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地铁到站的声音,惊醒了沉陷在睡梦中的穆听梨。
她仿佛做了场梦,梦境好像很长又很短,梦里的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每个场景历历在目,清晰可见。
穆听梨睁开眼,钝痛感侵蚀着心脏,后劲来得太过强烈,让她难以忽视。
从头顶照下的白炽灯刺入眼中,穆听梨下意识地抬手遮挡。
“地铁已到站,请各位乘客右侧门上车……”
穆听梨机械地随着人群走了进去,晚高峰的地铁车厢里,她紧紧抓着吊环站在过道中间,身边的每一寸地方都挤满了人。
周围嘈杂吵闹,穆听梨却仿佛游离在外,眼神逐渐失去焦距。
梦里的一切都那么真实,一闭上眼,她依然能感受到那个夏天所带来的绝望感。
还有和少年相处的一切细节。
穆听梨将手放在胸口,铺天盖地的怅然若失感从胸腔不断涌出,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地铁的行驶而流逝。
地铁终于到站,穆听梨走出了地铁口。
十字路口等红灯的空隙,对面的商场大楼,巨型广告屏忽然切成了段靳屿的手表代言。
红灯变成绿灯,陌生的人们四处穿梭,匆匆走过斑马线。
只有穆听梨驻足脚步,抬起头看着高楼巨大的屏幕。
少年已经长大,五官精致凌厉,染成的白发造型仿佛从漫画中走来,他翘着双腿,散漫又慵懒地勾着唇,带着手表的那只手沐浴在阳光下。
穆听梨拿起手机,将其画面定格了下来。
又是红灯,穆听梨只能继续等待,等着等着,她的脑海不禁又想起了那晚的场景。
她下车回家,险些遭到邻居的侵.犯,是段靳屿及时出现救了她。
穆听梨疏离客气地和他道了声谢,男人墨色的双眸却染上了冷色,紧紧抓住她的手腕,颤声质问:“当初,为什么要离开?”
穆听梨愣了一下,静静看着他,却始终说不上来答案。
她心里的难过快要溢出来,然而表面依旧不动声色,八风不动地回道:“抱歉,时间太久,不记得了。”
男人低垂着眼,黑色的眼睫根根分明,掩不住眼底的戾气。他冷冷地笑了下,带着无尽的讽刺。
好在这段对话就这样结束,段靳屿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穆听梨咬了下唇,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找他借了手机报了警。
两人做完笔录,从派出所出来已经早上五点多了。
小助理打来电话,着急说一大早还有个广告拍摄,可他现在到处找不到人。
段靳屿报了个地址,便挂了电话。
四周挺安静,穆听梨站在他身边将内容听得很清楚,她顿时觉得抱歉极了。
她仰头看着段靳屿:“对不起,耽误你的工作了,你先离开吧,后续事情我自己处理就好。”
随即男人扯了个嘲讽弧度:“你就想说这些?”
穆听梨不懂他的意思,想了想,又补充了句:“还有,谢谢你昨晚救了我。”
“啧。”段靳屿像是不耐烦了,扬着下巴说:“就只是谢谢?”
清晨的阳光毫不掩饰地洒落,格外刺眼。穆听梨的神情有些恍惚,十六岁的少年与眼前的男人逐渐重叠。
她几乎脱口而出:“我请你吃饭吧。”
说完的那刻,她自己都愣住了,怔怔看着段靳屿。
淡金色的日光衬得那本就凌厉的轮廓更加分明,男人明显带了些气闷的低哑声线从喉咙溢出。
“这还差不多。”
很快,一辆越野车从远处极速驶来,穆听梨看清了驾驶位的人影,是他的助理。
她礼貌地朝向段靳屿:“祝你今天工作顺利,那我先走了。”
穆听梨刚转身,手腕忽地一紧,她猝不及防地被男人拽得乱了步伐,跌进了他的怀里。
清冽的薄荷气息窜进鼻息,并且带着夏日独有的热意,穆听梨一时忘记了呼吸,不敢动弹。
“手机号码。”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穆听梨的思绪慢了半拍:“啊?”
“没手机怎么联系。”
穆听梨才反应过来,是啊,答应请他吃饭,定好位置肯定得发消息告诉他。
她赶紧报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段靳屿迅速将数字存到了手机里。
“行了。”
这时越野车已经停在了段靳屿的跟前,小助理下车催促:“哥,快点,马上就是早高峰了,快赶不上拍摄了。”
“你快走吧。”穆听梨赶紧说:“到时候定好位置,电话联系你。”
“嗯。”
段靳屿看了她一眼,随即拉开车门,弯腰坐了进去。
穆听梨站在原地,看着黑色的车影疾驰而去,消失在公路上。
直至现在,她脸色还在发烫,头昏脑涨,还有股深深的不真实感,茫茫人海,她就这样和段靳屿相遇了。
穆听梨打车回了原来住处,虽然心疼房租,但为了安全着想,确实没法继续住下去了。
她快速收拾好行李,随便找了家酒店先住下。
昨晚折腾到现在都没睡,穆听梨一沾上床,便睡了过去。这一觉幽深绵长,醒来时,已经下午五点多了。
她迷蒙着眼,拿过床头的手机,昨晚的那部已经报废,只能先凑合着用大学时的手机。
穆听梨一打开微信,有个好友申请——
段靳屿。
穆听梨蓦地睁大了眼,思绪瞬间恢复了清明。
跟以前一样,黑色头像,微信名就是他的名字。
她屏着呼吸点了同意。
穆听梨莫名有些紧张,指尖在对话框敲了半天,终于问了句:
【你好。】
【请问你想吃什么?】
这条消息发过去很久,他那边都没有回复。
屏幕太亮,穆听梨盯得眼睛有些酸涩。正当她准备放下手机时,微信“叮”地一声响。
穆听梨“腾”地从床上坐起,连忙点开看。
比任何时候都要着急。
段靳屿回:【自己想。】
穆听梨看着消息有片刻的迷茫,她来北都才三个月,对这个城市根本不熟。而且段靳屿是个公众人物,若是随便出现在个餐馆,肯定会引起轰动。
她只好打电话求助于好友何语夕。
女人正披头散发地赶稿,不可置信地反问一遍:“好吃价格不贵又环境隐蔽的餐馆?”
穆听梨如捣蒜般地点头:“嗯。”
何语夕抓了抓头发,一边敲字一边说:“你自己在家做饭给他吃不就行了,完美满足于你的三个条件。”
“……”穆听梨说:“好像不太方便,你再帮我想想。”
“行吧。”何语夕想了许久,突地一拍键盘:“对了,有一家很好吃的烤鸭店,在个巷子里。”
收到何语夕发来的地址。
下一秒穆听梨便发给了段靳屿,问:【这家烤鸭店可以么?】
段靳屿:【嗯。】
穆听梨:【那时间就定在演唱会之后吧。】
段靳屿:【后天。】
穆听梨一愣,那不就是演唱会前天的晚上。
她问:【会不会耽误你的排练时间?】
段靳屿利落地回了两个字:【不会。】
于是这顿饭定在了后天的晚上七点。
当天,穆听梨下午很早就开始准备,结果换了半天衣服,路上又耽误了许久,到达烤鸭店的时候已经七点半了。
穆听梨走到定好的包厢门口,轻轻呼出一口气,抬起手指敲了敲门。
“笃——笃——”
沉闷的声音随着加快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荡在穆听梨的耳朵里。
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男人单手插兜地站在她的跟前,顷刻间挡住了她眼前所有的光线。
穆听梨被迫地扬起脑袋,一瞬间有些眩晕感。
真的是段靳屿。
他今日穿着一身设计感很强的黑色衬衫,胸口前交错的带子懒散地垂在两侧,搭配的西装长裤很好地展示出他笔直修长的双腿,整体低调又透着几分贵气。
他拉开椅子,坐姿散漫,与少年时的气质相同,却又多了几分难以忽视的攻击力。
令穆听梨下意识地抿了抿唇角。
“怎么到现在才来?”段靳屿不满地皱了下眉。
穆听梨关上门,缓缓吐了口气,轻声:“抱歉,来之前化了个妆,耽误了点时间。”
段靳屿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她,低笑了声:“确实挺好看,算了,原谅你了。”
“……”穆听梨在他的面前坐下,听闻他的话,莫名放松了下来。
不到两秒,她又转念一想。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他比她小两岁哎,她到底在紧张害怕什么。
于是穆听梨收拾了下表情,将菜单递到他面前:“你看看想吃什么,不用客气。”
段靳屿没看菜单,半天也沉默不言,穆听梨以为他和从前一样。
跟她点相同的。
“那就要……”
话未落音,段靳屿开了口:“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全都要。”
穆听梨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段靳屿用下巴示意了菜单,慢条斯理地重复一遍:“我全都要。”
穆听梨好脾气地说:“点这么多,我们两个吃不掉的。”
“怎么?”段靳屿懒洋洋地向后靠:“救了你一命,连请吃顿饭都不行么?”
“浪费粮食不好。”
“你怎么知道我吃不掉?”
“……”
穆听梨手握着菜单,故作风轻云淡的表情终于有一丝的裂缝。
这人七年不见,怎么愈发肆意妄为。
如今她说话都不管用了!
穆听梨最后只好应他的要求,将菜单的每个菜点了一遍。老板还特意打电话过来询问,穆听梨细声细语地说没有搞错。
而面前的始作俑者,一脸淡定地玩着手机。
上了满满的一桌菜,还有各式各样的烤鸭。穆听梨胃口虽不怎么大,但她不喜欢浪费,于是低头专注地吃着每道菜,几乎快忘了眼前男人的存在。
段靳屿撑着脸,一动不动地望着穆听梨。
他指节忽地轻敲了下桌面,穆听梨抬起头看他,她嘴里还嚼着食物,只好用眼神问他“看什么”。
“后天是rebellion乐团的演唱会。”
穆听梨一顿,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这个。
她嗯了声。
段靳屿似乎没什么心情吃饭,点了根烟,松散地咬在唇间。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服务员说:“您好,今日谢谢二位的光顾,我们老板赠送了两瓶饮料。”
“好,谢谢。”穆听梨应声。
服务员推门而入,穆听梨随即端着饮料抿了口。
“砰——”
桌子上有些空盘,服务员带着手套收拾时,手一滑,碟子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服务员见面前的姑娘脸色一变,连忙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
穆听梨没回应,而是放在桌下的脚悄悄往后挪了挪,可是另一双鞋像是蛇般渐渐缠了上来,碰着她的脚踝。
如电流般的感觉刺激着她的大脑。
她退一步,他进两步。
脚下的活动空间有限,她几乎无处可逃。
旁边是碗碟碰撞的声音,头顶的光线刺眼,空气正在沸腾。穆听梨头晕眼花,想要扶着桌角站起,却发现那一双脚勾得用力。
穆听梨看向男人。
段靳屿咬着烟的唇角微勾,灼灼地望着她,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我刚刚跟你提了演出的事,知道地点么?”
“你干什么啊?”紧张的情绪又一层层地漫了上来,穆听梨的额头手心后背全是细汗,忍不住问。
两位服务员这时已经收拾好了桌子,转身问:“小姐,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
服务员也不再打扰他们,推着车离开。
两人低声交谈的声音隐隐约约从门外传进来:“那包厢冷气打得那么低,我进去都冷。那小姑娘全身通红,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
“小姑娘都说没事,你别瞎操心了……”
段靳屿好整以暇地端起桌上的饮料,懒散地低下头,有些蓬松的发丝掉落了几缕到额前,柔和了那双戏谑的眼。
“你紧张什么?”
“……”
和以前一样。
明明是罪魁祸首。
却在这里贼喊捉贼。
穆听梨用力咬了下吸管,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低头继续吃着饭。
一口气啃完好几个鸭脖,穆听梨闭了闭眼,强行控制着颤抖的声线:“段靳屿,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段靳屿好笑地反问:“我什么样子?”
穆听梨:“很过分。”
段靳屿半抬起眼皮,深沉的目光一眨不眨:“有你当初过分么?”
“姐、姐。”
他几乎带着实质性的恨意。
咬牙切齿地吐出最后两个字。
面对面坐着的里里和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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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比谁更装。
很显然啊,长大后的弟弟,攻击力超强,姐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对了,某人来采访一下:
某人:等了姐姐多久?
段靳屿(语气淡淡):没有很久,也就两个小时吧。
某人:为什么要点那么菜?
段靳屿(懒散语气):当然是致力于花光姐姐的积蓄。
某人:???
段靳屿(理直气壮):她没有钱了,才会跟我上综艺啊。
某人:……这他妈什么鬼理由!!心疼姐姐的钱包!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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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都市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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