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拿回了自己心爱的钱包，心情愉悦地踏着步子从巷子出来，还没走到街上，就听见了一句骂声。

“他奶奶的，个小白脸还挺能躲，还真能窝在学校里几年都不出来，没见过这么孬的种！”

几个人蹲在地上，手里捏着根烟，啐了一口唾沫：“姓江的太沉得住气了，要我说，实在不行咱们逃课出来堵他！他细胳膊嫩肉的，咱把他摁住，他还能跑了不成？”

衢宁脚步一顿。

嗯？他们想欺负人？

嗯？怎么听着像江同学？

那人阴着脸：“妈的，小时候没见他这么能躲，现在成绩变好了，人也硬气了，敢不出来了，我就不信，他能躲一辈子！”

应该不是江同学。

衢宁松了一口气，江祈雪可是年级第一，能做年级第一的，哪个不是从小成绩就好到大，怎么还会需要“变好”？估计就是重姓了。

可听他们这话，那位同学估计也不是第一次被欺负了。

身为天庭太子，怎么能对这种事情坐视不管？拯救子民是他的责任！

于是，在经过这几人身后时，衢宁漫不经心地伸出一条腿，一个后撤步，狠狠踹上几人的屁股，可汗大点兵，挨个来一脚。

“嗷——”

几人“扑通”一声，往前栽下去，疼得龇牙咧嘴，眼冒金星。

“艹！谁？谁他妈干的？”

捂着屁股爬起来的混混老大往后望去，却没有见到任何东西，巷子空空荡荡，连人影都瞧不见一个。

这巷子狭窄，只有一条道。

人，去哪了？

混混们互相对视，咽了一口唾沫，后知后觉地开始冒冷汗。

-

涂山怜和杜府出去后，江祈雪和夜游城两人坐在角落，等着厨师喊号。

“哎呦，这次考试真是害死我了，老杨出的什么烂题，恶心至极，蒙的三个只对了一个，也是倒霉死了。”

“别说了，数学多选最后一道题的正确答案是AB，我对了，而且是自己算出来的，牛逼吧？”

“我靠，你怎么做的？数学王子啊，这题老杨讲了三个黑板，你居然能算出来？”

“嘿嘿，你猜我怎么做出来的？题目让选对的，我看成了选错的，我一看那AB不都是错的吗？直接填上去了，全对，哈哈！”

“诶，说起蒙题，你们听说没有，这次年级倒数前四都是那四个转校生。”女生捂着嘴，声音压低，“而且据说他们每科成绩都是个位数，2班平均分拉表直接把他们排除在外了，也是离大谱。”

夜游城原本还在玩手机，这会听见她们的话，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

说小话遇见正主么？有意思。

“真的假的？”她旁边的女生惊讶道，“六科全是个位数？怎么做到的，不会有什么智力缺陷吧？”

“肯定啊，你说题做不来，蒙总蒙得对吧，选择题5分一个，就是蒙对两个也不至于考个位数，这么低的分，不是智障是什么，唉，真没想到，那个......好像叫衢宁吧，长得那么帅，我还以为成绩很好呢，没想到啊......”

“19号——”

老板高声吆喝。

江祈雪收回目光，拿着小票取了餐。

店里每两个桌子会有一罐辣椒、一瓶醋、一碗葱花香菜，可以自己选择添什么，他们这桌刚好没有，想添只能去旁边的桌子添。

他走到几个女生所在的桌子，拿起一瓶醋，几个女生中有人是拆班前和江祈雪一个班的，虽说江祈雪已经把她们忘得差不多了，但女生还是打了个招呼。

“江祈雪，你也来这里吃粉？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见你来外面吃东西。”

江祈雪点头回应道：“嗯。”

拿着醋转身时，他温声道：“同学，校外人多眼杂，还是不要随意评判他人，当心祸从口出，这是客观建议。”

“另外，衢宁现在是我的同桌。”

-

不一会儿，衢宁、杜府和涂山怜都回来了，几人嗦着粉，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天。

江祈雪吃东西的时候不爱说话，何况他也插不进去嘴。

“江同学。”

衢宁突然一只手撑着脸盯着他。

江祈雪垂下眼，没什么语气：“怎么了？”

“你怎么这么沉默？粉不好吃？”

“没有，不爱说话。”

“好吧。”太子殿下戳弄着碗里的米饭，忽然道，“江同学，你说我要是学不懂怎么办？你给我们的单子，我背了好久都记不住。”

江祈雪停下吃面的动作，没怎么思考就道：“还有一年，我可以慢慢教你，你会学懂的。”

衢宁叹了一口气，垂着眼，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希望吧，不过如果我真的学不会，江同学，你可以放弃我，只教他们三个就好了，其实我也没那么想考大学。”

在天庭的时候，衢宁有上过课。

教他们的是神界法力最强的神仙，他们很多孩子聚在桃树下，听老神仙讲课。

“以心灵感受万物，体会神力的波动，像我这样。”老神仙捏着一片叶子，轻轻一抬手，叶子就被清澈的灵力包围，乍一脱手，瞬间便化作了锋利的利刃，落到石壁上爆炸开来。

淡蓝色的神力绽放出的绚丽颜色，大家懵懵懂懂地看着老神仙演示，见此盛景，纷纷欢呼喝彩，眼中满是憧憬。

随后，老神仙说：“大家看明白了？现在，你们可以捡一片叶子，无需以叶化刃，这是后面要学的，你们只需要将神力赋予到叶片上即可，这是最简单的，只要大家用心感受，不会失败。”

孩子们点点头，稚嫩的小手夹住一片叶子，不过几秒，整个桃树下都散发出了淡蓝色的神力光芒。

他哥衢安是最快的，老神仙才刚刚演示完，衢安手里的叶子就已经发出了光芒。

毫无疑问，他是一个天才。

除了衢安，天资弱一点的孩子，虽然慢了一些，但也不过是几分钟就学会了。

小小的衢宁握着叶子，闭上眼睛，试图感受神力的痕迹，如老神仙所言，这是最简单的东西，可不管他怎么尝试，怎么去用心感受，怎么努力，叶子都没有任何反应。

他感受不到神力的波动。

衢安跪坐在他身旁，见他还在琢磨，揉了揉他的脑袋，说：“宁宁，你学不会？”

衢宁点点头。

“你太小了，学不会很正常，慢慢来。”衢安握着他的手，温柔笑道，“哥教你。”

衢安给他演示了一遍，那片衢宁琢磨不透、怎么尝试都一潭死水的叶子，在衢安的手里轻而易举就散发出了活力与生机。

“看明白了吗？”

衢宁睁着淡蓝色的眸子，半懂不懂地点头。

这节课下课后，老神仙对衢宁说：“赋予神力是神仙最基本的能力，衢宁，你下去好好感悟一下，下节课我会检查你的成果。”

衢宁认真地点头。

第二次上课，老神仙检查了衢宁的练习成果，不出意外，衢宁依旧没学会。

老神仙气得胡须乱颤，问他：“小殿下，我让你下去练，你是不是根本没有练习？如此不用功，将来如何在神界立足？”

衢宁低着头，咬着唇瓣，死活没回答。

“竖子难教！”老神仙臭着脸，“你站起来，别坐了，长长记性，下次若还是这样，便不要上我的课了。”

那节课课后，大家都走了，只有衢宁还留在桃树下罚站，路过的人都能看见他，大家都知道不学无术的小殿下被罚站了。

衢宁站在风里。桃花灼灼，风声阵阵。

桃花精很喜欢他，衢宁常常会来桃树下玩，和她很是相熟，见他这般，桃花精降下几片娇嫩绵软的桃花瓣在他手上，笑吟吟地安慰他：“小殿下，不要伤心了，你只是没认真学，要是认真学了，肯定比他们都强。”

桃花精本意是想安慰他。

可只有衢宁自己知道，他真的努力过了，他真的学了，他每天都在一遍一遍地重复老神仙教的过程，那片叶子他摩挲了无数次，连脉络都是熟悉的。

——但没有用。

但没有用啊......

第三次上课，衢宁依旧还是没有学会法术，老神仙实在不明白，问他为什么不会。

衢宁垂着眸子，语气没什么起伏：“我学不会。”

“学不会？”

“你若是真的用心学了，又怎会学不会！”老神仙呼吸一窒，仰着头差点没喘上来气，指着衢宁口不择言。

“千百年来，你是第一个学不会这法术的，这般低级的法术，你竟都偷懒不愿意学，我怎么有你这样纨绔的学生！”

老神仙横眉竖眼地瞪着他，真心实意地生气，周围的人左摇右晃地笑成一团。

他哥担忧地皱起眉头，腿动了动，想站起来帮他说话。

衢宁手指颤抖着，摁住了他哥。

何必呢。

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坦然一点，不要那么狼狈，不要让人看了笑话。

可他真的很不争气。

特别特别不争气。

连眼泪都控制不住，只能狼狈地任由它往下掉，泪水糊了一脸，难堪到了极点。

“是我贪玩没有学，我不想学法术。”

这是衢宁给自己留下的最后的体面。

“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