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可再在南北区分界线上撞到一个人。
当时他赶着去上课,说了对不起就要跑,对方说没关系。听到回答,张可再抬眼一看,愣了。
被撞到的人歪了歪头,张开嘴正要说什么,张可再立马转过身,跑了两步发现方向反了,干脆横穿过马路,十分多余地在对面掉了个头,踩着草坪朝二教跑。跑的过程中上课铃声响了。
溜进教室的时候老师正在黑板上写字,张可再走到教室中间,老师回头了。眼见着是没办法去靠窗那一排,张可再立马溜边坐下。
台上的老师招招手:“迟到的同学到讲台上面来。”
前两分钟不知道在讲什么,老师说了这句话之后,同学们突然都兴奋起来。
张可再窘迫了一秒,然后发现大家都在朝后看,看的并不是他。他好奇地转头,一眼扫见刚才在路上撞见的那个人,头又立马转了过来。
刚才方向明明是反的啊!张可再莫名地紧张起来。旁边的人问:“你脸怎么这么红?”
张可再吓一跳,才发现旁边居然是同专业的同学,不过不熟就是了。他讪讪地笑:“跑过来的。”
后门口那个人说:“迟到的不止我啊老师。”伸出来的手准确无误地指向了张可再。
旁边的同学戳戳他,张可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回头,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那个人。那个人倒是坦然,迎着张可再的目光也没转开视线,甚至冲他笑了一下。
老师说:“来来来,两个人一起上来。”
张可再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是一门周三晚上的选修课,叫法医经典案例研究。老师又年轻又有趣,课讲得好,在学生当中口口相传,无比受欢迎。每年选这门课的人多得不得了,抢课都是拼手速。
上学期期末第一次选课,一堆花里胡哨的任选课,张可再根本不知道该上什么,本来打算去捏陶器,室友向前两届的打听过后,撺掇他一起选这堂。结果整个寝室只有他选上了。
习惯了跟室友一起去上课,都是他们招呼了就跟着走,开学第一周,张可再根本没想起来还有这么个课,要不然也不会迟到。
总的来说,如果在课上丢人,这种课丢的人会更多。
人都是被小概率事件砸死的,比如现在。
张可再和那个人一起上了讲台,被老师言简意赅的一个字吓住了。老师说:“脱。”
“啊?”张可再的疑问被淹没在了哄笑声中。
他扭头的动作堪比生锈的机器人,转过去就看到旁边的人也正看向他,居然是一双笑眼。
老师催促:“脱外套。”
还是早春,虽然教室里不热,张可再还是出了一身汗。
他里面是一件宽松的连帽卫衣。梗着脖子脱掉外套,老师突然伸手,隔着衣服,在他肩膀靠脖颈处捏了一把。
张可再疼得“嗷”一嗓子叫了出来。
整个教室哄堂大笑,张可再的脖子梗得更僵硬了。生怕瞥到旁边人的反应,他朝着老师那边侧了侧身。
老师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注意保护颈椎啊同学。”
旁边同样迟到的人就淡定很多,脱衣服脱得从容。
张可再听到有人噢噢地叫,侧过去的身体又移正了,余光里,旁边那人里面穿的是黑色毛衣,不是宽松式的,暴露出身材很不错的样子。
难怪台下都在怪叫。
老师让那人侧身对着讲台,又让张可再站在他背后。因为看不见他的表情,张可再松了一口气。
“这里,秉风穴,捏。”老师用一根小教棍,指了指那个人的肩膀某处。
张可再愣着,老师说:“捏啊。”
“捏这个穴位能让人变尸体吗?”他真心实意地问道。
众人大笑,前面那人还是很平静,立在那里像个模特,动都不动一下。张可再去捏老师指的那个地方,明明用了很大力,但就是使不上劲。
“什么感觉?”老师问。
张可再说:“捏不动。”
说完就看到背对自己的人摇了摇头:“没什么感觉。”
头顶快冒烟了。老师站到张可再旁边,教他把大拇指放在那人肩上,用拇指旋转的力去按压。教完又问:“什么感觉?”
“有点胀。”那人回答。
张可再的手完全被当成了教具,顺着老师的指点,一会儿往下按天宗穴,一会儿又往上按肩外俞。但老师讲的什么一点儿也没记住。
可以回到座位的时候,张可再忙不迭地朝下走,走了几步才想起来,外套还在讲台上。回过头,正好被人递过来。
他飞快看一眼那人,接了外套跑到后排坐下。连谢谢都忘了说。
课上到一半,张可再问坐在那里的同学:“老师在讲什么?”
同学奇怪地瞅他一眼,说:“在讲正确的按摩手法和不当按摩致人死亡的可能性。”
张可再哦一声,哦完看向讲台,正好坐在前面的人回头,两个人视线碰了一下。张可再立马移开眼睛,佯装专注地看着老师。
终于熬到下课,张可再跟旁边同学打了个招呼,赶在下课的人潮之前跑出了教学楼。
周四下午是个固定时间,排的课基本是形势与政策一类,随便进哪个教室都是同样的课程。
上完课,张可再跟室友们一起走出大教室,两个室友说跟女朋友约好了,另一个说要先去图书馆。张可再应了这个应那个,左右转个头的时间,仨人已经消失在下课大军中了。
他叹口气要朝食堂走,走到教学楼中庭前,旁边有人并过来,说:“同学,你好。”
看到那张不是很熟的脸,张可再呵呵笑两声,说:“你好。”
还是昨晚那件毛衣,那件毛衣原来是半高领,领子正好到喉结的位置,啊啊,真骚包啊。张可再想走得快点,那人却跟得毫不费力,说:“我叫卞玉。”
张可再见躲不过,说:“张可再。”
卞玉问:“可一可再?”
张可再想说我爸妈取名的时候根本不知道那首歌,但是又懒得解释,只潦草地点头。
“张同学是要去食堂吗?”卞玉又问。
张可再又呵呵笑:“等下吧,先回寝室放一下书,等我室友回来一起去。”
卞玉点点头,说那下周见。
张可再敷衍地挥挥手,朝着北区宿舍走。走到一半回头,看到那个身影确实是朝南区走的,于是半路转了个弯,放心地朝食堂去了。
北区第二食堂二楼,有一家小炒张可再特别喜欢,那里的清炒山药木耳很有老妈的味道。
室友都不在,张可再上午刚拿到生活费,非常奢侈地点了三个菜。找了个角落吃得正欢,有个人站到了旁边:“同学,你对面有人吗?”
张可再嘴里塞满着,抬头看到来人,努力吞下食物,第三次呵呵笑:“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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