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forelske.4

周五,邓志强午休前特地赶到班上,占用休息时间开了个小会。

会议的内容很简单:下周二全校摸底考试。

教室里闹哄哄的,一下没了睡意。

樊姿泄了气似的趴在桌上,“还以为这学期不考,我一点都没准备!”

“提前说了你也不会准备的。”林如茵在后桌戳她的背,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腾”地一下坐直,给林如茵投去委屈巴巴的眼神:“有没有两天速成的方法,告诉我!”

“大神,我也想要!”林如茵的同桌周彩娇也是一副等待投喂的模样。

林如茵无奈,“怎么可能,你们还是好好复习吧。”

“我周末要练琴……”

“我要训练……”

两人同步发出哀嚎。

樊姿在纪律委员喊话之前发完牢骚,垂头丧气地转身,慢吞吞拿起英语课本开始记单词。

“research,r,e,s……”

她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往外蹦,效率十分低下。

手肘碰到一本书,她偏头,段远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考上学期的。”

书是高一上册的英语教材,樊姿两眼放光,嘿嘿笑道:“不早说,你借我看?”

他略微点了下头,然后很快转头去看手上的书。

他身上有淡淡的洗衣粉味,还带了些油烟味,不过不明显,很近距离才能闻到。

樊姿拿过英语书,问:“那你看什么?”

“我复习完了。”

她羡慕地投去目光,感叹,“这就是学霸吗……”

目光扫到他看的书,书角上印着小小的《格林童话》,再多瞟几眼,他正看到小红帽的篇章。

“你从哪借来的儿童读物?”樊姿很快被他吸引。

年级第一竟然在看童话故事,如此大的反差让她觉得手里的英语单词都黯然失色,索性把书推到桌角,专心发问。

段远越翻开下一页,“复习。”

“感觉被你的光芒闪瞎了……”樊姿灰溜溜地捡起英语书,小声嘀咕。

窗外乌云遮天,酝酿着下一场骤雨,难得的清凉时刻,屋顶吊着的电扇吹出的风都有些发冷。

樊姿抱臂记了一会儿单词,眼前逐渐模糊,没过多久就睡过去了。

刘海跟她一起躺在桌上,露出小块光洁的额头,那双在阳光底下透着琥珀光泽的眼瞳被盖住,纤长的睫毛扑簌扑簌,在眼底投下两处阴影。

迟迟没有下雨,段远越看完书,她已经睡得很熟了,均匀的呼吸声又轻又细,脸下压着翻开的英语书。

窗户“砰”地一声砸在框上,樊姿一颤,迷迷糊糊地问:“下课了……?”

“嗯。”

“小茵、上厕所……”

她人还没爬起来,手就先胡乱往后摸,段远越躲远了一些,看她拉着别人的手往起身前走。

“带我一个”“我也去”周围陆续有女生向她招手,几人成群结队地走出教室。

樊姿的人缘向来很好,长得漂亮、说话好听、为人也大方,才相处两周,班里男生女生都喜欢她,跟谁都能说上两句。

张家耀那群人除外。

自从那天晚上的故意找茬之后,他就像熄火了一样,再也没来她周围转过,躲她躲得远远的。

“装什么,不就家里有点关系吗……”

樊姿离开教室很远,张家耀才满脸看不上地冷哼,“告家长算什么本事。”

窗边突然下起大雨,风将樊姿桌上没放好的书刮得不停翻页,就在快掉地时,骨节分明的手指将书页按住,合上放入书桌。

段远越放好书,手背上还有几滴吹进来的雨水,他抹开雨水,转身关上窗。

她真的履行了“罩着他”的玩笑话。

晚上放学,路上积了不少水,踩每一块石砖都要小心翼翼。

樊姿打着明黄色雨伞,蹦蹦跳跳玩着“踩方块”的游戏,乐此不疲。

段远越走在她后面,打着一把灰色格子伞。

她玩腻了,忽然仰头看着天:“讨厌下雨天,刚才又踩到水坑了,回家还要洗鞋。”

裤腿和鞋面都沾着脏污的水渍。

“你喜欢晴天还是雨天?”她回头看他。

她有太多莫名其妙的问题,段远越有时候选择沉默,有时则会回她几句。

“都还可以。”他回得特别没意思。

樊姿撇撇嘴,“无聊。”

“阴天。”他只得说道。

夏天喜欢阴天,冬天喜欢晴天。

“还是晴天好,阴雨天都闷闷的。”樊姿也说出自己的观点。

段远越点头,在熟悉的巷口朝她主动开口:“走了。”

“后天见。”樊姿挥挥手,一步步都走得谨慎。

他穿过巷子,在拐角停下,然后等了一会儿才沿原路返回。

樊姿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段远越走到小院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那扇金属门,院子里堆着各种废品,被雨淋后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铁锈味。

雨连着下了好长一阵,直到周六清晨。

电梯地上有雨水的痕迹,黑色小提琴包挨着墙面,樊姿低头,手指按在手机屏幕上,在音乐软件中选取歌单。

手机外壳连着白色耳机线,一路到她两耳之间。

电梯停在一楼,她选好歌走出去,打开伞盖住自己。

雨天的桐城灰蒙蒙的,等雨停后又是另一幅景象,她踩着雨水走出小区,向左转去搭公交。

又要路过那片楼。

樊姿从小挎包里翻出牛奶,走到漆红色大门前放下,院子里静悄悄的,这家的小孩她从来没见过。

老太太倒是打过零星几次照面,很少,她人瘦瘦小小的,脸上没什么气色。

樊姿初中帮她推过三轮车,得了她给的两根油条。

第一次见,她抱怨家庭条件不好,儿子在工地死了,儿媳跑了,孙子还在上小学,她一个老婆子要拉扯着孙子长大。

絮絮叨叨,又说起她身体不好,吃药也要好多钱。

樊姿听了,默默往她车上生锈的月饼盒里放了十块钱。

后来很久没再见,大概是那天樊姿起得早,才能碰巧遇上出摊的老太太。

她开始隔三差五往那扇门前放牛奶,也不管门后的小朋友有没有看到。

小孩子长身体,光吃油炸食品可不好。

现在不知道上初中了没。

樊姿抬头往二楼的窗户看去,毛玻璃隔着,压根看不清什么。

耳机里放到“明明就,他比较,温柔……”,她踏着节拍转身,身后的琴盒遮住上半身。

窗户从内打开,少年的眼里还有些惺忪,头发乱糟糟的,但是习惯已经让他准时准点坐起,从缝隙里看门前的身影。

那把伞走到拐角,然后就看不见了。

他拿起桌边的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写着几页的数字,翻到最新一页,在347后面写上348,合上后,书面上写有“樊姿”两字。

字迹不算太清晰。

雨停了。

套上校服搭公交去便利店打零时工,中午干完工时又赶回家,冲掉满身汗,换一件灰t恤和另一件校服外套去做家教。

家教的地点在几公里外的小区,坐公交要半个小时左右。

因为他是高中生,学生家长压价很低,八十块一天,每周六去上,一个月能赚六百来块。

辅导完作业,又在人家家里吃了晚饭,段远越走到公交站台时天色已经转暗。

他手里提着一袋打包的饭菜,是学生的妈妈给他奶奶留的。

他的家境他们清楚,对他也有不少照顾。

公交停在站台,他低着头走上去,投了两枚硬币寻找空位。

“段远越!”后排有人朝他挥手。

樊姿坐在靠窗位置,满脸喜悦。

她从老师家回来,最近正在练新曲目,多练了两个小时的琴,本来挺疲惫的一天,能在车上碰到同桌,好像也没那么累了。

少年在投币处停了片刻,只看了她一眼就偏头,直到公交驶出,他没站稳踉跄着抓住扶手,慌乱的模样有些可爱。

樊姿心情大好,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坐这儿。”

段远越就乌龟似的从过道走到她面前,勉强坐到她身边,有意隔开了合适的距离。

“这么晚了,你到这边做什么?”她摘下一边耳机,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

“家教。”

“我经常坐这趟公交,怎么没见过你?”她又问。

段远越淡淡道:“你这个月才认识我。”

她拉长声音吐出一个恍然大悟的“哦”,然后递给他那只摘下的耳机,“听不听?”

段远越看了一眼她,又看看她手指捏着的耳机。

空气有一霎那的凝滞,他低头,“不用了。”

“哦,”樊姿把耳机垂在身前,立刻跟他分享日常生活,“你知道吗,我今天练了一天的琴,明天还要练半天才能去上晚自习……”

段远越点头,她便像得了指示一样继续往下说:“除了你让我记那几个单词,其他的我一点都没复习,段远越,我该怎么办啊?”

她苦着一张脸,顺势佯装拳打给了琴盒一套组合拳。

立在窗边的小提琴盒默默承受着一切。

“努力准备期中考。”段远越提出中肯建议。

樊姿瞪他一眼,“这是冷笑话吗?”

但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又幽幽收回目光,靠在琴盒上看窗外夜景。

公交路过公园,门前几棵高大的梧桐树把夜雨遮得严实,满地梧桐叶,从前窗的缝隙里飘进属于梧桐的独特气味。

樊姿将头埋进琴盒与肩膀之间,快速眨几下眼睛,没一会儿就屈服于困顿。

车停车驶,好像睡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两位同学,到终点站了,你们下车吗?”司机在她梦里揪着她的耳朵大喊。

樊姿被有些呛人的烟味熏到,不安分地往靠背躲去。

“同学?”司机又喊话。

“不下。”段远越回道,嗓音有些沙哑。

近得仿佛在她头顶,更像是凑在她耳边呢喃。

“到站了?”她稀里糊涂地开口。

睁开眼,自己靠在别人肩上,刚才还磨蹭了半天。

樊姿一下子弹起来,舌头都没捋直,“梨也不说一声?”

段远越满脸无语,“你睡太沉了。”

他也是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对于她的接近却没有那天夜里的反感。

樊姿心有余悸,“你没打我,真是个奇迹……”

她脑袋里开始幻想段远越炸毛的样子,一巴掌把她拍在车窗上都很有可能。

段远越:“……”

空旷的车厢里,回荡着她奇怪的发言,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他们,心道现在的小年轻花样真多。

司机吸完最后一截烟,公交车开始缓慢掉头,她愣了几秒,这才后知后觉,“怎么坐过站了?”

段远越轻吐一口气,看着车顶,“我睡着了。”

他在便利店库房清了一早上的货,下午又辅导初中生的作业,快要回家,还碰到笨蛋同桌在耳边叽叽喳喳。

一不小心,就睡过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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