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两天,南易一从军营回来就被敏姨拉着问东问西的,一下子问他今天回来的路上有没有碰到什么人,一下子说,巫家的点心铺糕点做得好吃,问他去尝过没有。
“敏姨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南易实在受不了敏姨的唠叨。
事到如今,敏姨只好打开天窗说亮话,“阿易你和巫姑娘到了哪一步?有没有到谈婚论嫁那一步,我都约好了媒婆,随时都可以去提亲!”
南易脸一红,“敏姨你在说什么。”
“都是大将军了还害什么羞,赶紧把姑娘家娶回来,可别被别人抢。”敏姨很中意巫桃云这个儿媳。
“敏姨你不要瞎说,她看不上我的。”南易没有那个自信,他只是一个武夫,而她那么好,会做生意,长得又好看。
“瞎说,我们家阿易可是名震四海的大将军,她怎么会看不上呢!阿宣你说是不是,有多少姑娘争着抢着嫁给我们阿易!”
不知道什么回来的阿宣大声附和道,“对啊,那些庸脂俗粉怎么可能配得上我们倾城倾国的大将军,只有巫姑娘那样聪明贤惠的姑娘才配得上将军!”阿宣支持南易和巫桃云,“上次巫姑娘还请将军喝茶了,肯定是对将军有好感。”
“怪不得敏姨会知道,原来是你!”南易瞪了阿宣两眼。
阿宣摸了摸头憨笑道,“敏姨也是关心将军的终身大事才会让我跟着将军。”
“阿宣变聪明了,知道把事情推到长辈身上了?”敏姨敲打阿宣的脑袋。
“也不全是敏姨了,我也为将军着急,毕竟将军都已经这把年纪了还单着!”阿宣主动担起一半责任。
都这把年纪了,这把年纪了,南易心里生出悲凉,原来他都这把年纪了呀!他抬头用伤感的眼神看着外边那棵老桃树,原来他比那棵老桃树还老了。
“没有了,将军正值青春,不老不老!”阿宣赶忙安慰南易。
“阿宣你先出去,我有些话要和阿易单独说。”
“好好。”只要不给他介绍姑娘,阿宣愿意滚得远远的,一溜烟的功夫,立马不见了踪影。
“阿易你喜欢她就和她说,你在害怕什么?”敏姨从来不知道南易对待感情是这般犹豫不前。
南易的手不由摸上自己右眼角边上的刺青,这就是出身卑微的证据,那些人总是斑儿斑儿的,在背后这样叫自己,她那么好,自己配不上她,“敏姨,我配不上她!”南易艰难地说出了心里的自卑,他只是一介武夫而已。
“怎么配不上!”敏姨不知道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心里会有这种想法,“一个人的出身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你靠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这一步,还有什么让你不能自信的?阿易,幸福是靠自己争取来的,你不敢告诉她,那么你连被绝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敏姨不得不承认,“是,巫姑娘是难遇的才女,巫家一半的生意都是由她撑起来的,人长得又漂亮,脾气又好,但我家阿易是倾国倾城的美男子,还是百战百胜的大将军,哪里配不上她?”
南易始终低着头,“敏姨不知道她究竟有多好,我只是一介武夫。”她好得让很多女人都念念不忘,更不要说是男人了,包大人和自己说过她的事,游历了大江南北,待人和善、温文有礼、高贵优雅。
“你啊你,真是不知道该说你说什么好?”为什么在感情面前她家阿易会这般自暴自弃,他可是大名鼎鼎的赵氏将军,“你自己好好想,没有勇气,怕被拒绝,就永远没有机会。”
敏姨回房了,南易自己一个人还在客厅里坐着,商人虽然有钱但身份却很卑微,但巫家不一样,和别的商人不一样,虽然不与朝中官员有什么联系,但朝中很多大臣家里的生意都需要仰仗巫家,所以三年前那次赈灾事件,巫家没有主动为国解难,皇上都震怒了,可是朝中没有几个大臣上书要求巫家降低大米的价格,像包大人那样的清官也没有上书,不仅是因为和她有交情那么简单,巫家的生意遍及南北各地。
很早,黎良卿就已经到了和巫金约好的茶楼,可是来的却不是巫老爷而是她,黎良卿心里很慌张,环视了自己的仪表,还算好,今天他穿了最好的衣裳来,虽然洗得有些发白但没有破过。
慌慌张张的,黎良卿向巫桃云问候,黎良卿把凳子从桌下挪了出来,请巫桃云坐下,黎良卿重新坐回位置,坐在巫桃云的对面。
“家父有事耽搁不能前来与公子取回衣裳,希望公子不介意由我代劳。”巫桃云言语得当,她从来不会自称小女子,在这个读书人面前也一样,我就是我,她不会把自己放在低处。
“不,不介意,不介意。”黎良卿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介意呢,“哦喔,这是巫老爷请小生缝制的衣裳。”黎良卿把包袱递给巫桃云,希望她喜欢自己给她做的衣服。
巫桃云接过包袱,把它交给站在一边的阿杭,“有劳公子了。”
巫桃云拿出银两要给黎良卿,黎良卿赶忙拒绝,“福管家已经付过银子。”那天来家里要他做衣裳的时候,福伯已经付过钱,黎良卿不会多拿但也不会不拿,家里的情况不允许他不拿。
巫桃云要是再坚持那就是侮辱他,巫桃云把钱收回去,“听说公子马上就要参加科考,我预祝公子能金榜题名。”巫桃云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敬黎良卿,祝愿他。
黎良卿这杯茶喝得又惊又喜,还差点呛到,“咳咳,谢谢姑娘。”
巫桃云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她父亲的意思她已经照办,鼓励他,什么时候她巫桃云也要这样子,做了获取利益的工具,她无奈地笑了笑,望着窗外,竟下起了秋雨,出门的时候小秋说会下雨要她带伞,果然下雨了,望着窗外渐渐变大的雨滴,巫桃云的思绪飘向远方。
黎良卿一直看着巫桃云的侧颜,她真的很美,她望着窗外,脸上出现忧虑,她在为什么忧愁?她知道巫老爷的意思吗?黎良卿心里一直在猜她知不知道。
“小生很钦佩姑娘。”赵都巫家商女倾国倾城,但黎良卿却不是因为这个才钦佩她,她聪慧,她的才能不输于男子,淡然自若。
巫桃云把思绪收回来,把头转过来,“哦,我有什么能让公子钦佩的?”
“姑娘游历大江南北、见识广博是小生远远比不上的,姑娘淡定自若不畏强权。”黎良卿真心赞赏巫桃云。
巫桃云笑了,“公子何以见得我不畏强权?”
“恕小生妄加猜测,如果小生猜的没错三年前赈灾法子应该是姑娘提出来的。”
不做出头鸟,要朝中大臣一起出力才肯大发善心,巫家这样做既可以帮到灾民又可以不引起皇帝的猜疑,富可敌国,如果还有名声在外很容易招人猜疑。出钱出粮赈灾表面是被逼的可事实上却是自愿的,皇帝下旨强硬要求,巫家迫不得已才散财,百姓感谢的自然只会是皇帝和朝中大臣。包大人有一个忘年之交,和巫家的往来很频繁,巫老爷嗜钱如命,在商场上可是出了名的小气老狐狸,像包大人那般清高廉洁的人不太可能会和这类人结交,所以包大人的忘年之交应该是巫家小姐。
心思细腻的书生,这就是父亲选择他的原因?现在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书生,如果有朝一日他得势了还会是这副儒雅模样吗?巫桃云看人一向很准,他双眼里充满了野心,有野心不是不好,不甘心才会去争取,这对他来说是好事,对他们巫家来说一开始也是好事,可是时间长了,巫家也只能是他的垫脚石。
“王侯相将宁有种乎,小生从来不相信有天生的贵人,姑娘相信吗?”黎良卿这话只是表明自己有志气,可巫桃云却不是这样认为的。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世事无常,命这种冥冥之中的东西难以揣测。”巫桃云信命,这一辈子她是好命的,出生在了这么好的人家,有那么好的父亲和家人。
“人定胜天,小生相信谋事在人。”能做的事情都做好了,即使失败了黎良卿也不会再自责。
“公子有鸿鹄之志,希望有朝一日公子如愿以偿。”
“多谢姑娘吉言。”我希望一定会的,我会努力能配得上你的,一定会的,黎良卿这样激励自己。
两人又说了好长一段时间,天快黑了才要散去。
阴凉的秋雨滴落在地上,溅起的水花飘到了还站在屋檐下的巫桃云的鞋子上,雨下得有些大,黎良卿出门没有带伞,考虑到男女有别,读书人重视礼节,巫桃云没送黎良卿回去而是把伞借给他。
黎良卿打开伞一看,是那把伞,是小妹画的,于家姑娘要送给她的伞,“这伞?”
巫桃云知道黎良卿是指伞上的花,“城北小画师画技精湛,她的用意我知道。”
她知道?黎良卿愣了一下,连自己一开始都看不懂小妹的画,可是她却知道了,她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仿佛能够看透所有人的心思,“多谢姑娘称赞。”
是称赞,而不是谬赞,看来这个书生对自己妹妹的画技也是赞赏的,丝毫不会做作,这样的人往往是最可怕的,坦诚不是因为信任而是因为自信。
“时辰不早了,告辞了。”也许是因为这个人太坦诚了,坦诚得有些让巫桃云慌张,所以要急忙离去。
目送巫桃云上了马车,走远了,黎良卿才撑起青伞缓缓走向雨中,渐渐的,也消失在朦胧的秋雨中。
站在茶楼二楼窗前的南易望着远处已经消失不见的马车,手不由去接这充满凉意的秋雨,她和那个人有说有笑的,走的时候还把伞送他遮雨,呵呵,也,也是,南易摸着右眼角上的刺青,那个男人是书生,自己是一介武夫,从言谈举止中可以看出来他是一个儒雅、心怀大志、有能力实现大志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配得上她,可是那个男人现在配不上她,配不上!南易握起拳头,抬头看着远处被秋雨打凉的楼宇。
巫桃云回到家,刚把包裹放下,就被巫金叫到客厅,客厅的红木桌上摆有两碗冒着热气的燕窝粥。
“小云,来,这是我特意吩咐厨房给你做的,试试味道合不合口。”巫金殷勤地把燕窝粥推到巫桃云面前。
父亲这些小把戏,她早就看透了,“爹今天不是有事要出去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呵呵,你这丫头明明知道还问。”巫金有点不好意思,今天他根本就没有什么事,“怎么样,味道如何?”巫金急忙问。
“和平常的一样,难道爹尝出了什么特别的味道?”巫桃云知道父亲不会只是单纯地和自己一起喝燕窝粥。
“我叫李嫂加了糖,你没有吃出来?”巫金也尝了一口,明明就比平时甜一倍,好奇女儿怎么没有吃出来。
巫桃云很快就把燕窝粥吃光了,“是甜了一些,但也是甜的。”
巫金也把碗给放下来,“那书生做的衣服合心意吗?”
“合身。”坐马车回来的路上巫桃云已经打开包裹,里面除了有件新衣裳还有一件她穿过衣服,新衣是照着旧衣的尺寸做的怎么会不合身。
巫金明白女儿的意思,“也是有些衣服合身但却不合心,反过来也一样,很多衣服很合心意但却穿不上。”
很多合心不合身的衣服?指的是他,巫桃云笑了,“爹的眼线都安插到我身边了,我,呵呵。”我却不知道,是阿杭吧。
“日久生情总比一见钟情要来的可靠,小云你说呢?”南易是当朝大将军,手握重兵但是武将,赵氏重文轻武。
“爹以为我对南易将军一见钟情?”
“没有一见钟情也有好感,你敢否认?”巫金从来就没有把南易列入女婿的名单,一是因为他已经是战功显赫的大将军,他没有必要再仰仗巫家,没有恩情的利益锁链很容易断裂,二是因为他是武将,战场上刀剑无眼,很容易就把性命丢了,巫金可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早早的就当了寡妇,起码要到七十岁再当嘛。
“我不否认,南易将军天生美色,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臭丫头,这种时候了还在跟爹开玩笑,一见钟的不是情是美色,日月积累的感情才是最真实最可靠的。”巫金知道女儿不是那种肤浅之人。
“我好像听忠叔说过,爹对娘就是一见钟情,难道爹也是贪恋娘的美色才娶娘的?”
“胡说!”巫金的声音有些大,他对妻子可是一心一意始终如一,才不是因为她的美色才娶她,是因为感觉,见到第一眼就有这种感觉,这个人就是要和你过一辈的人,可是她却没能和自己过完自己的一辈子就走了,早早的就走了。
想到已故的妻子,巫金眼睛里充满了悲伤,巫桃云注意到便转移话题,“好感并不是因为男女之情,他战功显赫却还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没有架子。”
“但有一颗赤子之心也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像他这种军功显赫的朝廷重臣,伴君如伴虎,稍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巫桃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包大人是文官手中没有兵权,包大人在百姓中的声望再高,皇帝也不会顾虑,但南易将军不一样,他手握重兵,而他本人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只要外敌还在他还是安全的,前提是能取代他的人还没有出现。
“小云知道就好。”女儿对南易没有女男之情,巫金也就放心了。
“爹不如让阿杭跟在自己身边?”
巫金赶紧赔笑道,“爹错了,还不行吗。”
巫桃云一笑而过,父亲做什么都是为了他们巫家好,她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南易刚回到将军府,皇帝身边的林公公就来了,和他说了几句,他便和林公公急匆匆进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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