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刚出院落,谢老夫人便叮嘱她:“你算是谢家新妇,这些人你认不得正常,跟着我叫即可,千万别乱出声。”
见白榆晚点头,谢老夫人才松了口气,带着她跟在侍从身后。
崔老夫人此次举办的宴会位于崔府的瑞雪楼,院落里的布置是极为讲究的,偶尔能看见堆砌成的假山,还有株株梅花。
已临近年节,寒梅算是经历了风雪的考验,在崔府的悉心照料下,成为这院落中的一抹亮色。冷香扑面而来,与其他花香并不一样,沁人心脾。
其实白榆晚心中并不解,在这白雪茫茫之际,竟还要在这受冻赏花。以至于她兴致缺缺地跟在谢老夫人身后,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手帕。
虽说这院落中摆放了不少炭火,但终究抵不过这天寒地冻的温度。她发现了不少探究的目光朝他们看过来,只能一直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府中的侍从最终将他们带至屋外,来来往往的诸多客人,几乎都是一些洛州的达官显贵。一路过来,目光都落在他们的身上。许是因为这是他们首次受邀前来参加宴会,还是从洛州千里迢迢过来。
谢府在洛州也算是高门大户,不过名声传到锦州,显然是降了一档次。甚少人认得他们,只知晓是从未来过的新面容。
洛州本就比不上锦州富饶,甚至可以说经常是借着锦州才能做成许多事。
谢老夫人虽心中有些紧张,但也是见过世面的,自然不会露怯。心中担忧身后外甥媳妇会不适应场合,只好牵着身后的白榆晚。
白榆晚本在感慨这崔老夫人是真心喜欢梅花,即使是室内也能闻见阵阵梅香。就发觉被一只温柔的手牵住,抬眸一看,谢老夫人正用眼神安抚她,示意她不用紧张。
她正准备解释,里面就已经派了人出来,请他们进去。
房内燃着不少炭火,却没有半分刺鼻气息,只有似有若无的梅香。寒梅纹路的窗户半开着,温度也同外面不一样,温暖宜人。
白榆晚被谢老夫人牵着绕过一道寒梅屏风后,才来到正厅前,一组青色玉瓷的几案上方放着陶瓷茶具。
正厅内已然有了不少宾客,与年轻女子,也有不少贵妇。衣香鬓影,甚是夺目。
二人的到来打乱了屋内的热闹,只有崔雁一人无所顾忌,还在崔老夫人的膝下撒娇。
崔老夫人正端坐在正厅上方,看上去富态慈善。
“祖母,我现在还不想成亲。”她依偎在崔老夫人身边,不似昨日的张扬,多了几分活泼。
白榆晚看过去,崔雁倒是和自己想象中的有些差别。不过依旧和昨日一样,是个爽朗性子。
“谢姐姐,好久不见。”一贵妇开口,头上的步摇多少有些晃眼。
这位夫人看上去大方得体,脸上也挂着适合的笑容,浓密的黑发在精心打扮下,更显得几分端庄。
谢老夫人扬起笑容,迎上前去:“林夫人真是许久不见了。”
林夫人也忙上前,牵住谢老夫人的手:“咱们也差不了多少年岁,可如今啊已经差了一个辈分了。”
随后她看向站在谢老夫人身后的白榆晚,许是经常出入这样的场合,目光犀利,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林夫人。”白榆晚没有忘记谢老夫人的叮嘱,跟着她叫了一声,随后行礼。
林夫人的目光打量着她,见她看向自己,才莞尔一笑,走过去将她扶起:“这就太客气了,我与你们谢家也算是老相识了。虽然如今我在林府,也不会忘记曾经的情谊。”
白榆晚突然抬眸,她听见了林府,这才反应过来,这林夫人莫不是那林冲的夫人?
若是从她这里得知些林冲的事迹,想必对自己找线索会更容易些。
“清儿?”似乎是察觉出她的失态,谢老夫人喊了一声,才让她回过神。
只见周遭的人都望向她,她垂了眸子:“清儿未曾见过这般的天仙夫人,一时失态,还望夫人莫要见怪。”
她的这话引得屋内阵阵笑声响起,特别是这林夫人的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笑意。心中不由得对这个女子多了几分喜爱,牵过她的手,发觉有些寒意。还顺手将自己手中的汤婆子递给了她,让她快些落座。
这场赏花宴是崔老夫人办的,崔家以前也算是名满天下的士族,不过在新帝被摄政王推上皇位后,毅然辞官。来这锦州落了根,从此不再过问朝堂之事,不过这崔夫人柳秋心是来锦州后才娶进门的,是商人之后。
这些都是白榆晚之前派人查到的消息,未曾想到竟在这时候派上用场。
这时在一旁的崔雁冷哼一声,虽未开口,但白榆晚还是从中看出来些不友善。
崔老夫人给了她一个眼神,随后清了清嗓,拄着拐杖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身:“大家在这寒冬还能应邀前来,老身甚是感激。这院落中都是上好的梅花,诸位若是看到上,离开时可带一两株回去。”
大家见此也纷纷起身,朝崔老夫人行礼:“谢老夫人。”
这插曲过去,屋内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景象。
“你现在若是不成亲,再过两年可就成老姑娘了。”崔老夫人这才回答了之前崔雁的话,笑道,“你看那谢家夫人,看上去与你同岁,人家都成婚了,再过几年有了娃娃,你可怎么办哟!”
听到话题转向自己,本欲喝茶的白榆晚顿了顿,放下手中的茶盏,发现崔雁看着自己的眼神显然带着幽怨。
她这才发现,今日的崔雁也是一袭红衣,被不少金丝环绕,显出几分贵气,华美至极。少了几分昨日的英气,多了几分小女子的娇气。
青丝编成发髻,上面被一支梅花白玉簪点缀。许是觉得这样太过简约,其中还点缀了不少的宝石和珍珠发饰,熠熠生辉。
二者若是单拎出怕是都不会有这样的效果,结合在一起交相辉映。
倒是有些闪着她的眼睛了,白榆晚想着不愧是商贾之家,就连发髻也如此讲究。
崔雁看向她,微抬下巴,语气有些撒娇:“祖母,我可不想与寻常女子一般,早早去别人家相夫教子。还想多陪您几年呢,若是我早早嫁出去,您就不能经常见到我了。”
林夫人这时出声,像是替白榆晚抱不平:“崔姑娘,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皆是如此。”
“那又如何?那是寻常女子该考虑的事。我可不想如此,只想将崔家发扬光大。”崔雁一脸傲气,看向一旁的崔老夫人,“您从小便教导我,女子不应困于宅院中,还可以走其他的路。”
林夫人被呛,也没有再说话。崔家虽不似从前,手中也握着锦州大半的资产,就算是她也得掂量掂量说话。
崔老夫人见二人理念不合,也只能打哈哈:“是我这孙女有鸿鹄大志啊,林夫人莫要见怪,别和这小孩计较。”
虽是劝和,但众人都看得出来,这崔老夫人稍微心思明显偏向崔雁。林夫人自然也看的出,但话到这了,她若是计较,倒显得自己小肚鸡肠了。
只是她心中像是堵了块石头,也没了赏花的乐趣,讪讪坐回自己的位置,纤细的手指紧捏着茶盏。
“祖母,这屋内有些闷,我且出去逛逛。”崔雁同崔老夫人行礼后,便离开了这里。
她走后,这宴会的气氛才稍微轻松一些。不过林夫人依旧挎着一张脸,只是偶尔敷衍的笑笑。
“不如我们来下棋如何?这是今日崔家公子留下的残局。”突然一妇人出声,看上去像是今日来的早。
众人皆应和,虽大部分不懂棋,但也不能让这赏花宴太过无趣。
见大家都有兴趣,那妇人转眸看向白榆晚:“既如此,让今年初次来的宾客试试如何?不知谢家夫人可懂棋啊?”
在场的人也没出声,都打算看看这热闹。
白榆晚本来想站在一旁看热闹,结果突然被点名。她迎上那人的视线,眼中尽是真诚:“我对棋局没多少研究,怕是要辜负夫人美意了。”
那妇人反倒有些惊讶,思忖片刻才开口:“可听闻洛州穆家的女儿最擅棋局,莫非是谣传?”
白榆晚不由一愣,这事她并不知晓,想来穆婉清本身也不会棋局,怕是穆羽为了面子常才传出的。
“是误传了,我确实爱下棋,却不擅长,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技艺,也就不在此展示了,免得污了夫人们的眼。”
她本以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总归不会再提出让她下棋了。怎料那妇人像是没听懂一般,语气还亲近了些:“既是爱下棋,那边尝试尝试,能接手这崔家公子的残局,也算是不枉费谢夫人你来这一趟。”
白榆晚此时已是推脱不得,只能应声,随后走向棋局。棋子是上好的玉石打造,晶莹剔透。
棋盘上黑子势大,已占据棋盘上大部分位置。很显然,这一局黑棋赢是局势所定。
可白榆晚一向不信这些,她向来只做破局之人。白棋乍一眼看上去确实已经死了,没了活路。她看见了右上方的一个眼,微微勾唇。
手执一颗白棋,放至那处,整局又被她盘活了。
周围出现不少唏嘘声,崔家公子的棋艺在整个锦州都算得上数一数二,现如今被一女郎给破局了,说出去还真没什么可信度,可他们却又是真的实实在在看见了。
就连谢老夫人看她的眼神中,也带着些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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