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泸定之旅

韩洲的车开得很稳,坐在车上的人没有什么颠簸感,十分舒适。姚媛横躺在后座,却神经紧张到没有一丝睡意。

她只要一抬眼,就能透过车门和驾驶座之间的缝隙,看见韩洲撑在车窗的手臂。

近在咫尺的前男友,太尴尬了。

早知道,刚刚就不答应吉老师换座的请求了。

“睡不着?”驾驶座的人突然出声。

姚媛心口一跳,瞄了眼车内后视镜的方向,发现它被座椅挡得严严实实,韩洲不可能看见她。

她赶紧将双眼闭上,就听坐副驾驶的张见霖懵圈回答:“啊?我没在睡觉啊。”

看来不是在跟她说话。

韩洲没说话,但姚媛听见他从胸腔发出极轻的一声低笑。

虽然一开始是佯装睡着,可闭上眼睛,配合车内舒服的晃动,姚媛很快便睡着了。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再醒来时,车速降了不少。

姚媛揉了揉眼,坐起身时脑袋一阵发懵。直到对上后视镜里的眼睛,她才猛然清醒。

睡懵了,忘记她是坐在韩洲的车上。

原本搭在她身上的外套,现在滑到小腿的位置。姚媛拿起来看,总觉得眼熟。

“睡醒了?”韩洲的嗓音不咸不淡,“到泸定了,现在去泸定桥。”

姚媛“嗯”了声,不自在地看向窗外。

干嘛跟她说这些?跟打报告似的......

越野车停在泸定桥景区停车场时,阳光斜斜地穿过车窗。姚媛推开车门,冷风裹挟着川□□有的干燥空气扑面而来。

有些冷。

姚媛瞥了眼身侧的韩洲,只穿着黑色短袖。

那件外套果然是他的。

可韩洲一脸从容,仿佛丝毫不冷。要不是能看到他手臂上的竖起的汗毛,姚媛差点就被骗过去了。

她绕回车后座,将那件外套拿出来。拿好东西后正准备关车门,姚媛突然注意到左后视镜的异常,手上的动作顿住。

镜子被调得极为内扣,从驾驶座看去,后排座位的情况一览无遗。

原来是靠这个偷看她的。

姚媛试图把后视镜掰回去,可它纹丝不动。无奈,只好悻悻而归。

“自己的外套自己收好。”姚媛快步走过韩洲,顺便将外套塞进他怀里,之后便要头也不回地离开。

韩洲没接住,外套掉在地上,扬起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我不冷。”他蹲身去捡外套,拍掉上面的尘土后,往后一甩搭在自己肩上。

姚媛停下来回头瞥他,心里轻嗤。

不冷?等把你冻感冒就老实了。

泸定桥的铁链在风中晃动,发出“哐当”声响,大渡河在它身下奔腾翻涌,气势磅礴。

“各位老师们好!欢迎来到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泸定县,来到这座闻名遐迩的泸定桥。我是今天的讲解员红姐,非常荣幸能陪伴大家一同探寻泸定桥背后的历史故事。”

六人站成一排,鼓掌表示欢迎。

讲解员红姐的声音洪亮,带着川西高原特有的爽朗:“泸定桥始建于清康熙四十四年,由13根铁链组成,全长103.67 米,宽3米……”

她指着横跨大渡河的古桥,铁链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当年红军飞夺泸定桥时,桥上的木板被敌人抽掉,战士们就是踩着铁链、冒着枪林弹雨冲过去的。”

桥下奔腾的河水,浪花撞击岩石发出轰鸣。

“现在大家可以走上桥体验一下,但一定要注意安全,扶好铁链!”

红姐话音刚落,郑翊就抢先迈上木板:“哇,这桥好晃啊!”

姚媛刚踏上桥,脚下的木板就发出“吱呀”声,桥的晃动让她重心不稳,下意识伸手去抓旁边的铁链,却触到另一只有力的手。

桥上的风很大,吹得人耳朵发疼。

她听见韩洲极轻的嗓音,戏谑道:“干嘛摸我?故意的?”

她快速将手从韩洲手背上收回,偏头瞪了他一眼:“那你贴我这么近干嘛?你才是故意的。”说完姚媛加大步伐,想赶紧把这人甩开。

可韩洲也加快速度,依旧厚着脸皮跟在她身后。

姚媛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他想跟就跟,刚好可以给自己挡从背后吹来的冷风。

过了桥,红姐指着对岸的纪念碑:“那是红军飞夺泸定桥纪念碑,碑身像一把冲天的刺刀……”

姚媛仰头望去,碑身直指苍穹,阳光在碑顶镀上金边。

吉老师忽然提议:“我们在这儿合张影吧,纪念一下。”

众人散开站好,姚媛刻意站在最边上,和韩洲隔着两个人的距离。摄影师举起相机时,韩洲却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直到站在她的斜后方。

“三、二、一......”

最后一个数字喊下,吉老师将韩洲又往姚媛那边挤,让两人看上去更亲昵。

合影结束后,红姐带着大家去参观纪念馆。

馆内陈列着当年的武器、衣物,玻璃展柜里的草鞋磨得只剩鞋底,补丁摞着补丁。

姚媛停在一幅黑白照片前,照片上是几个年轻战士,他们穿着单衣,脸上带着疲惫却坚毅的笑容。

“在看什么?”韩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像是随口一问。

姚媛没回头:“看他们的眼睛。”

“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她突然反应过来,转过身正对上他的目光,“你自己不会看?”

刚好章绒绒在喊她,姚媛扭头就走,不想跟他有过多牵扯。

韩洲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耳边传来一声叹息。

“唉......”吉老师将手搭在他肩上,“你老实跟我说,你之前是不是得罪过她?”

“你想追她,也得告诉我该怎么帮你嘛。”

“我可没说过要追她。”韩洲拿下他的手否认道,“您就别瞎猜,也别掺合了。”

他说的话,吉老师一个字都不会信。

“你就装吧,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

参观结束,入藏小队继续前行。

韩洲漫不经心地打开车后门,等着姚媛坐进去。谁知道她脚下拐了个弯,往另一辆车的方向走去。

他的动作僵在原地,赶紧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张见霖,快上车。”

“谢谢韩老师,还专门帮我开车门。”

韩洲嘴角抽搐两下,然后坐回驾驶座。

另一边,吉老师见姚媛回来,试探地问道:“怎么回来了?是韩洲开车不舒服吗?”

姚媛勾勾唇,故意抬高音量让韩洲听见,意有所指:“你们组那辆车,左后视镜太内扣,行车太危险。”

“我担心我的人生安全,还是回来坐好点。”

她瞥了眼韩洲的方向,只见他降下车窗,默不作声地将后视镜掰了回去。

切,小样。

*

队伍在一个小时后抵达康定。

耗牛肉火锅在铜锅里咕嘟作响,热气氤氲了整个包间。早已过了午饭点,众人饿的不行,夹起牛肉片涮几下便匆匆入口。

饭后又前往下一个景点,回到帐篷屋民宿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掀开帐篷屋的布门时,帆布屋顶被山风掀起细碎声响。姚媛将背包甩在原木色床头柜上,透过半开的窗能看见远处折多山的轮廓。

导演组在这时通知草地集合,并发布任务:“明晚七点,‘康定情歌’草地音乐会,全员参与筹备。”

“到时会有特邀嘉宾助演。”

今晚姚媛睡得特别早。下一程的旅游计划被绒绒和郑翊包揽了去,她乐得清闲,一觉睡到天亮。

次日清晨,露水还凝在草叶上时,音乐组的帐篷已传出和弦声。姚媛抱着摄像机前往,看见韩洲和吉老师正商量着改编曲目。

她刚掀开遮布,里面的琴声停下,两双眼睛直直盯着她。

姚媛扬扬手里的相机,赶紧解释:“导演让我拍vlog,我来取个材。”

“刚好。”吉老师往旁边挪了挪位置,拍了拍身边的折叠椅,“小媛快来听听这版改编。”

那个位置紧挨着韩洲。

姚媛没过去,站在原地拍:“我站这儿听就行,你们继续。”免得某人又污蔑她居心叵测。

一首传统民谣《跑马溜溜的山上》,融入了流行音乐元素,听起来有别样的味道。

她把一首歌录完,收起设备告辞。转身时听见吉老师跟韩洲低语,不过姚媛不感兴趣,掀起遮布离开。

刚出帐篷没走几步,章绒绒跑过来,一副十万火急的样子:“媛媛姐!江湖救急!”

“怎么了?”

“我被分去场景布置了,音乐组的另一个人看起来冷冷的,你能陪我吗?”

姚媛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原来是社恐症犯了。

“郑翊呢?”她问。

“他还在联系理塘的民宿,抽不了空。”章绒绒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将姚媛看得心软,答应了。

音乐会在七点准时开始。太阳还半挂在山头,斜阳洒在草地上,照在台下每一位嘉宾的脸上。

康定草原暮色中,当地音乐团身着绛红藏袍登场,全场响起欢呼和掌声。

铜钦号长鸣划破空寂,和着龙头琴与扎念琴弦音,老艺人喉间滚出的喉音与女歌手清亮的歌声融合,飘荡在草原。

“溜溜的山溜溜的城

溜溜的姑娘是梦中最美的情人

溜溜的酒溜溜的情

溜溜的汉子是姑娘心中的情人”

......

“接下来,有请韩洲和吉老师带来《康定情歌》。”

导演的话音落下,两人走上舞台,肩上都挎着吉他。

姚媛端起相机。镜头里,韩洲在立麦前的高脚椅坐好,一脚踏着横撑,另一只脚点地,显得身子尤其修长。

察觉到镜头,韩洲调弦的手指顿了顿,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她身上。姚媛和显示屏里的他对视,慌忙调整角度,对准另一边。

吉老师的吉他率先响起,藏鼓的节奏混着风吹过草地的簌簌声。

“跑马溜溜的山上

一朵溜溜的云哟

端端溜溜的照在

康定溜溜的城哟”

吉老师的吉他弦突然震颤出跳脱的节奏,藏鼓点像顽皮的石子投入湖面,将《康定情歌》弹成轻快的小曲。

他歪头笑着唱,还不忘冲台下挥手,带动气氛。

到第二段时,韩洲的木吉他幽幽切入,拨弦声像雪山融水,把刚才的轻快瞬间冻成抒情的冰棱。

“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

他的尾音拖得极长,仔细听,还能听见较浓的鼻音。

韩洲唱着,目光落在姚媛身上。

今天的她一袭杏色长裙,野花编成的花环顶在头上,像花仙子。她正举着相机,聚精会神地盯着显示屏,对自己的美毫无察觉。

他突然改了词:“那个溜溜的她哟,躲在那镜头后哟。”

姚媛的手突然晃了一下,手指收紧才没让相机掉在草地上。她慌忙调整焦距,却在显示屏里看见他弯起的眼角。

那是她无比熟悉的、带着狡黠的笑意。

姚媛不动声色地瞥向观众席,见其他人的注意力依旧在台上,好像没听出那句歌词,她这才松了口气。

一曲终了,韩洲抱着吉他鞠躬,台下掌声雷动。

川藏之旅的第一场音乐会,完美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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