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清早两人就起来了,因为提前跟吴大柱说过这事,介绍信也开了,所以两人洗漱过后就出门,赶在太阳晒的人犯晕之前抵达了阳关县。
赶了一早上的路,此时真是又饿又累,傅温良提议道:“先去吃点东西。”
特殊时期已经到来,县里基本没有摆摊的位置,有些地方甚至还能看到被砸过的痕迹。
钟盛礼皱着眉左右环视一圈,方才说道:“去国营饭店。”
傅温良将周围的景象收归眼底,“好。”
两人朝国营饭店走,还没等走到门口,就看到几个戴着袖章的人急吼吼的朝一道巷子里去了,片刻,传来一阵啪啪砸门的声音,吼着,“开门,检查!”
路过的人听到这个动静,热闹也不敢看,赶紧疾步离开,唯恐惹祸上身。
傅温良没想到才这么些日子没来阳关县,这里竟然已经这么乱了。
远处有哭喊声传来,傅温良眉头一皱,正想过去看看,结果胳膊却被钟盛礼给拉住了,“去吃饭。”
钟盛礼的神情很严肃,“别掺和。”
傅温良轻吸口气,跟着钟盛礼走了。
两人进了国营饭店的门,里面的物价对当下而言丝毫不便宜。钟盛礼惦记着傅温良昨天说的要吃肉的事,就点了一份红烧肉和一个炝拌菜,然后要了米饭,结了账才往桌子上去。
等菜的时间,傅温良透过窗格子朝外看,就见那几个戴袖章的已经拽着那家人走了,神情极其的嚣张。
傅温良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感觉,只担忧家里人。
钟盛礼却说:“以后会更乱。”
傅温良抬眼,“你知道些什么?”
钟盛礼垂下眼眸,“海市之前就在闹了,很多人都没能逃过。”
傅温良立刻听懂了他的话外音,“你家也……”
钟盛礼点头,“我离开的时候还没事,但上回来县里联系家里的时候却已经联系不上了,我给我朋友打了电话,朋友说已经不好了。”
傅温良皱眉,“人还活着吗?”
“活着。”钟盛礼说:“但还不知道被送到哪里去了。”
傅温良只能,“等会儿去打个电话?”
钟盛礼点头,“嗯。”
因为这个话题,接下来的气氛都很沉默。
不仅仅是他们气氛沉默,就连在饭店里吃饭的另一桌也很安静。周围静悄悄的,外面街道上的人往来匆匆,基本都避讳着没说话。
安静的吃过这顿饭,两人先拿着汇款单去取钱,然后取邮寄的东西。
京城寄来的东西真不少,整整两大个包裹,还挺重。
钟盛礼惊讶,“这么多?”
傅温良说:“我也没想到。”
钟盛礼问:“拆开看看吗?”
傅温良有点想拆,因为不拆就不知道里面是些什么东西。不过,“拆了之后怕不好拿。”
钟盛礼一想,“也是。”
“不拆了。”傅温良想到一件事,“我要给家里打个电话,顺便问问都有些什么。”
钟盛礼没反对,“行。”
两人便拿着东西去打电话。
傅温良先打的,对面很快传来一道略显疲惫的男声,“喂。”
“哥。”傅温良一下就听出是谁了,“你今天怎么在药铺里,没去上班?”
“没有。”傅博达说,“我在等你的电话。”
傅温良心里咯噔一声,有股不好的预感,握着电话的手都紧了,“哥,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
钟盛礼站在稍远一些的位置看着那两包东西,顺便等傅温良打完电话。
这个位置,他听不清傅温良究竟在说什么,但能看到对方的侧脸,因此他很快就发现傅温良的眉头皱了起来。
钟盛礼心道:怎么还聊的不愉快?
就这么等了有近五分钟的时候,傅温良才挂掉电话。
一转过身,钟盛礼就发现傅温良的脸色很难看。他心里一惊,等人过来后立刻问:“出什么事了?”
“我爷爷奶奶……”傅温良哑着嗓子道:“过世了。”
钟盛礼脸色一变,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傅温良的呼吸有点重,“我家是前朝御医,家里还有两道圣旨,现在被发现了。爷爷没两日就死了,奶奶听到这消息一口气没上来,一下也跟着去了。”
傅温良说话又慢又低,整个人都有点不在状态,但钟盛礼已经听明白了,他心里一痛,把人揽到了自己肩膀上,“想哭就哭吧。”
傅温良所经历过的生死离别已经很多了,所以他现在不想哭,就是有点眼睛酸,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昨天才收到家里人的来信,今天就听到了这么一个噩耗。
明明上次打电话二老的声音还很洪亮,结果这一次却已经听不到了。甚至以后,都听不到了。
两人在原地站了会儿,因为这抱着的模样,引来了不少人侧目。
钟盛礼深知这个时代的严苛,怕引来一些祸端,只能低声对傅温良说:“最近县里也不太平,你在这里稍等等,我去打个电话了我们就离开。”
傅温良闭了闭眼,退后一步,“你去吧。”
钟盛礼的手在傅温良脑袋上揉了下,“等我一会儿。”
傅温良嗯了声。
今天太阳很晒,照的那两个邮寄来的大包裹都在发光。傅温良盯着这一幕,心里纵有千言万语,竟也无从说起。
很快,钟盛礼打完电话回来了。
两人一人拿一个包裹,又去了一趟供销社,钟盛礼顺便还打听了一下买肉的事情,可惜县里买肉麻烦,得碰上肉联厂杀猪那天才有肉卖,而且到中午这个点儿早卖完了,他们今天是肯定买不上的。
没肉卖就没办法,两人只能打道回府。
一直等离了阳关县老远,说话也不怕隔墙有耳的时候傅温良才说了更详细的情况。
傅家因为那两道圣旨被打成了黑五类。老爷子因为年纪大、没扛住死了;老太太因为老爷子过世的消息一打击也去了。现在傅温良的父亲傅予和其母陶茯苓已经被放到青省去劳-改;傅博达因为他岳父的周旋状况稍微好一些,只是不能继续在首都工作,而是被下放到海省去。嫂子苏婉不放心傅博达,同样申请了下放。
傅博达后天就得离开首都,如果不是傅温良运气好,恐怕这通电话根本打不通。
当然,以后也打不了了。
钟盛礼听说傅予他们被放到青省惊了下,“青省?”
“对。”注意到钟盛礼的异样,傅温良问:“怎么了?”
钟盛礼神情复杂,“我刚跟我海市的朋友通电话,他说我父母也是被发配到青省去了。”
傅温良惊了,“会不会被分到一起?”
“不清楚。”钟盛礼也希望被分到一起,这样以后他们如果能想到办法帮衬那也能一起行动,不过,“青省很大,这几年又到处在开荒,加上乱的很,被打的人很多,被分到一起的可能性真不好说。”
傅温良也明白这个道理,“我爸妈具体被分到哪里还没查出来,我哥说他会再查,有消息了会给我来信,苏伯伯家也会帮忙。”
钟盛礼说:“希望能分到一起吧。”
两人一块朝前走,钟盛礼有点担心傅温良,毕竟那是傅温良的亲父母,跟他这个外来的冒牌货不一样。
“你还好吗?”
“没什么好不好的。”微顿,傅温良又说:“可能爷爷他们在想办法送我下乡的时候就料到了有这么一出。”
钟盛礼赞同,“苗头一直都有,我父母当初也是因为这样才叫我下乡的。”
傅温良嗯了声。
钟盛礼又说:“不论如何,我们现在还活着,世道也不可能一直都这样,所以千万不能放弃希望。”
傅温良不知未来,但要他认输那是不可能的,“会好好活着的。”
一上晋江,私信里全是编编的催更站短orz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2章 首发晋江42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