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稀薄，安居已经在大棚里侍弄番茄苗，露水沾湿袖口，在晨光里洇出深色的痕迹。

颜乐叶推着自行车出门，撞见袁野在路边槐树下等她，少年单脚支着车，手里还攥着温热的豆浆油条，见她出来，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师傅……”袁野耳尖发红，“早上好，给你买的早餐。”

颜乐叶勒紧帽子，“早，我吃过了，你吃吧。”

袁野话在喉间，人已经骑车离开了。

袁野追上去，问道：“师傅，咱们周末的消防宣传日，需要我做什么吗？”

“我拍摄还可以，需要帮你拍照吗？”毛遂自荐。

颜乐叶说安居会搞定。

袁野抿唇，半晌说道：“师傅，安居哥对你真好，那么忙，还愿意抽空帮你。”

颜乐叶扯唇，想说他对每个人都很好，可不由得想起昨晚。

早上是在床上醒来的，身上盖着不薄不厚的被子，床头柜边放着热水，还有爱心形状的煎蛋。

颜乐叶心里涌起一股异样，这段时间，心跳总是不听话。

扯唇笑道：“他是海林一份子嘛。”

*

大棚里。

安居蹲在半人高的番茄苗旁边。

忽的，翠绿藤蔓间，探出一颗橘色小脑袋，绒毛上沾着晨露。

“喵~”小猫发出令人心软软的奶音。

安居眼角弯成月牙，伸手抱过来。

“小东西，原来你藏在这里呀。”

“喵~”小猫鼻尖轻嗅，确认气味，然后用头猛蹭，猫爪上的泥印子在安居袖口绽开梅花，混着泥土与青草的气息。

“又长胖了。”安居从工具箱里掏出一根猫条。

这只小猫是她搬过来那天晚上，他来大棚偶遇到的，巴掌大一猫，孤零零蜷在排水管旁，浑身湿透得像团抹布，蜷在土堆上瑟瑟发抖，颜色难辨。

此刻，小家伙毛色橘净，舒服的窝在安居怀里打呼噜，全然不知自己即将成为某人的生日礼物。

如果没记错，明天是颜乐叶生日。

安居想了很久送什么礼物。

颜乐叶经常在群里发猫猫表情包，她一定会喜欢的吧。

有这个小家伙陪着她，雷雨夜，不那么孤单害怕。

*

暮色漫过田埂，颜乐叶的车筐里盛着晚霞。各色野花从竹编篮沿溢出来，矢车菊的蓝混着波斯菊的粉，像是打翻了的颜料盘。

“安居。”声音清脆明亮，“你在吗？”

安居正把最后一筐蔬菜垒成宝塔，忽然被花枝勾住衣角。颜乐叶从摇曳的格桑花后探出头，发梢沾着草籽，眼里盛着整片落日。

“巡山时看到的。”她把花束往前递了递，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土，“送给你。”

安居愣怔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笑容，“你知道女生给男生送花表示什么？”

颜乐叶瞪着圆圆的眼睛，一脸茫然。

“表达爱意和追求。”

颜乐叶耳尖倏地一下红了，“我只是觉得好看，随手摘的，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背过身，手指搅在一起，试图看看能做点什么，躲开安居那道炙热的目光。

安居嗤笑一声，“好啦，逗你的，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朋友之间送花，很正常。”

闻言，颜乐叶脸上的温度才降下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花，“下次不送你了。”

安居像安抚炸毛的小猫，“不行，下次还是要送给我，只能送给我，好吗？”

颜乐叶傲娇哼声。

她的生日。

夏椿芽组了个局，海林F4聚齐，安居进门抬头看见袁野，眉头微蹙。

夏椿芽指了指颜乐叶旁边的位置，“安居，你坐这。”

袁野一开始想坐过去，她故意挤到她身边，安居一来，立刻让出来。

“谢谢。”

“谢啥，加油哦。”猝不及防的一个wink。

颜乐叶看见，问道：“你眼睛痛啊。”

夏椿芽无语了。

木头，果然是根木头，又看向安居，心底不由得叹气，哎，一个木头，一个也是木头。

坐下来，朝里挤了挤，颜乐叶只好挪动身子，大腿边挨着安居，那紧实的肌肉触感无比清晰。

脑子里又浮现出某个画面，心痛剧烈，好在ktv里面灯光昏暗，没人注意到她泛红的脸颊。

点歌台的赵家乐帮大家点好歌，只剩安居没点。

“安居，你唱啥，我帮你点。”

安居余光瞥去，颜乐叶正拿着手机，不知道和夏椿芽在八卦什么。

“不能说的秘密。”

“马上。”屏幕上的光在赵家乐脸上忽明忽暗，“巧了，袁野刚刚点的也是这首。”

安居眼底宛如冻结的湖面，袁野摸了摸发红的耳朵，两道目光在空中相撞，炸开无形的火星。

夏椿芽说道：“不……不如你俩合唱？”

夏椿芽看热闹不嫌事大，“你俩有什么秘密啊，不如说出来大家听听。”

颜乐叶偷偷看安居，他的秘密，估计是那个初恋的吧。

话说，他的初恋到底是谁啊。

很快她的问题，有人帮忙问。

一人唱完一首歌。

酒过三巡，游戏卡牌在玻璃茶几上铺成扇形。

安居运气不好，第一把就抽到鬼牌。

夏椿芽的眼睛亮得像发现猎物的猫：“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安居唇线绷紧，旋即松开，“真心话吧。”

颜乐叶正在咬吸管，橙汁突然呛进气管，投去八卦的目光。

“海林的初恋是真的吗？”夏椿芽眸珠轻转，嘴角噙着一抹坏笑。

安居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卡牌边缘，微不可查的收紧，视线如水一般滑过颜乐叶，口吻清淡说道：“是真的。”

赵家乐得意地吹了声口哨，“怎么样，我说吧，我可是亲眼看到情书的人。”

夏椿芽计谋得逞，想要继续追问那个人是谁。

安居已经把牌洗好，开始下一局。

大家都期待他再输一轮，没想到后面手气好到爆棚，一把也没输过。

反倒是颜乐叶，连输几轮，赵家乐找准机会，连弹几个脑瓜崩。

颜乐叶捂着发红的额头，眼底喷火，“赵家乐，你死定了。”

又一局，袁野突然说道：“家乐哥，我替师傅受罚吧。”

赵家乐的手停在空中。

安居垂着眼皮，酒瓶上的水珠震落在手背上。

颜乐叶挽起袖子，把头凑过去说道：“没事，反正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阳的。”

赵家乐喉咙吞咽，看向安居，“安居，救我，今晚把我姐看牢，别半夜来刺杀弟弟。”

炫目的灯光落在每个人的脸上，众人哄笑。

颜乐叶中途去了卫生间。

镜子里，拍了拍被酒精煮熟的脸颊。

很多年，生日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很久没有和安居一起过生日，今年还多了一个小徒弟。

“你们放心，我有很好的在生活。”镜子里，女人眸子里盛着潋滟的晶莹，“爸爸妈妈，我想你们了。”

洗了把脸，调整呼吸，往回走。

走廊上，遇到推车零食推车的袁野。

“师傅，我拿了你最爱的红烩味薯片。”

“谢谢你。”她有点口渴，去了选购区。

赵家乐见他半天不回去，出来先把零食拿进去。

袁野留下来，“师傅，你想喝什么，苏打水吗？”

颜乐叶不喜欢喝这些甜腻冰冷的饮料，喝了酒，胃不太舒服，面对饮品柜，在认真考虑。

半天没选出中意的饮品，转头，发现袁野还在。

问道：“你怎么不进去？要喝什么，我帮你拿。”

少年指尖掐进掌心，疼痛让他终于开口，“师傅。”欲言又止。

颜乐叶弯着腰，看下面还有什么，“怎么了，有话说？”

袁野双手攥紧，深呼吸，“师傅，我……”话音未落，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越过他头顶

颜乐叶刚拉开柜门，一只手伸过来。

安居手里端着杯子，不知道从哪里弄的热水。

“喝这个。”

热气氤氲着袖口的草木香，颜乐叶接过来，柠檬清香扑鼻，还夹着一丝甜甜的气味，是蜂蜜柠檬水。

喝了一口，身上的毛孔都舒展开了，胃里一阵热。忽然想起某个雨夜他怀里的温度，喉间泛起蜂蜜的清甜。

绽颜问道，“好好喝，哪里弄的？”

安居转身取矿泉水时，肩胛骨在布料下显出漂亮的弧度，恰好挡住袁野的视线，“安居特调。”

转头看向袁野，“你喝什么？”

袁野僵硬的吐出“都行”两个字。

颜乐叶想起来，“对了，你刚才要对我说什么？”

袁野看着和她站在一起的安居，想吞了一颗生柠檬，“没，没什么。”

包间门口。

安居待颜乐叶进去，身子一顿，拦住后面跟着的袁野。

安狭起眼眸，看着他不说话，眼神几乎要把人看穿。

袁野勾起一抹淡笑，“安居哥，怎么不进去？”

安居靠在门边，双手抱臂，两人身高差不太多，可安居无论从气质还是气场，都压着袁野。

笑意冷却，声线不再温和，丝丝凉意，比刚在冰柜边还冷。

“你喜欢阿叶。”不是疑问句。

袁野抬头，看见对方瞳孔里跳动着和自己同样的火焰，没想到被安居看出来，也不打算瞒着。

点点头。

看他肆无忌惮的承认，安居心情复杂。

顺了两口气，才堪堪压制住。

半晌，开口问道：“刚才，是想告白？”

袁野用力点点头，“是的。”

“安居哥，你也喜欢阿叶姐，是吗？”

安居半张脸隐在阴影中，露出坚硬的脸颊线条。

“是，我喜欢她。”毫不犹豫承认，“所以，你没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