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时虚第一次被明柚单独约出来。
他在收到纸鹤传信后,呆愣了许久。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连忙收拾了一番,换了一身新衣服。
小师妹怎么突然约他出来?
时虚抿紧唇,保持镇定,但泛红的耳尖却悄悄出卖了他紧张的内心。
明柚对于他来说,像是一道光。
照亮了他灰暗的内心。
他从不敢逾矩,因为光向来是高高在上,不可触摸的。
但是他的内心渴望着靠近,渴望着触碰。
就像飞蛾扑火,他控制不住内心的汹涌情感。
但是他知道,一味地冒昧打扰她,只会让她感到厌烦。
于是他只是默默地注视,在她需要的时候竭尽所能的帮助。
他向来会隐藏自己的内心,于是这份情感便一直被深埋。
能够像现在一样跟在她的身边,成为她的伙伴,时虚便已心满意足。
不知不觉,二人便走到了一片人迹罕至的田野边。
“小师兄,”明柚清凌凌的声音从他的身边传来,“你那日展现的力量是从何而来?”
“我......”
时虚下意识攥紧右手,缺失一节的小指又开始泛痛。
“此处僻静,并且我已设下屏音罩。”
明柚微微仰起头,紧盯着时虚。
“......不过小师兄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
“......我......”
时虚一直牢记阿婆的教诲,隐藏自己的这股力量。
他因为这股特殊力量被追杀,失去指节。
但他也因为这股力量保护了明柚。
能告诉她吧?
时虚垂着眸。
他自然是相信明柚。
但是他担心这会给明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
时虚抬起眸,定定看向明柚。
既然小师妹这么想知道,那么便同她说。
如果会给她带来麻烦,那么他就去解决麻烦。
“我的这股力量是我自诞生起便存在的,所以我也不知这从何而来。”时虚缓声道,“我有时也控制不了它。我的脑海中还有一道‘杀死祂’的想法,这个想法我也不知如何得来,它一直存于我的脑海中,一旦使用这股力量,这个想法便会格外强烈。”
时虚的声线偏冷,就像是皑皑白雪压住青松,带着一丝冷寂,没有少年该有的热情昂扬。
他没有诉说自己因那“杀死祂”的想法备受痛苦,也没有诉说自己失去指节的缘由。
他只是如同局外人一般,冷静的叙述:“我猜这个想法与这个力量有莫大的关联,也许找出‘祂’是谁,就能找出力量的来源。”
“祂?”
“嗯,我也不知所谓的‘祂’是谁。”时虚苦笑了一下,“也许我父母知道,但是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哪。”
明柚静静看着似乎毫不在意这些的时虚,内心忽然感到一阵烦闷。
小师兄没有家人,她却还要逼他这样说出来。
哪怕是怀疑小师兄与天灾有关,她也不该这样逼问。
“……对不起。”明柚忽然垂下了眸。
“为何要同我道歉?”时虚轻声安抚,“我没有与他们相处的记忆,也谈不上有多伤心。所以你不必自责,你想问什么就问,我会知无不言。”
“......谢谢你。”
明柚不由得对时虚增添了一层怜惜之情。
她以前不知道小师兄的身世,还觉得他性格太冷淡孤僻。
但是这些时日的接触,却让她感觉到了小师兄内在的细心与温柔。
经历过悲苦的小师兄,依然愿意对世界抱有善意。
明柚忽然产生了一种想法,一种想要更了解他的想法。
她是为了天灾,为了她自己和亲朋能活下去而努力。
小师兄又是为了什么而努力活着呢?
如果天灾降临,那么现在大家珍视的一切就都会灰飞烟灭。
明柚曾深切的感受过天灾降临时的无助感。
那轮毁灭一切的黑色太阳。
任何事物在它面前都是如此渺小。
她重生的所有意义,乃至她的全部生命都必须是阻止天灾!
明柚的内心重新被“阻止天灾”的想法填满,于是她再次开口打探:“那么小师兄,在竹林间相遇的那日,你可曾见到过什么?你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吗?”
“我只是见到了你......哭,”时虚斟酌着话语,毕竟揭人家短处总归是不好的行为,“我没有预见未来的能力,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何事。”
“这样啊......”
“不过,那日我似乎在你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力量波动。”时虚接着道,“那股力量......很熟悉,仿佛与我同源。”
“能给我展示一下你的那股力量吗?”明柚感觉抓到了一丝线索,连忙急声道。
“好。”
时虚略一点头,便蹲下身随手摘了一株路边的小野花。
他双手捧着这株新生的小野花,缓缓释放那股金色的力量。
金色的光芒逐渐笼罩于脆弱的野花,而后在二人的注视下,小小的植株绽放出了子罗蓝色的花瓣。
见到花开,明柚才发觉这是一株在秋天开放的花——蓝雪花。
但现在是初夏。
明柚回想起那次对战黑袍元婴的场景,又联想到自己重生。
于是她确定这个力量是关于时间的,与让她重生的黑日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惜现在线索还太少,明柚还是不知道如何阻止天灾。
但是她也许能在小师兄这边找到突破口。
一直没有进展的明柚现在终于获得了一条线索,她不由得有些激动。
总归是有希望的。
明柚由衷地开心笑道:“小师兄,太好了!”
时虚不知明柚为何突然如此开心,但他猜到肯定是与方才的举动有关。
他默默地将大半力量注入蓝雪花。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双手递过:“小师妹,送给你。”
嗯?
明柚愣了一下。
小师兄这是......以为我是因为这花开而笑吗?
好呆哦!
怎么还只送一朵呢?
明柚虽内心调侃,但还是满心欢喜的接过了对方的礼物,道了谢。
“......我在花中注入了那股力量,”时虚红着耳朵,轻声道,“小师妹需要这力量的话,随时都能用。”
这可比世上任何一株花都珍贵。
明柚知道这力量对时虚来说肯定很重要,可以说是对方的保命法宝了。
但是他却毫不犹豫的送给她。
明柚忽然觉得这轻飘飘的花变得无比沉重。
因为这里面沉甸甸的都是小师兄的心意。
明柚不禁感动道:“谢谢师兄,我会好好保管这株花的。”
“不客气......”
时虚意识到明柚只是将它当作了代表同门之谊的礼物,不禁内心有点烦躁。
但是他也不清楚自己这股突如其来的烦躁感是什么,只是无端地苦闷。
不过小师妹收下了花,这一点倒是令他欣喜。
时虚心道,
太好了,她喜欢这份礼物。
夜风轻轻吹过,挟着蓝雪花的浅香飘向远方。
无人可见,明柚怀中的蓝雪花开得愈发热烈,悄然昭示着少年的青涩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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