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仙人掌

于是后来,成绩不再是韩不离讨好用的工具。

性质变了。

分数成了他“确认自身价值的唯一方式”。

他看着对学习没什么兴趣。

其实他比谁都认真。

赵翎不解地看向苏邶,苏邶又重复了一遍“……都是因为我。”

他咽下煎饺:“都怪我太优秀,让他感到有竞争压力。”

赵翎:“……”

赵翎:“你丫不是每门才刚及格?”

赵翎:“说这种话自个儿不心虚???”

苏邶瞥他一眼,又夹起一个煎饺,啃啃啃。

赵翎:“……”

得,大爷又不说话了。

韩不离没回家,直接趴在书法教室的课桌上睡了一夜。

书法教室里常年有着墨水的香味。

墨水的气味让他闻着很安心。

让他想起小的时候。

韩辞景喜欢书法,空闲时常常铺纸磨墨写毛笔字。

每每这时,韩不离总爱蹿到韩辞景跟前,抢着帮爸爸磨墨。

他一边看着韩辞景写字,一边跟着念:“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韩辞景就夸他:“不离真厉害,能认这么多字了。”

韩不离骄傲地翘起尾巴:“我把家里的儿童读物都看完啦!”

“你看爸爸写得好看吗?”

“好看。”

“想学吗?”

韩不离巴巴地应:“想!”

韩辞景就带着韩不离,从怎么握毛笔字,到教他怎么运笔。

横竖撇捺,墨字大气淋漓。

韩不离更喜欢看韩辞景写字。

看累了、困了,他可以趴在桌子一旁,在墨水气味的包裹中,在爸爸写字的细微声响中,缓缓地进入梦乡。

淡静的梦,丝丝缕缕像氤氲缠绕的烟雾,构成一个水墨的黑白世界。

韩不离醒了,在这熟悉又陌生的气味里。

彻底清醒的意识告诉自己正身处书法教室,而不是记忆中儿时的小小书房。

“……”

他抬手,却发现身上不知何时披了一条薄薄的毛毯。

他没有回家,趴在课桌上睡了一夜——

他不知道夜里会不会降温,他冒着再一次发烧的风险。

好像在自暴自弃一样,他想。

但是他还没有放弃自己,他又想。

他本以为自己会发烧。应该说,他已经做好了第二天醒来发着高烧头痛欲裂的准备。

但并没有那样。

身上的那条毛毯柔软、温暖。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阳光的气味,还有皂角香。

他还挺喜欢的。

会这样细心细致的,只有赵翎了。

赵翎不愧是他们的好妈妈,昨天他都那样说了,赵翎依然没有不管他。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韩不离下楼,回到自己班级,把仔细毛毯收好,塞进了书包里。

这时候时间还早,教室里没有任何人。

他走到窗边,拉开了窗户。

天蒙蒙的,那叫什么,晨光熹微。

韩不离微微深呼吸,清晨的空气都溢着惺忪的味道。

气温不再那么冷,夏天好像确实来了。

可他却觉得自己,仍然停留在冬天。

韩不离双手插在兜里,嘴角似有若无地勾起——

是对自己淡淡的嘲意。

同学们陆陆续续来了,教室里渐渐热闹起来。

赵翎在座位上坐下,韩不离特意过去道了声谢。

赵翎被他整得莫名其妙:“谢啥?”

韩不离拍拍他的肩膀说:“好兄弟。”

说着就回了座位。

赵翎:“???”

不是,他到底在谢什么东西?

赵翎转头,问苏邶:“他又咋了?”

苏邶叼着草莓牛奶,这是在上楼的时候被人投喂的。闻言,淡淡道:

“不知道。可能睡一觉,傻了。”

说完,觉得自己措辞不对,难得又添了句:“更傻了。”

第一节是人送外号地中海的陆海老师的数学课。

地中海其实不是地中海,而是秃头。

他讲课向来没什么激情,和其他在课上越讲越兴奋、唾沫横飞的中年男教师完全不同。

他像海里一条半死不活的咸鱼,讲话跟念经似的。不管下边学生听没听懂,反正他课也上了,题也讲了,剩下全看他们的造化。

说实话,赵翎还挺喜欢陆海老师的。陆海的解题方法总是最简洁高效的那一种,总能让他学到许多。

但他只是班里为数不多能跟上地中海思路的几人之一,更多的是像郭可意那样,听不了多久,就打起了瞌睡。

郭可意曾坦诚道,她从来没能坚持到数学课的第十一分钟。

地中海老师不管这些上课睡觉的学生。这是他们造化不够,听不进去东西。

可他不能接受在他的课上干别的事情,尤其是写其他课的作业和练习。因为这与造化无关,这是对他的藐视。

地中海一把重重拍在韩不离的桌上:“韩不离!”

韩不离从卷子中抬头。

地中海极少发这么大的脾气,那下重重的拍桌声,惊天动地一般,惊醒了一大片睡着的学生。

他们纷纷望了过来,努力辨别着当下的状况,随着地中海那句破音的“给我站起来!”,在他们茫然的视线里,韩不离站了起来。

“你很厉害啊,在我的课上还做语文卷子?怎么,是觉得自己数学已经好到不用再学了?”

地中海让学生们做黑板上的那道例题,下来转一圈想看看他们做得怎么样,没想到转到韩不离桌边,却抓到他在吭哧吭哧地做语文卷子。

地中海简直火冒三丈,连那啤酒瓶底厚的镜片都跟着气得发抖。

韩不离没吭声。

“既然你这么厉害,那你上去,在黑板上写下例题的解题过程。”

韩不离平时的数学成绩不是班里最拔尖的,可也算名列前茅。更别说这回半期考的表现令人眼前一亮。

地中海气过了,想给韩不离一个机会——

只要韩不离能把那题解了,他就不过多追究。

没想到韩不离直白道:“我不会。”

直白得像破罐子破摔。

韩不离是真不会,先不说教的是新内容,而且他题干压根没看,怎么一上去就解。

这下地中海彻底恼了——

他那理直气壮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地中海拍着桌子怒吼道:“不会就给我滚到后面站着!”

韩不离格外配合,拿起他做了一半的卷子,麻溜往后站。

他坐最后一排,站在教室后边和站在座位上,看起来没有太大区别。

地中海更气了,胸口剧烈起伏着,差点没被气死:“把卷子放下,站到外面去!”

韩不离照做。

地中海总算眼不见心不烦,一边往讲台上走,一边说:

“我带你们的第一堂课上就说过,在我的课上,睡觉可以,做数学题可以,可是不能做除此之外的事情!现在我再重复一遍,你们都给我记好了!我不希望以后还有同样的事发生!”

地中海噼里啪啦一顿输出,苏邶却悄悄往后挪了挪椅子——

他的位置离后门最近,往后移一点,再一偏头,就能看到走廊的情况。

地中海正背对着他们往讲台上走,完全没发现苏邶的动作。

“他看起来怎样?”赵翎压着声音,着急问道。

伤心吗?愤怒吗?是打算出去找人打架发泄情绪,还是索性逃课去网吧?

赵翎胡乱揣测着,真真是一位可怜的操坏了心的老母亲。

苏邶:“……他从口袋里掏出了笔和纸,在写东西。”

赵翎:“???”

赵翎:“什么?”

等下了课,赵翎就知道韩不离在写什么了。

地中海顶着那张仍旧怒气腾腾的脸走了,韩不离这才回了教室。

“赵老师,这是我写的作文,喏,题目在这套卷子上,你帮我看看估个分呗。”

韩不离笑嘻嘻地扯下赵翎扎小辫子的粉色皮筋,看上去完全没受到罚站的影响。

赵翎:“……”

得,白操心了。

他叹口气,认命般看起作文。

大课间的时候,韩不离被叫到了老师办公室。

“韩不离,说说吧,怎么回事?陆老师说你不尊重他的课堂,也不尊重他,在他的课上做与数学课无关的事情。他说你这次半期考数学考得还不错,可这不是你不认真上数学课的理由。”

萧墨楹坐在办公桌前,看着面前站着的少年,微微皱眉。

韩不离昨晚上话说得漂亮,可实际上却又是另一回事。

考差的事,果然给他造成了影响……

萧墨楹的办公桌上整整齐齐的,还有一盆小仙人掌。萧老师在批评他,韩不离却一直盯着那盆小仙人掌看。

绿色的,长了很多的刺,如果骤然去碰,可能会被刺伤。

可是如果缓慢地、轻轻地去触碰,韩不离莫名想,可能不会疼,反而像稍硬的动物的绒毛,不影响它毛茸茸的本质。

“韩不离?”

见韩不离没有回答她,萧墨楹又喊了声他的名字。

韩不离收回目光,垂着眼睛,一字一句道:“对不起萧老师,我错了,以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明明是一字一句认真的话,可是语气……连认错听起来都不正经。

萧墨楹打量他片刻,叹气:“我可不相信你说的话。按照惯例,给我写保证的字据吧。”

她拉过一把椅子,让韩不离在边上坐下写。

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那就给大家拜个早年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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