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隐匿,乌云层叠。
风打着卷儿从地面略过,带起积压在表层的尘土跟着往上浮,昏沉沉的一团。
风雨欲来的前兆。
邬苏市猎影射击俱乐部柜台内,慕洵懒散地靠在真皮椅背上,一侧耳洞戴了枚银质耳钉,浑身透着股痞气公子哥的劲儿。
正和旁边吧台小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那小哥业务娴熟地将身份信息登录,回手把安全协议递给柜台前身材壮硕的寸头哥。
慕洵视线扫过纸张,表情要笑不笑的:“明哥,贝雷塔92FS,9mm口径,前两天新上的枪型,等会打两把?”
那人极其潇洒地签上自己的大名,闻言默契一笑,爽朗道:“行,洵哥推荐的那肯定是好东西。”
许久过后。
俱乐部门前驶过一辆车,缓缓停在门口。
薛丁珩迈腿下车,一席黑色风衣衬得整个人精神利落。
合上车门的瞬间,正巧有个人从俱乐部旋转门处往外走,鼻梁上架着一副半框银边眼镜,模样斯文又矜贵。
一刹的定格。
薛丁珩视线和那人隔空相对,转瞬又错开。
疑窦顿生。
慕洵看清来人,不自觉瞥过外面的天气,搭话:“嘿,都这点了,江少爷又不能来了。”
薛丁珩没答,手指压在柜台上轻点,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人款款坐进车后座,问:“刚才出去那人是谁?”
慕洵转眼间已经走到他旁边,脸上挂着故弄玄虚的笑,“嗐,你不认识了吧。”
薛丁珩没什么表情看他一眼。
幕洵勾起嘴角:“告诉你多没劲,自己猜呗。”
薛丁珩盯着他,冷淡道:“江杭远他哥。”
慕洵惊诧:“我操,真让你猜对了。”
薛丁珩垂眸,发过去条微信——【你哥来俱乐部了。】
“不对呀。”幕洵疑惑,“你见过他哥?”
“没有。”薛丁珩把手机扣在柜台上,理所当然道:“长得像。”
慕洵回想起来人那身行头,开始扯闲:“他哥在国外混的不错。”
薛丁珩眼神暗了暗,低嗤:“是不错,和他老子一样,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
慕洵没想到他是这反应:“什么玩意?”
“老头子刚没。”薛丁珩抽出根烟,夹在手指上,没点燃,语调漫不经心的:“惦记家产来了。”
“他爹在国外不开公司吗?缺这钱?”
薛丁珩扯了扯嘴角:“怎么不缺?做生意哪有一帆风顺的。”
“对了。”薛丁珩提醒他,“他哥再过来打听江杭远的事,你直接装聋作哑,多余的话一句别说。”
慕洵心下一惊,“……那两人要是碰上了呢?”
薛丁珩深切地看他一眼:“腥风血雨。”
“……”
慕洵眉心一跳:“我好像、把他家地址给他哥了。”
薛丁珩“……你好样的。”
黑色环式柜台上留下干干净净一根烟。
幕洵刚好听见他临走前撂下的那句话。
他怔在原地,暗自重复一遍:“……打、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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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丁珩到的时候,隔着一层防盗门,听见里面传来重物撞击以及玻璃瓦片等碎裂的声音。
顾不得其余,指尖迅速在密码盘里输入,“滴”的一声,门应声而开。
室外雨声绵密紧促,却不及室内疾风骤雨。
两人丝毫没有察觉,还纠缠在一起扭打,周围已经一片狼藉,地上都是凌乱的杂物和花瓶碎片。
薛丁珩眸中的焦急一闪而过。
如今这情况看来,江楚恒丝毫不占上风,鼻梁上的眼镜早已不知所踪,他被江杭远一脚踹在墙上,还来不及反应,又被他揪住衣领往嘴角打了一拳,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江楚恒险些站不住,却也不服气,稳着步伐,手上竭力往他小腹挥了一拳,肉.体与骨头相撞的声音听着叫人胆战心惊,江杭远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他眼底的怒意半分未消,手臂青筋暴起,眼看着有和对面那人不死不休的架势,薛丁珩突然上前,一下子挡在他身前,没成想阻止不成,江杭远一拳头打在他嘴角,就这么生生挨了他一下。
薛丁珩视线恍惚一瞬,下意识摸了一把脸:“……行了……别打了!”
江杭远看着突然闯过来的人,又瞥眼他嘴角渗出来的血丝,往后退了一步,勉强按捺住脾气。
江楚恒手刚要搭上薛丁珩的后背,被对方一下躲开,人也撤到对面。
拒绝意味明显。
他微顿了一秒,脸上负伤惨重,抬眼看向面前浑身戾气的男人,依旧挂着道貌岸然的笑,“杭远,我说的你再考虑一下,爷爷……”
江杭远听见这两个字浑身又冷了几分,薛丁珩见状在一旁开口,语气也染上几分冷厉:“江楚恒,你是没被打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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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杭远踢开地上碍脚的碎片,起身往沙发旁边走,直接坐在地板上,头发凌乱地挂在前额,一条腿随意地伸直,另一条微屈,浑身没力般靠着身后的沙发。
就以这个姿势维持许久,他突然垂眸拽了个抱枕往门口砸,嗓音干涩,像是喉咙里滚出来的字眼。
“恶心。”
薛丁珩简单收拾下两人打斗过后的残局,支着胳膊盘腿坐在他旁边,轻声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兄弟。”
薛丁珩和他是在邬苏射击场认识的,印象中从没见过江杭远父母,据说很早就离婚,他父亲把江楚恒带去国外,母亲改嫁,只剩下江杭远跟着江老头子生活。
江杭远这么多年对父母的事闭口不提,直到老爷子逝世的时候,他第一次主动联系国外的江进风。
为了成全老爷子的夙愿,江杭远硬着头皮拨通电话,结果双方闹得很僵,江进风直到最后也没来看老头子一眼。
这件事成了江杭远心中的一根刺。
或者说,江杭远对他们的怨恨远不止如此。
这么多年以来,他们对这个儿子不闻不问,直到江致胜去世以后,江进风突然开始联系国内的江杭远。
江致胜祖上代代从商,家境殷实,唯独到了他这一代只剩一颗独苗,偏偏江进风是个极其自负的,和江母离婚后便带着江楚恒去国外独自打拼,手段狠厉,杀伐果断,倒也是混的风生水起。
因此江致胜隐退以后,江家便没有接盘的人,只留下几辈子积攒下来的家业。
今天江楚恒出现在这里,想来就是为了那遗产的事,虽然他也不懂在商人眼里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不过看江楚恒这猴急的样儿,江进风父子在国外应该是遇到了过不去的坎儿。
真说起来,这样的父亲也是闻所未闻,把商人的阴暗面发挥的淋漓尽致,当真是铁石心肠。
薛丁珩拿手碰了他右侧胳膊的几个地方,观察着他的表情,按到上臂的一个位置时,江杭远眉毛小幅度蹙起,他了然般:
“行,就这地儿疼,看来是又拉伤了,你可真行,自己做过手术心里没点数,你要么就干脆抡折了,省着我给你操心。”
他语气不善地说完这一通,拿绷带给他胳膊使劲缠了一圈,见旁边的人没反应,故意刺激他:“你哥和你长得还真像。”
“呵。”江杭远眼神渗着寒意,终于撩起眼皮看他,语气阴恻恻的:“我看你也想挨打。”
薛丁珩上下扫了他一眼,没打算跟这人一般见识,“走吧,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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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丁珩手搁在方向盘上,车内的空间狭小且逼仄,只剩下前面挡风玻璃上雨刷器“倏——倏——”的声音异常清晰,世界仿佛被外面的巨大雨慕所吞没。
趁着等红灯的间隙,薛丁珩透过后视镜看后座那人。
头一回见这人这么狼狈,还一脸不服气的样儿。
刚才好言劝他半天,这人连动都不带动一下的,伤口也不管,胳膊还拉伤了,一副打算在家等死的架势。
得,还是大少爷脾气,倔的很。
也不知道谁能治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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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和医院。
手术室内计时器已经跳动到03:18:12,无影灯洒下均匀的光,只有仪器运转发出的细微嘀嗒声音,整个膝关节手术已经来到最后的收尾阶段。
五个医生身着统一的无菌衣,防护头套、口罩,以及防护眼镜,围在手术台周围。
云芿神色镇定,先是在骨头和人工关节中间植入骨水泥,再将骨骼与关节打牢,手术室的气氛越来越轻松,片刻后,她瞥了一眼计时器上的时间,缓缓看向对面:“可以进行缝合。”
就在这时,仪器突然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云芿猛地睁开双眼,入目是休息室那片熟悉的天花板,旁边的手机铃声绵绵不绝的响起。
今天盛和门诊病人格外多,忙活儿一上午,好不容易能午休一会,结果做梦又开始手术,还是膝关节置换手术,按着梦里的印象,云芿觉得那人得有200斤。
印象中几个人合力把那大腿抬起来就费了好大的力气,本来以为能休息一会,结果现在更累了。
云芿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白大褂,边往诊室走边将头发聚拢,再束成低低的丸子头,将工作证夹在左侧的口袋上。
蓝底黑字,上面是身份信息——邬苏市盛和医院主治医师:云芿。
她习惯性的洗了把手,再瞥眼墙上的钟表,打开诊室的门往外走,迎面撞上冯烨走过来。
他手上拿着个玻璃保温杯,上面的盖子单独闲出一只手拎着,杯里是空的。
冯烨踩着皮鞋,停在云芿侧前方的一段距离,脖颈上的领带随着他的动作晃荡一下,又牢牢贴在里面的蓝色衬衫上。
冯烨个头不算高,眼睛却炯炯有神,衬得整个人精神有朝气,他朝云芿浅浅一笑,动作轻缓地掂了下保温杯:“云芿,你诊室里还有茶叶吗?”
“还有袋碧螺春,在右手边第一个柜子里。”
冯烨疑惑:“老徐过年不给咱发陈年普洱了吗?你普洱呢?”
“行了,别挑。”云芿把手上的病历文件夹往他身上一拍,“我前段时间塞给我爹了,他在飞机上基本上只喝矿泉水,落地后愿意喝点热茶。”
她向上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挡不住底下眸中的水波盈盈,眼尾上挑,掩不住的张扬,偏得眼型圆润,开扇型的双眼皮,像小鹿般通灵剔透的眸子,下巴却生的尖俏精致,将清纯与妩媚诠释的淋漓尽致。
“正好你等会把这病历档案给老徐送过去。”
不及冯烨反应,云芿勾唇浅笑,迈着步子潇洒地朝卫生间走。
冯烨:“……你行。”
俱乐部老板x骨科医生
作者大大的第一篇文,希望小可爱们能喜欢呦[爱心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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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咬云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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