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距离界山还有很远，界山有结界，外面的人类进入界山会迷路，外面的人进不来，但是界山中的妖们会出远门。

去赶集要起早，一大早上，喻织都还没睡饱，白萝萝就用干净的毛巾湿了热水擦拭着喻织的脸蛋。

小孩子的脸蛋很嫩，擦了没几下，喻织的脸颊就粉扑扑的，她眼睛都还没有睁开，就被白萝萝放到了三轮车后备箱。

秋末清晨的风很冷，白萝萝给喻织围了头巾，把喻织围成了一个粽子。

白罗波把两麻袋白萝卜扔上三轮车，又做添头似的放了几种别的菜，昨天下午白萝萝做的沙琪玛也放到了车上。

喻织被白萝萝抱在怀中，山路颠簸，喻织埋在白萝萝的怀里继续睡大觉。

三轮车穿过珠光色的结界，出现在人类的道路上，一两个小时后，白萝萝拍了拍喻织的后背：“到了，快看看。”

六七点的乡镇集市天还没有彻底明亮，已经有不少人在自己的摊位上摆摊。卖菜的卖肉的、卖小吃的，应有尽有，不算人声鼎沸，但也已经有不少人。

在寒风中卖东西并不是玩闹，白罗波给喻织发了二十块钱，指了指不远处的街道：“无聊就去街上逛逛吧，不要打架。”

历代妖王基本上都是好战之辈，喻织的父亲也就是上一代妖王更是路过的狗都要挠一下的那种。

喻织现在不怎么困了，她昨天晚上九点就睡觉了，起得早也并不是很困。人类的钱币摸着有种细腻又粗糙的触感，上面的肖像画很逼真。

镇子上最大的超市里什么都多少卖点，日化、生鲜、衣服鞋子等等，喻织看着一个个精美的现代化产品，深深陷入思考中，短短百年，人类居然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即便如此，她的那些同族居然能够把生活过成那个样子。

这座小镇还算是富裕，镇子内普遍都是二三层小楼，光是看着就整整齐齐，跟村子里的房子根本就不一样，跟镇子上的这些人类相比，界山的妖怪们贫穷又可怜。

喻织东看看西看看，巨大的液晶显示屏，色彩鲜艳，而且不会卡顿，她看着那几个数字，再看看自己手里的二十元，原来二十元的购买力居然这么小。除了能够买几种小东西以外，想要的东西根本就不能买到。

她只好从超市中出来，白罗波在卖菜，白萝萝在卖沙琪玛，还有其他的一些妖族也在卖点东西。晒干的菌类或者是自己做的面食，几个妖族还在攀谈。

“今年的生意真是不好做，也就勉勉强强能回本。”

“镇子上的年轻人大部分都出去打工了，人口流失也很严重。我去年在镇上的小学门口摆摊卖淀粉肠，今年小学就没几个人了。”

眉宇之间一片愁苦。

喻织把他们的表情都尽收眼底，没想到她沉睡的这百年，族人在人间的生活并不好过，她吸了吸鼻子，白萝萝的手艺不错，沙琪玛已经卖光了，镇子上的人本来大多都是中老年人，沙琪玛这种酥软甜腻的东西确实会比较符合他们的口味。

再加上白罗波的菜质量很好，大家总要配着买点菜回家煮饭，上午还没结束，所有的东西都卖光了。

白罗波数钱：“两百多块。”

白萝萝数钱：“净利润应该是一百多吧？”

一天下来赚个三百多，纯粹算是辛苦钱。

“下午带着小殿下到城里看看，买几套童装，眼看着温度越来越低了，过不了多久就是冬天。”白萝萝说话并没有避着喻织。

喻织拖着长袍，妖王的衣袍不染尘埃、一年四季恒温，虽然现在温度只有几度，她的手指脚丫都是暖和的。但到底在人类的社会不能这么草率。

白罗波看着喻织的小脸，点点头：“也行。”

住在界山里的妖怪平时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附近的镇子，白罗波作为村子里比较有钱的妖怪，他还是进过城的。

只不过进城很麻烦，要先做大巴车，然后再坐公交车，才能到想要去的地方。

中午喻织吃了鲜汤馄饨，吃饱喝足，喻织跟着白罗波站在站台上等公交车，白萝萝则是开着三轮车回界山。

作为一只落伍的妖王崽崽，喻织还是有点没见过世面，她看什么都好奇，路过的小三轮车，还有黑色的小轿车，她看到后都目不转睛盯着。

白罗波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个车叫桑塔纳，殿下你是不是想要这种车？”

喻织点点头。

白罗波龇着牙：“但是我也买不起，嘿嘿。”

“人类的社会中，钱很重要对吗？”喻织紧紧抓着白罗波的手，一只白萝卜妖，他的手掌很细腻，稚嫩的嗓音带着困惑，“你们很穷，也没有钱。”

“是啊，赚钱真的好难好难的哟。”大巴车来了，白罗波一把把喻织抱在怀中，买了票上车，两个人找好位置挨在一起。

喻织凑在他耳边小声说：“我是妖王，我要带着你们赚很多钱。”

白罗波只当是小孩子童言无忌。

跟人类不一样，妖王评选一来靠血脉，二来靠能力，历代妖王不仅好战，而且大部分都没什么脑子，不把家业败光都算是好的，更不用说要带着全族发家致富，这种事情脑海中想想就行了，根本做不得数。

喻织坐车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平坦的柏油路，跟界山狭窄的土路不一样，还有这个大怪兽，能够坐很多人。

就这样，大巴车进了城里的汽车站，人流如织，城市里到处都是高楼。

要给喻织买新衣服，附近就有配套的商圈，别看白罗波在喻织面前表现得很镇静，实际上他来到城里的次数并不多。

第一次来到城市中，是为了买种子。

第二次来到城市，是为了去医院看看白萝萝为什么不能怀孕。

后来得出来的结论是，妖怪们如今普遍的剩余**很低，在生存环境本身没有那么好的情况下，妖怪们更加倾向于不生。

这件事情还真急不得。

现在村子里大部分都是老人中年人，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出现过幼崽了。

这一次看到喻织，白罗波也很喜爱喻织，他来的时候把卖菜和沙琪玛的钱全部都拿来了，也就两三百，不知道能不能买到像样的衣服。

对于每个妖族而言，供养妖王几乎是本能。

灯光如白昼，商场内到处都是亮晶晶的。喻织踩在电梯上，看着电梯逐步上升还有些惊奇，妖族是会飞的，只是要依靠妖力，她的妖力为了维持结界运行，已经耗了不少。

服装店集中在四五楼。

白罗波便带着喻织去了一家小熊乖乖的童装店，光是看衣服的在假人模特上的效果很好，他觉得这么好看的衣服穿在喻织身上一定也很好看。

两个人走进去，喻织站在裙子前面不肯离开，白罗波也喜欢，他对导购员道：“帮我把这件取下来，让我家殿下到更衣室试试……我们有钱。”

导购员上上下下看了一眼白罗波，身上的衣服洗得发白，而且现在都已经深秋了，穿得还是夏天那会的衣服，裤子上打着补丁，一看就是小地方来的。再看喻织，三岁的小丫头长得倒是漂亮，像个小洋娃娃，但身上穿的长袍拖在地上，这商场中每天人来人往那么多人，都不敢想这衣服得多脏，她语气不耐烦道：“这衣服你们买得起吗？买不起就别试。”

她把吊牌翻出来，翻了个白眼，“看到没，这件裙子1999，你有钱买吗？”

白罗波还真没有那么多钱，他平时来镇上赶集根本就不可能赚这么多钱，还是喻织也在，这才赚了这么多，他笃定妖王身上一定是有气运傍身的，否则不可能会赚这么多，脸色居然看着有点难看。

喻织哪怕还没有经历过人类的社会，现在大概也知道发生了什么，面前这个人类，居然当着她的面在羞辱自己的族人，那间原本她觉得很漂亮的裙子，现在也完全失去了吸引力，她牵着白罗波的手，“这个裙子好难看啊，罗波伯伯，我们不买了，去其他的地方看看，好不好？”

小小的身体内藏着大大的能量，就连白罗波这么个大块头，在喻织拉扯的力量中也不得不继续跟着走。导购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嘀咕道：“两个乡下来的，品味差点很正常。”

这家童装品牌在商场中很受中产喜欢，衣服很有设计感，平时生意还算不错。上午的营业额很好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对古怪的大人小孩离开后，整个下午，店铺内就再也没有来过一个人。

“我不要衣服了，我这件衣服可以变变变呢。”喻织的手缩在长袍中，她身上的这件妖王袍子实在太不合身了，她一边说，一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抖了抖身体，原本看起来普通的长袍瞬间变成合身的衣服。

白罗波一看，这不就是刚刚看到的短裙吗？只是样式又不太一样。

喻织得意洋洋地抿着嘴唇，露出牙齿：“因为、因为我已经把他们的设计风格学会啦，以后我想要穿什么衣服就变成什么衣服就好了，罗波伯伯的钱还是留着自己花。”

她捧着脸颊，原来在这个社会中，做什么事情都离不开钱啊，看来要快点让族人们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