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瑶琪!你怎么跑得这么快!”
正当阮瑶琪迷路之时,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原来章平旭竟悄悄跟了过来。
“阮瑶琪,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阮瑶琪一脸困惑地看向章平旭。
“你刚刚介绍自己的时候,最先没说自己姓阮。”
阮瑶琪还以为是何事,解答道:“母家姓孟,我之前养在舅舅身边的。”
“就是孟先生吗?”
阮瑶琪点点头。
章平旭慢慢靠近眼前这个女孩,细细观赏着,就像在用双眼把玩着一个磨喝乐。
“我家中有一白玉观音像,你竟跟它有**分相似,我想你定是九天仙子下凡尘,不然怎会生得如此绝世姿容?”
阮瑶琪并不想听他夸夸其谈,冷冷回道:“倾城之色有什么特别的?又不是希世之才。请你莫要强加于我。”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你很漂亮,我很喜欢。父亲会为你我二人定亲,我日后也会娶你进门。”
阮瑶琪没有说话,只是给了一个“回去吧”的眼神,然后向前走着。
章平旭见她不理自己,气得一把抱住了她。阮瑶琪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坏了,拼命挣扎着。
“你干嘛!”阮瑶琪被蛮力甩飞了身子,晃出了埋在上袄里的那串玉蝶坠子。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跑什么?”
阮瑶琪一阵吃痛,快速挣脱,甩过去一个巴掌。
章平旭身手敏捷,一下子就躲开了。他没说话,只是紧盯着阮瑶琪雪白修长的脖颈。“这是何物?”
尽管不是很情愿,阮瑶琪还是出于礼貌摘了下来。“请仔细着些。”
章平旭摸着留有瑶琪温热气息的玉坠子,一时有些痴了。
“白玉蝴蝶,倒是极衬你。就是这头上,怎么有块黑斑啊?”
“瑕不掩瑜,岂不正好。”
“这话不对,妹妹玉一般的人物,怎么能带着瑕疵这么大的坠子。而且这水头,实在不好,我叫人给妹妹换个更漂亮的。”
听到对方讥讽自己的玉坠,阮瑶琪一下急了,也顾不上闺秀礼节,直接伸手去抢。“你懂什么?还我。”
章平旭没看出阮瑶琪是真生气了,反而一边后退,一边把玉举得极高。
“过不了几年,我就是你的夫君了。提前为你换块玉,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比阮瑶琪略高半个头,人又生得魁梧,长臂一展,阮瑶琪完全望尘莫及。她蹦了几下无果后,只好去拧他的腰。
“这玉蝶对我很重要,你不要闹了!”
腰没拧上,章平旭一个躲闪,脚底一滑,竟向后栽了下去。举着玉坠子的右手,也为了保持平衡,重重戳在了地上。
阮瑶琪吓了个半死,赶紧去看他手中的玉坠子。果不其然,折断了一角翅膀。她心疼地拽在手里,四处寻着摔掉的一角碎玉。
“这玉是有多珍贵啊!你至于如此吗!”章平旭踉跄起身,右臂一阵酸痛。
阮瑶琪强忍着泪水,摸到了另一角碎玉。也不回话,只是用力拼凑着。
“我都快疼死了,你怎么还在折腾这破玉。”
章平旭强行凑了过来查看,“这碎玉太小了,怕是补不上了。我赔你个一模一样的,好吧?”
“这世间哪来的一模一样的玉,你就算赔我,也不是这个了。”阮瑶琪垂眼泣道。
“那你想怎样?”
章平旭耿直莽撞,哪里懂阮瑶琪的百转千肠?而瑶琪又怎么可能将玉坠的故事和盘托出?
她暗自想,没能保管好这只玉蝶坠子,不仅对不起出资的白云介,更对不起下落不明的柳自青。自己刚来阮府,虽是众人焦点,却是人微言轻,只要有一点出格的举动,对阮家来说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把这件事情闹大,对舅父舅母、父亲母亲,甚至姊妹兄弟没有任何好处,只能息事宁人,权当没发生过。
“害三郎受伤,实属不该,我先在这里赔礼道歉。玉蝶既碎,三郎又不是有意为之,此事就当翻篇了,不必赔我。只是我有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
“什么?”
“请三郎保守秘密,不要向任何人提及刚刚发生的事情。”
章平旭倒是守信,确实没和任何人提及此事。二人先后脚回到席间,大家也没发现有何不妥,反而越看越觉得两个孩子甚是般配。
后来章氏父子离府北上,舅父亦随其行,而舅母则扶灵南下,继续寻找柳自青。
瑶琪心想,离开惠泽不过十日,这期间发生种种,却比此前十年经历还要传奇。换了姓氏,换了居所,连身边熟悉的人都彻底换了一批。过往十年好像一场幻梦,醒来后就烟消云散了......
“瑶琪,你,想什么呢?”白云介见阮瑶琪愣在那里,许久没有动静,忍不住问道。
阮瑶琪忽然醒过神来,笑了一下。“自然是在回忆啊,第一次见面,嗯,我现在就讲给你听。”
阮瑶琪用一种极为模糊的方式,笼统地描述了事情经过。或许是出于愧疚心理,或许是想起那句“谁要是弄坏了这玉坠,我柳自青第一个不饶她!”阮瑶琪一直在逃避告诉好友玉蝶损坏的事实,自然也无法将当日与章平旭在后院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只说到章平旭看到玉蝶,便戛然而止。
白云介虽然发现了好友并没有佩戴玉坠,但猜想着阮瑶琪可能睹物思人,不想提到柳自青使二人伤心,也就没再细问。至于章平旭,白云介只觉得他庸俗粗鄙,与好友并不般配。但碍于情面,还是不说为好。
“不说这些了。我给你看样好东西吧。”阮瑶琪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掀开被子,起身去找一个上锁的官皮箱,神神秘秘地拿出两卷精致的册子递给白云介。
“这是何书?”
“你看了便知。”
雕章琢句的文字,跌宕起伏的故事,白云介不是没见过,但似这戏文般勾得人百转千回、缠绵难尽的,倒是人生头一回。她如饥似渴地读着,越嚼越觉唇齿留香。有时遇到些什么“**”、“幽媾”等叫人心惊肉跳的字眼,也会一阵七上八下。又想到朋友在侧,不好叫她发现端倪,便一边故作淡定地硬着头皮,一边不自觉地读了大半。
阮瑶琪倒也有趣,明明想借此书戏谑一下姐妹,结果自己又陷进去了,脸颊红的像只熟透的蜜桃。她拖着腮,试量了半晌,才憋出两个字。
“如何?”
“有些地方雅致的叫人一知半解,有些地方直白的叫人......差点丢书。”
“我是说柳郎,如何?”
“软语温言。”
“丽娘呢?”
“至情至性。”
“喜欢吗?”
“嗯。”
姐妹俩相视一笑,什么从小耳濡目染的礼义廉耻、贤良淑德,纷纷抛诸脑后。
“明明喜欢,丢什么书?”
想到好友故意拿这样“大逆不道”的书来测试自己,白云介顿时不忿。“我知道了,你也做过和丽娘一样的梦吧!”
阮瑶琪听到这话,羞得直要去挠好友的腰窝。“哼,白日做梦算得了什么?不比某人,当年戏仿个穆桂英,差点就和杨宗保白日洞房了。”
白云介连连闪躲,但想到与林泊舟的种种逾矩,登时红了脸。“我与他早晚是夫妻。倒是你,明明也见了未婚夫,还读这淫词艳曲,又算什么?”
阮瑶琪一把夺过白云介手中的书,双臂叠成合拢的折扇,朱唇抿成倒悬的月牙。 “哼!我好心好意给你看样稀罕东西,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明日你便收拾东西,叫你大哥哥领走吧。”
见好友当真,白云介怕了起来。“你看我这张笨嘴,哪有这样腌臜人的?没有姐姐带我见世面,我在白家一辈子也挖不出这样的好东西来。”
她试图掰开好友双臂,从缝隙中拿出那本没读完的下卷。“好姐姐,饶了我吧。”
阮瑶琪小心护着书,“当心些,这可是我从大姐姐房里偷出来的,还要全须全尾的还回去呢。若不是为了给你看,我哪会冒这么大的风险。”
“那你快赏我!速速读完了,好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本’归‘昭’。”
“就你会讲典故。”阮瑶琪松开手,“只一点,要是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梦,与我可不相干。”
“那是自然。”
“我睡了。”阮瑶琪拉了拉被子,转身躺下。
白云介也记不清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只知道自己果然不争气地梦到了林泊舟......
林泊舟没有像柳梦梅一样拿着柳枝,而是像初见时那样折了一枝绿梅。“姐姐深夜前来看我,莫非是梦?”
见白云介接过梅枝,喜出望外。“不是梦,太好了,太好了。”随即紧握住爱人的手,深情款款地说道:“姐姐,嫁了小生吧。”
白云介虽然欢喜,但还是做矜持状。“妾千金之躯,一旦付与郎矣,勿负奴心。”
二人一边山盟海誓,一边**再三,好不快活。罢了,见林泊舟也不言语,白云介问道:“林郎,何时请媒相聘?”
谁知林泊舟一反常态,一脸愠怒地质问:“已经数度幽期,玉体岂能无损?”
白云介急忙分辨,“奴家依然还是女身。”
“既已受损,只能为妾。”
“前夕鬼也,今日人也。伴情哥则是游魂,女儿身依旧含胎。”
“什么鬼不鬼?人不人?”
正说着,忽然天昏地暗,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只见崔府君一身红衣飞来,不由分说就要抓白云介,把林泊舟吓得连连摇头,落荒而逃。
白云介不知为何被追,她绝望地闭上眼睛,拼命狂奔。又觉得肚子很痛,身子一沉,双腿之间一股股暖流缓缓落下。她害怕极了,以为自己受了什么重伤,但为了活命,根本不敢停下奔跑。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是听不到风声了,白云介才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去。谁知眼前浮现的,竟是一幅鬼魅无比的场景。
身体里源源不断涌出的红色细流,好像万千蛛丝蔓延散去。一边禁锢了崔府君手中的判官笔,让他无法在生死簿上写下“白云介”这三个字。一边裹死了林泊舟,像只红色蚕蛹般无法动弹......
“啊!”白云介被吓坏了,她大声嚷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有人试图压住白云介四处乱踢的手脚。
“血!血!好多血!”
“哪有血?”
“姐姐,这里确实有血。白云介你是不是做噩梦了?这一脚可踢死我了。”
白云介瞬间醒了,但睁眼后看到的世界简直叫她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阮瑶琪一边揉着惺忪的双眼一边接连打了几个喷嚏,被子踢到了地上,枕头飞到了一边,而身下的床单,已晕染成了一汪红色的池塘。
“啊!”白云介整个身子弹了起来,“我是不是要死了!”
阮瑶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哪里就是要死了?”
阮琳琪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长带子递给白云介,一脸温柔地说:“白妹妹和我们瑶琪一样,长成大姑娘了。”
白云介怔怔的,她看着手中的赤红布带,两边有着长长的系绳,中间塞着软软的棉花,还雅致的绣了朵白梅。
“菊隐,快给白姑娘拿套干净的衣服,再把整床被褥换洗一遍。瑶琪你别笑了,等下带你妹妹去更衣,教教她怎么用月事带。”
白云介觉得很尴尬,她不是没见过母亲和嫂嫂的长带子,似乎也隐约知道月事与婚事的关系。只是姐姐出嫁的早,母亲又一直觉得她还小,并没有主动提起。这才给了阮氏姐妹为她上“人生第一课”的机会。
“谢谢两位姐姐,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有什么?白妹妹不要嫌这带子粗糙难用就好。”阮琳琪一边说着,一边瞥到了侍女抱起被褥时,地上露出的两卷《还魂记》。
阮瑶琪见状,一个箭步把书捡了起来,赶紧叫着白云介拿上衣服随她去更衣。
“阿弥陀佛,还好姐姐没发现。来,我教你系。”
白云介慢慢褪下染了血的袴,露出了两条雪白修长的**。阮瑶琪的眼神有些躲闪,她往双腿之间指了指,“喏,穿过去,然后绕腰一圈。”
白云介理不明白带子的位置,阮瑶琪把手搭在好友纤细的腰肢上,尴尬道:“这要是让林泊舟知道了......”
不提他还好,一提这三个字,白云介立刻回忆起了那个疯狂的梦。
“你怎么红成这样?看来还真做了不三不四的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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