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白榆晚从梦中惊醒,只觉头疼。昨夜思索穆婉清的办法,导致子时也未曾入眠,一早便带着药箱来到穆府。
兰时低头攥着手,低声道:“白大夫,真是对不住……大姑娘马上就起了。”
“无妨。”白榆晚摇头,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好在她的药箱中有带常看的医书,不然在这还不知该如何打发时间。
大厅里安静的除了翻书声,便只有她偶尔倒茶的声音。
一旁的兰时倒是替自己捏了把汗,前日她因担心自家姑娘,所以在听到当时的声响后,禀告给了老爷。
后来发现是自己虚惊一场,可当时白榆晚的眼神让她感到一丝惭愧。
“白大夫?”一道清朗的声音从外传来。
白榆晚循声看去,阳光从男子的背面映射下来,将他周身清冷的气质也变的柔和了些。
同样是一些月白色长衫,外面的大氅也之相映衬。
白榆晚觉得,这人应是真心喜欢这颜色。这一抬眸,倒是直接撞上了谢简之的视线。
她微微颔首,算是招呼。
前厅之中算是没人再说话。
谢简之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打发时间。而白榆晚则继续看着医书,正好到自己未曾钻研透的地方。
“白大夫,上次之事,可还有转圜?”他突然出声,白榆晚才反应过来,这人在说将她收做医官之事。
但此时她已决定与穆婉清互换身份,自然不能答应他:“抱歉,我过段时间还有些其他事要处理。”
谢简之应了声,表示理解。
这回是彻底安静下来,就连兰时也没有开口。
谢简之在喝茶之余,时不时会看向白榆晚。那双眼睛同他母后的有几分相似,上次那苏大夫也是如此。
见白榆晚专注手中的书,他也没打扰。
今日他过来本是为了和穆老爷商量些事,只不过管家告知他穆羽被一些事情耽误,还需要些时间才能过来,这才让他先来这里。
未曾想竟遇到了她,抓着茶盏的手将茶送至口中,一饮而尽。
“谢公子,看样子您与穆府交情颇深?”白榆晚突然开口,随后将手中的医书合上,放至一旁。
“何出此言?”谢简之微怔,不明白她话的意思。
白榆晚解释:“这已经是我在穆府第二次见您了。”
谢简之微怔,倒也不意外:“是有些交情,近日两家之间有些生意上的往来。”
“听闻谢公子之前在锦州做生意,想来应该与林家也有些交情?”白榆晚借着机会套话,这本人都在这了,再去其他人那里打探消息岂不多余。
“有些交情,偶尔会有生意往来。”谢简之三两句含糊过去,看见她眼底的乌青,“白大夫最近是没休息好吗?”
白榆晚挑眉,这话和当时他在村寨中说的,可不一样。
她刚想开口,一名丫鬟朝这边小步子跑来:“白大夫,姑娘起了,请您过去呢!”
既如此,白榆晚也不再耽误,拿起药箱便离开。
临走时同谢简之道了别:“上次多谢谢公子在穆老爷面前美言,若以后身体不适,直接去徽春堂找我便好。”
她走的有些快,裙摆随着寒风摇曳,一会儿就没了身影。
谢简之将目光收回,瞥见了被她不小心落下的医书,以及桌边茶盏边缘留下的一抹红。
在小厮正要收起之时,他出声:“医书给我便好,我还给白大夫。”
-
白榆晚轻车熟路地走向穆婉清的院子,竟比丫鬟还要快些脚程。
在还有段距离的地方,就已经看到穆婉清站在院落门口眺望,神情着急。
待她走近,穆婉清立马迎了上来:“你怎么才来啊!”
白榆晚微微挑眉,有些疑惑:“不是你还未起吗?我医书都看了不少。”
“……我有时候觉得你挺不会说话的。”穆婉清有些无语,明明看起来是个温柔大姐姐,怎么一熟悉,就暴露了她本来的性格?
不过她此时更在意的是昨日她的提议,是否被白榆晚采纳。
“白姐,你说昨日那意见如何?”穆婉清眨巴着眼睛,眼神中含着期待。
白榆晚将药箱打开,露出了里面各种瓶瓶罐罐:“嗯,我来便是同你说这件事。”
直到将各种材料摆好后,才再次开口:“这些是制作面具的材料,我需要借用你的脸,制作面具的时间大约需要半月。”
“你这是答应了!那做面具时我需要做些什么?”
前几日穆清婉去查过这人皮面具的做法,这才知晓当日白榆晚说是人皮所做,不过是骗她罢了。
“不动便可。”白榆晚垂眸,整理手中的材料。她其实没给人做过面具,不过原理应是差不多的。
穆婉清闻言坐好,话语中带些撒娇的意味:“那白姐开始吧。”
-
之后的半月,白榆晚每日白天都会来。
主要是在穆婉清这里了解清楚穆府的关系,以及她认识的一些人,不能在外人面前露了破绽。待她每日夜间回去时,便会开始□□。
这日照常如此,穆婉清在屏风后泡药浴,而她则在学习穆婉清平日里的字迹。
“你这字,是如何练的……”
白榆晚看着书案上鬼画符一般的字迹,陷入沉思。即使她已经练习了这么多日,还是无法做到像她一般随意的笔法。
“放宽心,就连家中的人也认不出我的字。你只要写的不规矩,他们便不会怀疑……”穆婉清摸了摸鼻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可她确实不爱写字,甚至读书都是被母亲逼迫的。
“今日我回去,人皮面具即将完成,明日我们便可交替身份。你脸上的疤痕只要坚持每日涂抹,过不了半月便能痊愈。”
说罢,白榆晚将自己药箱中的三瓶芙蓉膏都放在了书案上,随后收起了自己练习的纸笔。
“白姐,没想到我能做出这么大胆的事情!”穆婉清已经幻想她与顾郎在之后日子的模样,面上不禁浮现出一抹笑意。
白榆晚大约也能猜到她心中所想,只不过兹事体大,还需谨慎:“这事若是暴露,与我们来说都没有好处。以后想找我,便去徽春堂找掌柜,他会替你转达。”
这话显然已经不是穆婉清第一次听见了,几乎隔天便会重新叮嘱。
-
穆婉清几乎一宿未眠,天色才微微露白,她便起了身。
这次换身份,最让她担心的便是她娘。她那个父亲,总是用她娘威胁她,转而又用这办法来威胁她娘,这也是她一直没有勇气继续寻死的缘由。
在看见白榆晚的身影时,她心中的情绪到达了顶峰,她招手:“白姐。”
白榆晚莞尔,眼神示意她让身后的丫鬟离开。等周围没人,她才带着穆婉清进了屋内。
“这里是两张人皮面具,你若是遇到上次我的情形,便可以用另一张。”白榆晚将手中的木匣子递过去,神色严肃叮嘱,“切记,万不可碰水。”
穆婉清接过,目光热切真诚:“多谢白姐,我定不会忘。”
白榆晚又嘱咐了些该注意的地方,包括不知如何做时可去寻掌柜。
“请替我照顾好我娘,她前半生已经够苦了……”穆婉清轻轻扯住了她的衣袖,两行泪落下。
白榆晚轻抚着她的后背,给她穿上了一件大氅:“放心,你等会先回徽春堂去找掌柜,他会安排你乘马车前往岑州。”
穆婉清应声,带上面具离开。
一开始还有些唯唯诺诺,忧心有旁人发现该如何。可当她真正要踏过这穆府大门,心里却没由来地多了几分惆怅。
-
傍晚时分,前厅穆老爷突然派了人传话,让她现在便过去一趟。
这穆羽是个自私的人,想来找她不会有什么好事。白榆晚检查了人皮面具没有任何问题后,随意披上了一件大氅朝前厅走去。
今日的天气并不好,虽未下雨,但这凌冽的风还是让人感觉到阵阵寒意。
她也不由地加快了脚步,心中腹诽这穆府为何建这么大。
丫鬟兰时在她后面一直跟着,觉得今日自家姑娘似乎心情不好,都未曾与她说几句话。
难道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兰时这般想着,竟发现前方的大姑娘停下了步子。仔细一看,原是撞上了人。
白榆晚冷不丁被撞了一下,有些吃痛,还踉跄了几下。正在她要倒下之际,被一温热的手掌揽住了腰身。
定了定身,这才抬起头,只见是一袭青衫的谢简之。
谢简之也未曾想到,这姑娘直直地就撞上了他。似乎觉得有些不妥,连忙松开手。
“于礼不合”四个字浮现在他脑海中,他一向是个循规蹈矩的人,这次也不是故意。
他虽未见过,但想起刚才穆羽的话,想来这应是他的女儿穆婉清。
谢简之微微垂眸,后退半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姑娘,对不住。”
“无妨,是我走的有些急了。”
白榆晚不知他此刻为何在此处,但她现在的身份应当是不认识这谢简之的。
因此只道了歉,没有寒暄,径直朝前厅走去。
等她到时,这才发现这前厅不只有穆羽,穆夫人也坐在一旁,看向她的神色有些担忧。
“你的脸好了?”穆羽神色似乎有些惊讶。
因此前担心这半月疤痕无法消除,所以穆婉清一直戴着面纱,约莫有小半月的时间。
白榆晚福身行礼:“是,爹,白大夫日日前来,若是还不好,就是她这个大夫的不称职了。”
“原是如此。”穆羽点点头,倒是没再问。
“不知爹今日喊女儿前来,是有何事?”她可不相信这穆羽会无缘无故叫她过来。
之前穆婉清曾说,她这父亲除了跳河那次看望了一趟以外,就没出现过。那次去也是担心她就这么死了,耽误他结亲的大事。
“今日喊你来,是有些事情。”
穆羽站起身就想要将她拉过去,见她不愿,面上的笑意也丝毫未减。
“爹知晓此前让你嫁去林府,你有不满。如今那门婚事便作罢,左右也没对过八字。”穆羽拉着她的手,劝说,“爹重新替你说了门亲,这次可是谢府的亲年才俊啊。”
白榆晚心下大惊,她未曾想过与林府的婚事就这样作罢。
“我之前不愿嫁去林府,您是如何对我?如今我终于认命,你竟又做主替我换了夫婿?”她仿着穆婉清的模样,只是冷了脸。
穆羽被这么直白的话顶回去,脸色顿时铁青,怒斥:“放肆!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替你择婿,也是为了让你过上好日子!”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