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书辰眨了眨眼睛：“你为什么这么惊讶啊，上回不是吃过他做的饭团了吗？”

什么？！

韩不离感觉都要说不出话来了。

“上回是哪回？？？”

“就上次你们一起开学习会的时候，那一碟的饭团都是他做的呀。”郭书辰回忆着，“我记得你吃了不少来着。怎么样，好吃吗？”

没等韩不离回话，郭书辰又接着感叹道：“别看这小子平时懒懒散散，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的样子，其实他可有毅力了。”

“什么意思？”

“你都不知道，那天他在后厨，把我一锅米饭都捏光了！”郭书辰摇摇头，回想起来依旧不可置信，“捏饭团总有失败的时候，可他一点儿都没浪费，把那些失败品吃得干干净净。”

韩不离震惊道：“一锅？！”

“对啊。一锅米饭，几乎都成了练习的失败品。我跟他说可以把失败品装在袋子里，等我关店了带去给野猫吃。可他太执拗了，非要全吃了。好像不吃完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一样。”郭书辰想起当时的场景，皱了皱眉头。

韩不离还在愣怔。

他苏邶再怎么能吃，一锅米饭也过于夸张了。

……胃，不好受吧。

韩不离还记得那天，他给苏邶喂了一口饭团。

愧疚与懊恼，像蚂蚁细细密密地啃食着他的心脏。

所以，他是真的吃不下了。

可他还是吃了一口。

因为……那是他韩不离递给他吃的。

“……”

韩不离咬紧了后槽牙。

这死猪怎么能这么呆？

把事情从头到尾好好地解释一下不行吗？

……他又不会逼着苏邶吃东西。

“韩不离？”

有人喊他的名字，韩不离才倏然回神，呼吸略略沉重。

他朝声音来源的方向望过去，只见苏邶围着食记的围裙，端着托盘，眉头微皱。

那双漆黑的眼眸，平淡的波澜轻动，好像在问他“怎么了”。

韩不离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郭书辰已经离开了，回到了后厨。

他应该是和韩不离打过招呼后才走的，可是韩不离沉浸在回忆里，没能听到。

韩不离不知道自己此刻眼睛微红，让人觉得，他好像在难过。

他瞪向苏邶，目光看起来很是凶恶。

“你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十年邻居。因为是邻居，所以韩不离才了解苏邶的一些习惯。

他知道苏邶对很多事情无动于衷，只有在吃的上面会多几分热情。

他知道苏邶不怕冷，平时喜欢敞着校服外套，很少会老实地拉紧拉链。

他知道看着懒懒的苏邶，却偶尔喜欢对朋友犯贱。

他知道苏邶总是沉默寡言，喜欢垂着眼睛。

……他知道那微垂着的睫毛，有多漂亮，是他即便不乐意，却仍然不得不承认的漂亮。

可是除了韩不离自己观察到的，从父母那儿听到的——

他对剩余部分的苏邶，几乎一无所知。

他不知道苏邶搬来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不知道苏邶是什么时候开始和郭书辰学习做饭团的。

他之前不知道苏邶还有个那么年轻的小姨，小姨养了一只可爱的小狗。

他不知道……苏邶究竟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要示好？

为什么要给在学校睡觉的他送小熊毛毯？

为什么要在医院门口等他？

为什么要瞒着大家，一个人回到酒店找他？

为什么，要在他孤立无援的时候，帮助他……

忽然间，韩不离觉得，面前这个端着托盘的少年很是陌生。

……也太过遥远。

苏邶皱着眉头，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忽而松开。

把托盘放在桌上，他拿起一个饭团，塞到韩不离嘴里。

语气是他一如既往的平淡：“有这么饿吗？”

韩不离：“……”

韩不离知道为什么他明明对眼前这人抱有一定好感，却依然讨厌他了。

一是他有时候确实挺贱的，还缺心眼。

二是自己居然对这么个人怀有“喜欢”一类的情感，这让他感到挫败且不可思议。

韩不离嚼嚼嚼，咽下饭团，没有收回瞪着他的视线。

苏邶也坐了下来，拿起一个饭团，这一回他递给了坐在对面的小孩。

小涵这会儿又怕生起来，往韩不离身边缩了缩。

韩不离拍了拍小涵的肩膀：“给你就接着，吃。”

小涵看了看韩不离，又看了看苏邶，这才接过饭团，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咬下去的第一口，小涵的眼睛顿时亮了：“好吃！”

接连又吃了好几口，一个饭团很快就吃完了。

韩不离又给他拿了一个饭团：“慢点吃。”

看着小涵吃饭团的模样，韩不离想起了自己头一回吃饭团的时候，忍不住露出笑容。

那时候还是韩辞景带他来的。

韩不离浅笑着，摸了摸小涵的脑袋，小涵吃东西的动作没有停下，抬头懵懵地看着他。

“吃完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告诉她今天你都干了什么，晚上吃了什么，知道了吗？”

小涵嘴里塞得满满的，点了点头。

韩不离吃着饭团，想到，这饭团是苏邶做的。

他抬眸，朝对面看去，做饭团的家伙正垂着眼睛，不动声色地静静吃饭。

韩不离在心里啧了一声，有些别扭地开口：“那什么。”

坐在对面的和旁边的两个人，都纷纷朝他看了过来。

韩不离把小涵的脑袋按了回去：“你给我好好吃饭，没跟你说话。”

韩不离的目光飘了飘，最后落在了装着饭团的碟子里，说：“你做的饭团，挺好吃的。”

“……嗯。”

……咳。

他只是觉得，需要对厨子进行正向的夸奖，这样厨子下回才能发挥得更好。

就像一直以来，韩辞景给他们做饭的时候，韩不离也是这样干的。

是的，只是这样。他没有更多别的意思了。

吃完晚饭，他们离开了食记。

郭书辰特意出来和他们说再见：“好吃下回再来呀。”

他笑眯眯的，尤其微微弯下了腰，对那个有些害羞的小朋友说。

“苏邶小伙子，明天来店里吗？”郭书辰问道。

苏邶顿了一下，才说：“……不出意外的话，会来。”

“小伙子，如果你想学有所成，请你再积极一点。”郭书辰故意板起脸，竖着手指，隔空点了点苏邶。

苏邶不语，只是点了下头。

本来应该回家了，但现在有个问题：

小涵该怎么办？

韩不离不想直接对小孩问这个问题，怕小孩以为自己成为了负担。

于是他绕了路，来到了小区的休闲场所。

那儿有小区里小朋友都喜欢的滑滑梯，以及秋千。

韩不离和苏邶小时候也常来这儿玩。

一看到滑滑梯，小涵顿时双眼放光，小鸟一样飞着跑了过去。

韩不离则坐在秋千上，脚并没有离地，只是轻轻地晃了晃。

苏邶也跟了过来，在旁边的另一个秋千上坐了下来。

他只手抓着秋千的链条，铁质链条轻晃发出金属的声响，苏邶打了个哈欠。

“很困？”

苏邶打着哈欠：“嗯。昨晚没睡好，今天又是一大早回来的。”

“为什么没睡好？”

韩不离这才发现，苏邶坐在秋千上，脑袋微垂，双眼已经轻轻阖上，俨然一副困倦的模样。

“小姨是昨晚给我爸打电话的，他一同意，我就买了第二天最早的一班车票。”

似乎实在困倦，少年的嗓音低了下去，听起来有些含糊了。

“想到今天能回来，晚上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侧过脑袋，眼睛挣扎着睁开，看向韩不离。

因为困，那目光看起来更加无神，可也多了些柔软。

“我讨厌那儿。”他轻喃着。

为什么？

韩不离想要继续问，可想到某个可能，他觉得热意上涌，有点熏脸，“为什么”这三个字就说不出口了。

“讨厌那儿”的反面，是“喜欢这儿”吗？

“……所以你跟来干嘛，困了就早点回去睡觉。”韩不离长手一伸，抓住了苏邶秋千的链条，稍稍用力，对方的秋千就失去平衡，左右摇晃起来。“你也知道，我看见你就烦。所以你给我自觉点，少在我眼前晃悠。”

“……”秋千轻晃，可能失去平衡的感觉让苏邶清醒了几分。

他忽然睁开眼睛，从秋千上跳了下来。

干、干什么。

韩不离的视线随着苏邶移动，看他不紧不慢地绕到自己身后。

“这样就看不见了吧。”

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近在咫尺的距离。

而后秋千动了。

链条突然被人往后拉，韩不离在那瞬间立刻抓紧链条，心脏狂跳不止，因为他差点从秋千上掉下去。

“卧槽！你他妈想死吗？！”

秋千在惯性下已经荡了起来。韩不离一边紧紧抓着秋千，一边转头瞪苏邶。他试图停下秋千，然后狠狠抓住苏邶的衣领，让他知道这是一个不明智的举动。

可是秋千在荡，韩不离一转头，立刻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是身体与大脑不协调的反应。

他看到苏邶气定神闲，站在秋千边上，笑意细微。

韩不离伸直了腿，在地上一刹，秋千停住了。

“你。”

韩不离站了起来，眯着眼睛：“给老子坐上去。”

他指着自己刚刚坐过的秋千，语气中带着威胁。

韩不离：（烦恼）（抓狂）

苏邶：好闲啊犯个贱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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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