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思还未去寻玉婉,她已先醒来,在蔡大人安排来照顾她的婢女的搀扶下,来到他屋外。
“七哥!”玉婉抬声唤了句,又虚弱的扶着房门,一脸病容。
林瑾思看见,立刻迎过来,却只站在她面前,并未伸手搀扶或其他,但他开口,语气却是关切无比:“还病着怎么就下床了?”
“婉儿醒来不见七哥,婉儿害怕……”玉婉弃了门框,两步上前,虚弱的攀着林瑾思的手臂,将重量全落压在他肩上。
“玉婉妹妹已这么大了,怎么还如此孩子气?蔡大人不是派了人照顾你么?”林瑾思笑了下,温柔问着。
“都不相熟,怎能不害怕!七哥明明知道婉儿只认识七哥,也不说守着婉儿!”玉婉鼓起唇抱怨。
林瑾思有些无奈,拍了拍她的背,安抚了下,“蔡大人既已派人守着,我若非要他将人撤去,独我留下,不是毁了玉婉妹妹清誉?”
“可……”
“你我都已长大了,不再是孩童时能不顾礼制,玉婉妹妹如此,我倒是没什么,可被旁人瞧了去,可是又要说玉婉妹妹的闲话了。”林瑾思打断她,仍是温柔提醒着。
玉婉咬着唇,收回了手,依着侍女搀扶着,但那张脸上明显已是不高兴了。
林瑾思仰头看向窗外,问了句:“今日日头好,玉婉妹妹若有精神,可愿与我一起去院中坐坐?”
“好。”
玉婉闷声答应了句,还是不太高兴,一直闷着气跟林瑾思来到了驿馆后院内。
原本空旷的后院里,此时竟多了一树红艳,这唯一的景致便立刻引了玉婉的注意力。
林瑾思瞧着,问道:“可与玉婉妹妹在京中种下的那几树一样?”
这是一树山茶花,却是种在一个一人怀抱大的陶瓷盆里,与整个院中的装饰不太协调,明显像是从别处才搬过来不久。
“七哥!你,你特意为我寻的?”玉婉猜测着问。
“只是昨日听蔡大人提起他府内的山茶,便想起了玉婉妹妹种下的山茶花,于是向蔡大人讨了这一树来。驿馆别无他物,希望这一树红艳,能让玉婉妹妹心情愉悦些,早日好起来。”林瑾思解释道。
本怀着欢喜去寻七哥,但七哥未迎她进屋,只在门口与她聊几句不说,还要讲一堆烦人的道理不要她挽他。
她自然是气不过的。
可看到这盆山茶,玉婉心中的气便一下子全消了。
七哥这是特意为她寻来的啊!不迎她进屋,也是想第一时间带她来此处吧。
其实她也清楚,七哥不愿与她太亲近,都是在为她着想,若传出去的确对她名声有损,也会引来麻烦。
虽然更想与七哥亲近,但眼下这样也很好,七哥,还是最偏宠她的。
“谢谢七哥!”
林瑾思温柔笑着,心里却没什么起伏。
一切准备就绪,该谈正题了。
今日日光很好,明媚温柔。
两人和着日光坐下。
林瑾思先开口问道:“已至年关,玉婉妹妹怎么独自一人到宁州来了?可是……与二哥有关?”
玉婉像是满腹委屈终于寻得诉说之处,一双眼里立刻盈了水花,委屈兮兮:“七哥,二哥说要将我嫁出去,我爹也从中帮腔!他们太过分了!我才不肯嫁。听他们说你去了宁州,我就逃出来找你了。七哥,你可一定要救救我!”
“玉婉妹妹已是该当婚配的年纪,二哥他们操心些也是正常,你若不愿,不答应便是了,何须出逃?”林瑾思问。
“这次与从前不一样!他们是来真的!日子都定下了,已开始着手盯着我绣嫁衣了!我再不跑,就真要被他们绑了嫁出去了!”玉婉控诉说。
“真这么严重?他们要你嫁给谁?”林瑾思也终于收了玩笑的心思,严肃问。
“周伯侯家的公子。”玉婉咬牙切齿道。
“三哥的人?”林瑾思垂眸思索了下,笑说,“二哥这是要你帮他去拉拢周家。”
“我才不去!我不要嫁人,我要一辈子和七哥在一起!”玉婉立刻拒绝道,又靠近林瑾思些,满含柔情,撒着娇说,“七哥,不如你娶了我,他们便不会再在我身上动心思了!而且,我们日后在人前,也不用再如此顾忌了。”
“又胡闹。我府中二哥三哥塞来的那几位,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你若来了,岂不是要闹得天翻地覆?你受得住?再说,你爹也是绝不会答应的。”林瑾思说。
“那,那,七哥,我不管,反正我不要嫁!这件事,你必须得帮我!”玉婉握着他的手腕,严词威胁道。
“好,不嫁,我帮你。”林瑾思无奈笑着,答应说。
玉婉一瞬露出笑颜,欢喜抱着林瑾思的胳膊:“我就知道,七哥最好了!”
自己的烦心事终于得以解决,玉婉又想到了另外一桩,面色一下子又沉下来。
“七哥,我听他们说,你最近身边总跟了个女人,那女人是谁?你莫不是出来游玩一趟,便看上了什么人吧?”
提起乔窈,林瑾思面色冷下来,沉声说道:“她有别的用处。”
玉婉听着,放下了心,故意说:“原来如此,我就知道,七哥胸怀浩宇,怎会瞧上这种不入流的乡野丫头?瞧着便是粗俗,不懂风雅,怕是平日相处,也定是无趣得很吧?”
林瑾思面色仍然很冷,听她说完,只缓慢回了两个字:“的确。”
他眼中的情绪玉婉看不透,但这一句却深得她心。
她怜惜的看着林瑾思,柔声安慰他说:“明明厌恶,却要虚与委蛇,真是难为你了。七哥,婉儿来陪你了。接下来的日子,婉儿不会再让你觉得无趣了。”
林瑾思没有接话,平淡转了个话题:“我来宁州是奉了二哥之命,二哥已查出,三哥私养的党羽藏在梅山之内,此去梅山,便是要我去探个虚实,没想到,会在这里恰好遇到你。”
“如此巧合,说明我与七哥心有灵犀。”玉婉欢喜回应。
林瑾思笑了下,却摇摇头:“说明,你逃婚来找我一事,二哥三哥此时都已知道了,你爹估计也已知道了。”
“那……七哥!你刚答应了帮我!”玉婉一时慌了起来。
“放心,我答应了你,自然会管你。此事我已有应对之法,你只需听我安排即可,这几日,便先在驿馆内好好养伤吧。”林瑾思说。
林瑾思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动。
他立刻回过头,是乔窈。
乔窈手里抱着一个低矮的木桶,似乎有些重,她抱得很是费劲,如此在路过门槛时便不小心绊了下,木桶撞在了门框上,她正慌忙稳住手里的东西,不让它掉下去。
林瑾思瞧见,立刻迎上去帮她拿过东西,又将人扶稳了。
他望着乔窈,眼里闪过一丝冰冷。
方才的对话,也不知乔窈听到了多少,不过后续所说,她便是听到也没有关系,重点是前面几句。
而乔窈只是刚到,什么也没有听清,手中的东西太沉了,她一路费力抱回来走到后院,甚至连院子里的人都没仔细看,就不小心被绊到,此时注意力更是只全落在手中的木桶里。
她站稳身子,抬头感激道:“多谢,多谢!”
这时她才看清了人,不禁微微慌了下:“瑾,瑾哥哥……”
“去哪儿了?怎么一早晨都不见人?”林瑾思沉着眼眸,表情似是不太愉悦。
他这语气,是在担心她么?
也是,看这时间,自己好像已经离开快一个时辰了。
乔窈连忙接过木桶,抱在怀里解释说:“我,我只是想帮你做些事,出门前我也不见你,就直接出去了。我想着不会很久,很快就会回来的……”
木桶里,放着她刚去河边洗好的几件林瑾思换下来的染了血的衣服,和那件狐裘。
玉婉也已跟着走了过来,她瞧见,冷笑了声,略带讥讽说:“这些事吩咐下人去做不就是了?姐姐怎么还亲自辛苦?”
方才这女人一来,七哥就立刻走过去迎,这让玉婉心中免不得起了情绪,虽然面上仍笑着,可挖苦的话却是忍不住。
乔窈愣了下,抱着木桶有些不知所措。
林瑾思这样的身份,好像是该如此,是不需要她插手。
脑袋上却突然落下重量,林瑾思温柔的揉抚着她,感激道:“窈窈,辛苦你了,多谢。”
得到肯定与夸奖,乔窈眼里一时又有了光,立刻笑着望向林瑾思:“没有没有,能帮到瑾哥哥便好!那,我去晾起来!”
林瑾思点头,她又欢喜的抱着木桶离开了。
玉婉望着,面色一瞬沉下来,可在林瑾思面前还是忍住了情绪,僵硬的勾唇笑了笑,说:“她还真是把七哥放在心上,事事亲力亲为。呵,也是,一个低贱的民女,也只能如此对你,也做不出别的了。”
林瑾思温柔的情绪瞬间散了,只余下冰冷。
“玉婉妹妹,你想不想去锦安王府住一段时间?”
玉婉像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话,震惊地望向林瑾思:“七哥!你,你说真的!”
“哄好了她,她才能帮你。只有她能帮你。”林瑾思冷声说。
看出林瑾思神情中的不悦,玉婉立刻装乖,撒着娇应说:“婉儿知道了,七哥,婉儿以后绝不会再说姐姐的不好了。”
林瑾思终于松缓了表情,解释说:“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提醒你,她有用处,能帮到我们,须得先哄着。”
玉婉点点头,应:“七哥放心,婉儿不会辜负七哥的一番苦心的。”
她说过,望向远处乔窈在院中忙碌的身影,唇边不禁露出一抹轻蔑。
看来,的确是她多虑,一个略有姿色的没见识的听话丫鬟罢了,这个女人在七哥心里,也只是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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