜渺捶桌,真心不能理解:“为什么父母这么偏心啊,手心手背不都是肉么。”
穆听梨拿着筷子,沉默了几秒,才说:“这个世界上不是每对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
这个话题太沉重了,颜渺说了两句,便聊起了其他事。
忽然,穆听梨听到食堂门口一阵动静,抬头望过去,段靳屿朝她这边走来。
他在她的对面坐下。
颜渺见状,迅速扒拉了两口米饭,对穆听梨眨了下眼:“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啊。”
不待她回应,颜渺一溜烟跑了。
段靳屿拿过打好的一份餐,穆听梨问道:“对了,你也是高二的,听说过吕思男么?”
段靳屿不太确定的语气:“好像是我们班的。”
“啊?”穆听梨夹菜的筷子顿了一刹,笑着说:“刚刚我饭卡没钱了,是她帮我付的,下次我们一起请她吃饭吧?”
段靳屿嘴角泛起了一个和平时并无二致的笑:“好啊,都听姐姐的。”
那笑实在勾人。
穆听梨默不作声地垂眼,继续吃饭。
吃完后,她拿了张纸巾正擦嘴角,段靳屿也放下筷子。
她问:“怎么了?”
他饭还剩不少。
“芹菜。”段靳屿看向她,皱眉,吐出两个字:“难吃。”
穆听梨重新拿起筷子,将芹菜夹到他碗里,一本正经:“不许挑食!”
“哦。”
他面无表情地将芹菜一口一口吃完了。
*
接下来的几天,穆听梨每天都去高二七班找吕思男,却一直没看到她的身影。
穆听梨再次听到她的名字,是周五的晚上。
她打完工,正准备乘车回家,在站台接到了颜渺的电话。
“不好了!”颜渺焦急说:“我接到吕思男好友的电话,说她精神受到了刺激,留下遗言后,就失联了。现在她那个朋友发动一切力量再找她。”
穆听梨脸色一变:“报警了没?”
“第一时间就报警了。”颜渺说:“但到现在还没她的消息。”
穆听梨说:“那我也帮忙找。”
颜渺又说了一堆,段靳屿就站在她身侧,全程也听到了。
他问:“去哪儿找?”
“陵江公园。”穆听梨说:“吕思男平时爱好摄影,这是她经常去的踩点地方之一。”
段靳屿嗯了声,随即拦了辆出租车,在车上,两人还得知了其他消息。
吕思男的相机昨天被弟弟弄坏了,她一怒之下动手打了他。家人回来看到儿子再哭,不由分说扇了吕思男好几巴掌。
还说她的相机只是一堆破铜烂铁,用尽语言辱骂她。
昨晚她哭着找到了男朋友,可男朋友觉得和她在一起太累了,提出了分手。
吕思男的情绪彻底崩溃了。
出租车司机原本开得很慢,一听说要赶去救人,立马将油门踩得冒烟。
*
陵江公园临江而建,风景优美,台阶高高低低,非常长。
穆听梨和段靳屿决定一人一边开始寻人。
夜色下,一女生扶着栏杆,望着江水发呆,江边风大,将她发丝吹得乱舞。
良久,吕思男缓缓脱掉鞋子,跨过栏杆,翻滚着的江水如同化身成了某种意志,好似在召唤着她。
她闭上眼的一刹,突然听到有人喊:“思思——”
吕思男回头。
是那天在食堂里遇到的学姐。
原本她不认识穆听梨,后来听好友提起才知道,原来她就是高三的年级第一,和班里的段靳屿传着绯闻。
穆听梨怕刺激到她,不敢轻易靠近:“听说你不喜欢别人叫你思男,所以我叫你思思,希望你不要介意。”
吕思男没说话。
“思思,我知道你没了相机很难过,可你年纪还小,以后还能够拥有很多个相机,去很多地方,看很多风景,拍很多照。当然,未来你也能遇到很好的人。”
吕思男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很平:“不会的,我不会遇到那样的人。不可能有人爱我,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一个人爱我。”
穆听梨一顿:“那就更应该自己爱自己了啊。”
“你懂什么?”吕思男哭着大吼:“像你这种什么都有的人,懂什么?因为成绩好,所以在学校里老师特殊对待,你说的倒好听,你们的人生那样精彩,当然可以很好地爱自己。可是我呢,我什么也没有!”
段靳屿一收到穆听梨的消息,就快速朝她发来的定位跑,远远地,他听见少女清淡的嗓音伴随着夜风响起。
“我不能说懂你,但至少,与你感同身受过。小时候我没有自己的房间,就每天睡在沙发上,放学以后还得去父母的烧烤摊帮忙,他们认为理所应当,甚至觉得我笨手笨脚,做得不够好。”
“因此学校里的同学还给我起外号,骂我小脏鬼。初中父母离婚,我有了继妹后,被迫放弃了跳舞,因为我的父亲只想培养她,他从来没爱过我。当然,还有很多很多。”
“那些难听的话和经历每当回想起来,都如巨大的漩涡将我吞噬。后来渐渐,我接受了父母不爱我的事实。人生很长,我不能永远停留在过去的那个阶段,我必须勇敢大胆地向前走,所以很努力,很努力地活成了你现在看到的样子。”
吕思男无言地看着她。
真的有人经历了这么多事,还能这么坚强乐观么?
“思思。”穆听梨轻轻吸了口气,说:“爱与梦想,不要轻言放弃,也不要轻易辜负。这里的爱,不止亲情、爱情、友情,也包括了自己对自己的爱。即使一个人,也可以很好地活下去。别放弃生命,也别放弃梦想,好么?”
“可是我现在看到相机就痛苦,恨不得马上去死。”吕思男捂着胸口,哽咽着说:“我会不停地想到……我弟摔碎相机,家人拼命扇我的那刻。相机里有我和男朋友的许多合照,昨晚我跪着求他不要急离开我,可他最后还是松开了我的手。”
穆听梨的心脏猛地一跳。
下意识看了眼段靳屿。
他站在那儿,眉心紧锁。
穆听梨不由地想。
段靳屿放弃音乐也是和他的过去有关么。
周边渐渐聚集了很多人,消防员也已经赶到,许多人都在劝她,人群中有个姑娘冲出来,哭着说:“我们不是说好考一个大学么,我当你的助理,我们说好一起开工作室,约好去国外旅游,看很多风景,你还有我啊,你从来不是一个人……”
吕思男看到好友泣不成声,终于忍不住跟着掉着眼泪。
“下来吧,思思。求求你了。”
好友慢慢朝她靠近,伸出手。
吕思男的手渐渐抬起。
就在这时,有人喊着:“来了来了!她爸妈来了!”
一对中年夫妇朝她破口大骂:“我和你爸今晚都是夜班,你还和我们闹情绪!你能不能懂点事啊,就不能像你姐姐学习么?”
“为了你!我们操碎了多少心?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感恩,整天就知道给我们添麻烦!不就一个破相机么,整天寻死觅活的。”
有路人同情父母,说:“现在的小孩子哦,心里承受这么脆弱,父母真是白养了……”
吕思男猛地收回手,对穆听梨和好友温柔地笑了下:“谢谢你们。”
少女回头,纵身而跃,决绝地当着所有人的面跳进了江里。
众人惊呼一声,下一秒,有道黑色身影也跟着跳了下去,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所有人怔在了原地。
穆听梨瞪大双眼,心脏狂跳,整个人像是丢了魂。
几乎是同时,她回过神。
穆听梨想大声呼救,可声带像是被石头堵住了,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她双腿发软,步履蹒跚地走到栏杆处,初冬的江水凛冽发寒,如同一头嗜血的野兽,眨眼间将人吞没。
她看不到他了。
铺天盖地的恐惧席卷而来,漫进她的四肢百骸,浑身血液被冻住。
瞬间,穆听梨声音颤着,撕心裂肺喊出那三个字。
“段靳屿——”
救援人员怕她也想不开,迅速将她拖走了。
*
这一晚上,实在太过兵荒马乱。
穆听梨最后是在医院见到了段靳屿。
当时江上早已安排好了营救措施,段靳屿抓住吕思男的那一刻,两人同时被消防员救了起来。
穆听梨快步走到少年跟前,看到他安然无恙,她一路绷着的神经才松了下来。
幸好后面就是椅子,要不然她此刻真的要瘫软在地。
段靳屿安静盯着穆听梨。她的脸色比平时苍白不少,唇瓣没有丝毫血色。比起他来,她好像才是跳江救人的那个。
“姐姐,我没事。”他说。
“嗯。”穆听梨坐在椅子上,仰起脸,想了很久,才问出来:“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你知不知道……”
她声音破碎着,说不下去。
一想到他刚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她仍然胆战心惊,害怕到失语。
段靳屿蹲下来,平视她的眼:“如果没把她救下来,你肯定会内疚一辈子,我不想这件事成为你的阴影。”
“姐姐,我把她救下来,你应该感到高兴。”
穆听梨纯黑色的眼睫颤了颤,灯光照在她的侧脸,整个人多了几分病态。
“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好。”她声音低不可闻:“以后不要再受伤,不要再做危险的事了,好不好?”
她不要他成为什么英雄。
她只想他平安无事。
段靳屿牵起唇角,一抹笑干干净净的。他轻声:“好。”
在穆听梨的严格要求下,段靳屿做了一系列检查,直至确定他身体没任何问题,她才真正放下心来。
两人离开医院之前,买了些水果,去病房里看望了吕思男。她还醒着,只是脸色惨白,眼底没有一点光,看起来病殃殃的。
穆听梨将水果放到桌上,什么话也没说。
也是。
那些痛苦的过往,怎么会仅凭别人的一两句话就能消除呢。
没待多久,穆听梨和段靳屿走出病房,少年突然停下,转身看着吕思男:“好好活下去,我相信,未来总会出现那么一个人,奋不顾身地去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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