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瑜做了一场有关地震的噩梦,他梦见自己陷进了大地里,泥土埋没了他。他渐渐窒息,只有刨开头顶的泥土才能救他的命。但是任他怎么架手去刨,总会有一股力量拉扯住他。
这个梦做着做着。大约是窒息太久,他浑身酸疼,不知何时昏睡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已经在秦殊的背上。他的后脖颈钝疼,偏头痛的厉害。黄海伊在一旁执掌着手电的光,耳边传来唐良晏的声音。
唐良晏并不是在和他们说话,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薛瑜晕的太迷糊了,他听着唐良晏的声音像在天上。
“你醒了?”
薛瑜有气无力应了一声,“我怎么晕了?”
秦殊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谁知道你,你刚才不知道抽什么邪风,一个劲儿的往地里钻。”
“我?”
薛瑜难以置信,一动疼的一顿,他重新趴了回去,抬起右手捂了下后脖颈,“嘶……我想不起来了。放我下去吧,背着我怪累的,我自己走。”
“你行?”秦殊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薛瑜舒展四肢,坚持着跳下来,“有什么不行,我身强力壮。”他一跳,震得脚麻,眼前一黑,差点又栽倒。
“哎——”
秦殊吓了一跳,又慌忙去扶他。
“你瞎折腾什么?老实点在我背上趴着得了!”
薛瑜眼前重影,一黑一黑又一黑,嘴巴还倔强,“我一个大男人,老趴你背上像什么样子,我要自己走。”
他的倔强惹人心疼。
踏出一步,又一不小心腿软的靠在秦殊身上。
秦殊无奈的抹了一把脸,刚想说什么,头顶传来唐良晏的呕吼:“薛瑜,你又干搞什么阴谋诡计?!”
“谁?唐良晏!他这是从哪说话呢?”
黄海伊往前照了照,手电筒的光逼的唐良晏抬起右手捂住眼睛。明亮的光线下,三人看见他吊在绳子上,他身后,一栋巨大的幽绿阴影阴沉沉笼罩着他,阴影上浮着笔直的一道树影,而阴影则悬浮在空中,仿佛随时都会落下来将他们砸入地底。
“你身后是什么?”薛瑜问,可能是他后颈的疼痛带起大脑某一块产生了点问题,他视野上方总是朦胧着一块黑影。他很费劲的看着前方,试图自己认出来。
唐良晏适应了光线,继续沿着绳子向上爬,边爬边说:“是一个超大的青铜器。”
青铜……
薛瑜这才恍然大悟,这的确是个青铜器。
此青铜器庞大无比,爬满绿锈的器身上刻着斗大的字,痕迹又极深,密密麻麻占据了这一面青铜。而它之所以悬在半空,是因为空中的铁链锁住了它的环耳,来自四面八方的铁链共同将它抛到空中。它实在是太大的,大的实在有些超出薛瑜的认知。这从薛瑜的视角看甚至看不到它这一面的边界,唐良晏在他身前衬得渺小如蝼蚁!
而更离谱的是,先才他看见的嶙峋树干,就生长在这青铜器物里面!
唐良晏已经爬的很高了,霍泽渊在顶上搭了把手,快速的把他拉到了铜器顶部。
它是这样巨大,光是青铜器壁就能让唐良晏结结实实的坐在上面。
唐良晏喘了口气,抹了把汗,低头就看见薛瑜像猴子一般灵活,在空中荡着,脚蹬着青铜借力,虽然往上爬一块还要拉扯一把黄海伊,但他不到五分钟还是身手矫捷的爬了上来。
唐良晏欣赏的挑了挑眉。
很快,五个人重新聚集在一起。
沿着青铜器的边站成一排,手电筒向器物里面照,毫无悬疑的,是一棵大概占了里面空间四分之三的参天大树。
树干笔直一直长到屋顶,开枝散叶,灰白色的枯枝几乎将整栋建筑包裹。
更令人惊诧的是,青铜器里并没有土。它的根盘根错节,好几股缠在一起,靠近树体的位置高高隆起,几近填满了剩余的空间,而随着离树体的距离越来越远,逐渐细小缠绕的根长出了青铜,顺着器壁於了出去。
“这树真是奇怪,这地方没土也没水也能活……”秦殊感慨了一句生命的顽强和伟大,才说完,低头就看见唐良晏跪在青铜边上,拿着手电筒仔细观察脚下的东西。
“在看什么?”
“形制。”唐良晏头也来不及抬,说:“你看,这个青铜器敛口、广肩、丰腹、平底,圆形的身子上两个环形耳,一侧有穿鼻。这是商周时期一种酒器的制式。”①
秦殊听不太懂,“所以到底是什么酒器,修的这么大?”
唐良晏先摇了摇头,走到另一边看,果真有一处穿鼻锁链,这才说道:“这是罍,但是商周时期的罍身会用许多图式装点,我们身下这个只有文字。和我上学学的不太一样。”
霍泽渊正和薛瑜围着大树转,分出一只耳朵听完唐良晏的话,他说:“可能和它在的地方有关,毕竟不是商周的正统土地,这块地方在那个历史时期叫边陲估计都嫌远,和中原那边的制式有差异也属正常。不过我觉得不正常的,是他们冶炼的技术和他们的青铜资源,这东西这么大,商周就是举全国之力,恐怕都冶炼不出这个规模的青铜制品。”
唐良晏一想也是,他苦笑:“怎么感觉这是大人国的世界,自从进了大门,什么东西都是大的离谱。”
偏偏唐良晏还只能看出一些皮毛,参不破其中真相。仅仅只是道听途说这座宫殿的主人是传说中的西王母,却对这座宫殿里出现的所有东西一知半解,甚至毫不了解,这让他心中涌起漫天的疑惑,难受的抓心挠肝的同时,他又隐隐觉得哪里有些异样,却总也说不上来。
着实令人烦躁。
“咔嚓——”
霍泽渊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响,唐良晏听得一愣,众人都下意识看过去。颇有些风声鹤唳的感觉。
秦殊道:“是薛瑜?你又怎么了?”
他发病时癫狂的样子还在秦殊眼前一遍一遍浮现,她也跳进铜罍中,往那边走去。
薛瑜却在霍泽渊身边安安静静的站着,听秦殊找他,他急忙跳出来,“我在这,我好好的什么也没干!”
那是什么在响?
众人短暂的对视一眼,谨慎的向着声源靠近。视野盲区中,千钧一发之时,黄海伊面无表情的树的一边走了出来。
她手里拎着一大块树皮,和她的腿差不多长,她好似并没有关注到他们的恐惧,旁若无人的走到唐良晏身边,轻轻的说:“良晏哥哥,我发现了一点东西。”
“咔嚓!”
薛瑜也照葫芦画瓢顺着裂隙掰了一块树皮下来,没成想,就只是一小块的树皮掉落,就让他看出了玄机。
黄海伊那边传来唐良晏同样惊喜的声音。
“这木头芯子是透明的?!”
薛瑜叫道,树皮底下的树体,通体血红,细看有金丝状从血红的木体中穿过。而当薛瑜用他的强光手电筒近距离一照,竟发现这木头可以透光!
秦殊在一边默默的看着薛瑜疯狂剥落外层干枯的树皮,很快就露出里面红润透光的木材就露出了一大片。
秦殊这才上手,伸手去触摸眼前的木材。滑腻,厚重,干燥是触觉的典型特征。秦殊伸手拿过薛瑜的手电筒,将发光那端紧紧贴着树的表层。强劲的光束直接透穿进树心。
她上下挪动手电筒,越往上颜色越偏向扉红,越靠近树根的地方,树的颜色红的像血。但无一例外,全都是晶莹剔透,透光度格外的好。
秦殊蹙眉,道:“我知道这是什么树。”她一点也不拐弯抹角,见唐良晏和黄海伊正好也走了过来,她直接说:“根据它的透光度来看,我知道的世界上只有一种树符合这种特性——血龙木②。”
“血龙木是一种南洋杉科贝壳衫属树种,一般只生长在南亚的原始森林里。它又被印度王室称作‘帝王木’,传说这种树木有镇宅辟邪的作用,十分的有灵性。”
经秦殊这么一说,薛瑜和霍泽渊对视一眼,一瞬明了,“奥!这个就是咱们那会到南亚军事演练的时候见过的那种树!”
秦殊点点头,“难为你这个记性还能想起来。”
薛瑜抓抓头,“但这棵和咱们见过的那些差别也太大了吧,咱们见过的那些也就两三米,细长一点,怎么能和眼前这根相提并论。这看上去完全就是两种东西好不好……哎!不对!”薛瑜反应了一下,“那树是我和霍哥在原始森林里出任务见过的,你又没进去,从哪里见过的?”
“当地的医馆。”秦殊耸了耸肩,“我有个习惯,无论到哪里都先去当地的医疗诊所去看一看,不同的土地上往往会孕育出不同的医疗方法。我去的时候,正巧一个华人大夫在给一个身患糖尿病的病人抓药。他配的药材里,就有血龙木这一味药材。”
薛瑜了然的应了一声。
说完这些,就和之前所有的发现一样。
知道了这个东西大致的生平或是特点。但是知道了仅仅只是知道了,这些线索都是孤零零的,如何也找不出彼此之间的联络。
就比如现在,知道了这是血龙木,却也只知道这是血龙木。
线索才断掉之际,唐良晏围着大树绕了一圈。这树明显的原生态,保留树皮的部位许多裂开狰狞大口。
秦殊说,这也很符合血龙木易开裂的特点。
唐良晏点着头,心中不由自主的将从进了玉门后所有的事情全都罗列了一遍。
他绝不相信一个人造的建筑里会出现这样毫无逻辑的安排。
而当他慢慢思考到大殿上尹喜提的那两句词,一个想法呼之欲出,却怎么也抓不住。
正欲发狂之时,唐良晏听见身后秦殊授意薛瑜拿刀砍下一块木头来,说是要出去后鉴定一下。
“这块木头和和咱们在南亚遇见的血龙木生长条件实在是相差太大,还是鉴定一下比较保险。不过就是咱们这的东西不太齐全,这树又太大。要是它小一点,直接砍断扔进水里,要是它也能沉水,那十有**就是血龙木……”
“血龙木会沉水?那岂不是造不了船?”是薛瑜的声音。
“……对,因为这棵树油性大……”
秦殊之后的话,唐良晏完全听不进耳朵里。他满脑子都是刚才谁说的“会沉水……造不了船……”
一个念头愈发的强烈,终于!他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响声,唐良晏猛的一回神,是霍泽渊。
唐良晏迫切的抓住霍泽渊的手腕。
长生殿……尹喜……会沉水的血龙木……
唐良晏一直呼之欲出的想法总算冲出土层,“霍泽渊你听我说!”
唐良晏生怕自己好不容易想出的想法一会忘记,快速说道:“它种在这,不是因为它能辟邪,而且因为这个东西,它具有散木的特点!”
霍泽渊一顿,低沉着重复了一声唐良晏话里的字眼:“……散木……?”
9.26
①“罍”的制式出自百度。
②“血龙木”:文中有关血龙木的任何特点均来源于百度,但由于查不到血龙木树木的生长形态,于是在创作上自由发挥了一下,大家注意辨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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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大家可以囤着看,因为不太好写(可能也是我不会写)所以虽然是日更但是偶尔会晚,但是大家不用担心,一定会写完[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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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青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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