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正文三

顾子晖一行人负责运送的是一批名为“天玄冰”的矿物。自极北之地起,历经山河,运至晋州月间,用时一月。

天玄冰起名于此,原因有二。其一是它为自然之物,外貌似冰,玄黑色,触之寒凉。其二则是此为玄鸟栖息之所,通天意而蕴灵其间。

说起玄鸟,大家都不陌生。玄鸟最初出现在《山海经》中,为神鸟,形似黑燕,居于幽都之山。玄鸟在凡间地位十分崇高,人言“天命玄鸟,降而生商”,便是玄鸟地位的缩影。该句出自诗经《商颂·玄鸟》。有道是景员维河,殷受命咸宜,百禄是何。这首诗是宋国君民祭祀殷高宗的颂歌,也是关于商朝起源的珍贵文献资料。虽然说了这么多,但也只是顺口提一嘴。这只玄鸟和我们要讲的玄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现修仙界对于“玄鸟”的研究并不完善,只是粗略地将其定义为“一种自然灵气大量聚集迁徙的现象”。因为它在空中飘动的形状极似大鸟,所以起了这样一个象征意义十足的名字。至于“玄鸟”的运行规律和原理是什么,目前还没有确切的定论。可能与地磁有关吧?谁关心这个呢。早在千万年前,神鸟便傲瞰于苍穹之上与天地同寿,一览众山小,那时谁又在乎满天亘古不变的星星是怎么形成的呢。总之,作为一种修仙界的自然现象,玄鸟游历数万里,最终的归宿落在极北之地的天玄冰中。

因承自然万物之聚灵,天玄冰除了有增进修为的功效,数量多了还有“局部影响世界本位稳定程度和连接异世”的能力——说白了就是大量的天玄冰在一定条件下能够打开异世界通道。一些仙界秘境也大多是这样的原理。

可惜天玄冰功效半衰期太短,只有再到玄鸟降世时方才高效。所以从保值角度来说,它还不如等质量的灵玉。然而对于一整个大仙门而言,拥有天玄冰的效益是显著的。这也就是为什么览月湖要专门派弟子前去开采运送。运送人马一共九批,顾子晖等人是第七队。待到雨水过后,运来的天玄冰矿量便齐了。

云雾缭绕间,晋州月真貌得以窥见。青瓦白墙,似有江南余韵,短鸱高檐,颇具长安风情。楼殿依浮岛而修,环喷泉而建,井然有序,错落有致。气势磅礴而悬于山巅,傲群峦以游云海,存尘世而意登仙。此乃主岛“盈真”。

队长述完职,众人提交完货物,领完工钱,便就地解散。理论上,在教职管理部没将他们的课程表安排妥当前,个人时间都是自由支配的。然而对于非班课生而是一对一亲传的弟子来说,解散后第一件事当是找亲传师父报备并听从其直属安排。正如上述规定一般,清越在任务队伍解散后便拎着专属令牌,去自己亲传师父所在的居岛报备了。

季临洲,字穆鹚,乃览月湖剑修长老之一,清越之师也,居岛“浮香”。浮香岛距盈真岛稍远,临山涧而建,有僻静自在之意。登岛后踏上白石小径,清越拨开头顶一枝寒梅。蜿蜒前行,即入师者居所。“弟子清越拜见师父。”于是再述职。季穆鹚不语,只是垂眸润茶。

“...只是弟子有一事不明,可以提问吗?”

“但讲无妨。”

“天玄冰盛产于极北之地,以往采矿布阵一事皆归北方宗门管。比如说‘飞雪阁’。为何今年却是览月湖主持操办?”

“你以为如何呢?”米白色长发的剑修长老徐徐将茶汤沏入公道杯中。

“...”清越沉思一番,意识到这好像不是自己该问的问题,连忙开口。“宗门间执事的高见,弟子不敢妄自揣度。此番过问...弟子自知有失了分寸。请师父责罚。”

“...哪有的事。刚巧合适的安排罢了,不必多虑。”

季师父淡笑了笑,邀徒弟坐下一同品茗。

“这我怎么敢——”

“本来就是泡来等你一起喝的,坐。”

“...对不起师父。那弟子愧受了。”

信阳毛尖随着茶叶沉底不断氤氲着热气。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季穆鹚放下茶杯,“你也会前往玄鸟栖冰所开的异界吧。”

“是的!”清越点点头,“这将是弟子入宗门以来第一次出实战任务,我在运送天玄冰矿的时候就在期待了!”

“...那不行啊。”季穆鹚小声嘀咕一句,而后对清越问道:“在雨水之前,你在时间上已经有自己的安排了吗?”

清越仰眸思索:“弟子打算巩固下修为基础,去进修固本培元课。然后这几天多加几节剑术实训课,师父有空能对练的话弟子会不胜感激的!然后还要抽一天去集市采购些物资,如果有时间的话还可以把流照剑送去保养...”

“流照”是清越佩剑的名字。“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当然,这个时代还没有张若虚的存在,但倘若初唐以后的名篇诗词赋作都不能引据化用,那也太可惜了。季穆鹚指间挥动,面前赫然是由湛蓝色灵力薄膜构成的“清越专属行程安排表”,不过是崭新空白的。季穆鹚有条不紊地向其中增添内容。

“这几日我不在宗门内没空,你认为与玹尊座对练如何?”季长老手掌一张,打开了另一幅清越看不到内容的行程表。“后天下午他有时间,你没意见的话我就去预约了?”

...等一下我们宗门姓玹的人好像只有宗主吧!清越连忙摆手道不用了弟子找师兄师姐切磋就好真的不用了谢谢师父!于是季穆鹚无奈笑笑,在他的行程表里写上“自由安排对练”。

“初八北山那边有个驱妖兽的短时任务,是实战。早上巳正在青锋岛集合,刚好你上完剑术课。给你报名了。先去练练手。”

“好的师父。”

“除此之外,”季穆鹚手一划将安排送到徒弟面前,“有空记得把《固本培元(基本篇二)》《水系剑术:晴云式(实战与变通)》还有《医修入门》《零基础也能学会的九九八十一种急救手段》都再过一遍。对你去异世有好处。”

“...好的师父,弟子知道了!”好不容易在听师父报书名时忍住笑了的清越答应道。

“...你可以走了。”季师父面无表情地将茶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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