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过午饭后,苏卿眠本想带着小桃两人一起上街溜达一圈,顺便选个店址的。可小八说他也想跟着去,说什么生病要多出去透气,苏卿眠觉得也合理,便就带着一起去了。
正午的阳光最是毒辣,在它炙烤过的每一块大地上都散发着滚烫的热气。
苏卿眠和小桃两人没走多久就已经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了,只能在后面慢悠悠地走着。可往前一看,虽是病人之躯的小八却依然是挺立着身板,毫不费力地走在前面。
回头再看看自己,苏卿眠忍不住艳羡了起来,心里腹诽道:年轻男人身体素质就是好!
想到这,苏卿眠倒起了个坏心思,在后面慢走了两步后,便大叫一声“啊呦”,旋即“扑通”一声,往街边的台阶上倒了下去。
这一动静立刻吸引了周围两人的侧目。
“小姐!”
率先发现苏卿眠摔倒的小桃急急忙忙地伸手过来搀扶,却被她一把给拒绝了。
苏卿眠努力地对她使了使眼神,小桃这才明白过来,连忙用力哭喊道:“小八公子,快过来,快看看我家小姐吧!”
闻言,还在前方站着观望的小八才抬腿走了过来,蹲下身子平静地询问道:“小姐,怎么了吗?”
“小八,天好晒,我好累,你能否搀扶着我一下!”苏卿眠嘟起嘴,摆起一副怜弱的样子,眼睛疯狂地冲他眨了眨。
“……”
“好的,小姐。”
小八顿了一下,神色未动半分,表面上把手臂伸了过去,心底里却升起莫名的烦躁,好像有个声音在叫嚣着:“什么玩意也配让本座扶?
然而苏卿眠则是一副心思得逞的模样,笑吟吟地把手搭在他那坚实的小臂上,依靠着他的力量站了起来。
就这样两人肩挨着肩,手挨着小臂缓缓漫步地在街上走着,苏卿眠别提有多开心了。
可小桃望着前方的场景不禁笑了一声,其实这种场面小桃已经见怪不怪了,如果她家公主可以用四个字总结,那“贪财好色”四个字最好不过了。
在妖界时,公主有一个爱好,便是经常去风花雪月之地去看一些男艺妓凑乐跳舞。虽然身为公主的身份不能僭越,但她为了大饱眼福隔三差五地掷千金点那些好看的男妓整夜整夜的跳舞,这也不枉妖界大王子骂她是个只会贪图享乐的家伙了。
恍神间,远方一阵急切地马蹄声传来。
下一秒,一匹棕马拖着一辆镶嵌着金冠的马车在街道上直晃晃地就要朝苏卿眠身侧奔来。
“小心!”
小八喊道,当即用另一只手扶着苏卿眠的肩膀往内转身,把苏卿眠牢牢地圈在自己的怀里才躲过了那辆急驶而来的马车。
“小姐!”
小桃着急地一步并成两步朝苏卿眠跑过来,仔细打量着自家公主有没有受伤,“小姐,你没事吧?”
“没……没事!”苏卿眠脸色绯红,口齿不清地回答道,她心思全然不在那辆马车上,关注点全是小八的胸膛怎么这么暖和,这么硬啊!这可比那些腰肢妖娆的男艺伎好太多了!
可不解风情地小桃却固执地认为苏卿眠是被吓着了,连忙把她从小八的怀里扯了出来,认真安慰道:“公主莫怕,待小桃使用法术把那人追回,给你跪下道歉!”
“道个毛线歉,你在坏我好事呀,小桃……”苏卿眠腹诽道,表面上还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一把揽着小桃的肩膀在一旁叮嘱道:“小桃啊,我们在人间要低调行事懂不懂啊?这点事能忍就忍了,还有啊,不许再坏我好事了奥!”
“啊?”小桃挠了挠头,自己家公主什么时候这么不记仇了?还有刚刚自己咋坏她好事了?
还不等小桃思考过来,苏卿眠早已走到小八的面前,用手挽了一下头发,学着那些端庄淑女的模样夹着声音道:“刚刚多谢公子相救了。”
“嗯,没事。”小八淡淡道,往后撤了半步,拍了拍身上白净的衣裳。说实话,他不理解这个女人,一会儿蓄意靠近,一会儿又假装矜持,倒像只妖精样地在变来变去。
“那——你继续扶人家?”
苏卿眠羞涩地问道,继续把自己的手伸出来,示意着小八过来搀扶。
她当然不知道小八心中所想,只觉得他虽然从醒来到现对所有事情都是一副疏离淡漠的样子,但对自己句句有回应,句句有回应那就是不厌恶,不厌恶就是喜欢!
小八无言,忍住心中的躁动,继续伸出手臂,让她搭上。
搭上的苏卿眠又极其不安分,故意崴了一下脚朝他怀里倒去,可偏偏这次却被小八一把给推回到正位。
苏卿眠瞬间就不开心了,嗔怪道:“刚刚人家倒你怀中你都不舍得推开,为何这次却要像避嫌似的把人家一把子给推开?”
“……”
小八还是克制住自己想骂她事真多的想法,语气还算冷静道:“刚刚心系小姐安全才贸然冒犯,如今小姐已安全,是要保持着距离的。”
“噢~”苏卿眠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后反而不搭他手了,而是一把挽着他的胳膊,“本小姐没让你保持距离,你就别保持距离!”
终于,小八如同死水一般寂静的眼神掀起了一丝波澜,这女人是不知羞的吗?这大街上哪有女人如同她这般竟一门心思往男人怀里倒的?
但小八紧握着拳头没过一会儿又全然松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平缓身上起的一些鸡皮疙瘩,心里自我安慰道:算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找回自己的记忆和“家人”,先暂且忍她一时吧。
就这样,苏卿眠兴致盎然地挽着小八,小桃慢吞吞地跟在后方,三人继续朝前方走去,直到路过一家瓷器店时,才停住了脚步。
“哇,这个店生的真漂亮!”苏卿眠一看到美丽的事物眼睛就会“铮”地一下亮起。
其实这个店铺并不算什么金碧辉煌,甚至还有些破败,那好看在哪呢?
关键在于设计巧妙,商铺外围全是雕刻着各式各样图案的榄窗,当光线透过“洞口”照耀在瓷器上,像是与瓷器渡上金边。
关键是透过窗台能被看见的每个瓷器旁都会摆着不一样的花盆,花与瓷器的图案相衬,独显各个瓷器独有的韵味,让每个走过来的人都忍不住驻足观望。
苏卿眠二话不说就拉着小八进了门,店家设计的如此有巧思,理当好好借鉴一下。
一踏入店内,铺子内一个还在用鸡毛掸子打扫瓷器的男人立马迎了上来,沧桑的脸庞堆砌十足的笑容:“三位客官想看点什么?”
苏卿眠上下扫视了一下男人,全身都是粗麻制的衣裳,料想应该是干杂扫的小厮,摆了摆手道:“我想见一下店掌柜的,你帮忙叫一下吧。”
那男人干笑两声,佝偻着腰回答道:“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我就是这家掌柜的。”
“你?”苏卿眠不可置信地望着店周围的一圈,的确除了他没有任何人了,但的确很难把开瓷器店的掌柜与一个粗布褴褛的人联系起来,“这店里的陈列也是你做的?”
“那倒不是,这是吾妻想的,她向来有这种摆放的情趣。”这男人说着她妻子的时候满眼都是自豪之情,“也是她这样的巧思,也吸引了不少贵人前来相看。”
听掌柜这样一说,倒显得合情合理了许多。苏卿眠接着问道:“那你家夫人现在所在何处,可以引见一下吗?”
“哎!”掌柜自顾自地叹了口气,“孩儿生病了,她在家里一直照顾着,恐怕没时间。”
“那还真是可惜了。”苏卿眠摇了摇头,本想来取取经的,没想到人不在,兴致已少了一大半。但转念一想,既然已来到瓷器店,先了解了解一下市场的行业趋势吧。
于是苏卿眠继续在店铺里逛了起来,左看看右瞧瞧的,眼睛已完全没有刚进来的鲜艳明亮了。
店内除了刚透过窗外看到的那几只瓷器好看,其他的略显的普通些,而且都是一系列样式的彩瓷,做工染色粗糙的不行,看得苏卿眠乃是连连叹气,又招来掌柜问道:
“这店内为何都是一通的彩瓷,其他类型的没有吗?“
“这一片人都爱彩瓷,所以进的多些,其他进的少些。”掌柜赔笑着,又指了指一对红蓝鸳鸯瓷塑摆件,“像小姐和公子,可以买一对鸳鸯摆在家里,寓意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此话一出,小八就一记冷眼杀了过去。倒是苏卿眠这次暂未接着这话挑逗小八,而是把目光一直停留在角落里的一些白瓷茶具上,越看眉头皱的越深。
痛心,实在是痛心。谁把白瓷放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还让蜘蛛结了网。
在妖族,人人都爱白瓷,釉色白净,光泽温润,在五彩缤纷之中别具一种天然之色的风韵。而妖族本生就生于自然,天然养育,对这种是带有天性的喜欢。
没想到凡人这么将它作践,真是暴殄天物!苏卿眠再次开口问了掌柜价钱,开口只要了五十文铜钱,这把她可气得不轻,又转身指了一个做工极差的彩瓷,价钱却比白瓷足足高四十倍!
一口老血差点要吐出来,苏卿眠扶着胸口,默默地为那角落里的白瓷悼念,真是一群不识货的家伙!要是自己开店,必得把白瓷宣扬光大。
正但苏卿眠欲把这店内白瓷买下不让它在这受苦时,门外却传来一阵剧烈的踢门声,那声音震得架子上的瓷器们都抖了一抖。
“姓张的!给劳资麻利地滚出来!”
一道骇人的话音刚落,四五个彪型大汉就出现在苏卿眠一等人面前。
这五个人苏卿眠最熟悉不过了,尤其是为首的赵志磊,一个光头,眼神凶神恶煞的,尤其脸上还刺啦着一条长长的刀疤,人称赵刀疤。
赵刀疤这一众人是街上最出名的恶霸,常年借着官府的名义向长安街上所有店铺每月都要收取高昂的保护费,店铺经营越好,保护费也越高。若是碰上头铁的不愿意交钱,他们就会想出各种折磨人的法子,闹得人家家里鸡犬不宁。
而张掌柜看到他们就像老鼠见到猫似的立马跪了下来,双手合十乞求道:“各位爷,再宽限我几天吧,几天赚到钱之后我就把保护费交齐!”
“tui!”赵志磊毫不留情地朝张掌柜脸上吐了一口唾沫,讥讽道,“几天又几天,你以为爷几个是做慈善的吗?”
“求求你了,我实在是没钱了!家里还有要钱治病的小娃娃!”张掌柜在地上攀爬着,伸出干柴的手臂扯着赵刀疤的裤腿,像只哈巴狗样的摇尾乞怜。
“没钱就别在这里开店,趁早卷铺盖走人。”赵刀疤根本不领情,一脚就把他给踢开了。
“可我就没有任何营生了,我该如何养我的妻儿?”张掌柜忍着疼痛再次爬到赵刀疤面前,对着他磕了好几个响头,“求您再宽限我几日吧!”
“好啊,那就先拿你这些瓷器赔点钱!”赵刀疤一脸坏笑,招招手,身后的四个小弟立马上前,对着店铺货架上的瓷器就开始挑挑拣拣。顺眼的就顺入麻袋中,遇上不顺眼的瓷器就顺手将它给扔了下去。
“咣当”一声,许多瓷器连同着白瓷一起从架子上掉落下来,碎的四分五裂,苏卿眠看着满地白花花的瓷片都心疼死了,这些人怎么能这么作践瓷器,作践老百姓!
“等等!”苏卿眠最终忍无可忍地出言制止了那几位大汉,“这钱我替他出!”
“哟,这不是一开店就倒闭的苏小姐吗?”赵刀疤听到了,一副油腻腻的脸上下打量着苏卿眠,“怎么,又想盘下一个店霍霍了?”
“不用你管,我就是钱多,你收了钱就带着你的手下滚。”苏卿眠两手叉腰回怼道,刚好自己缺个铺子,不如就将这个收了去。
“好,苏小姐爽快!”赵刀疤心里盘算了一下,举了五根手指出来,“一个月保护费就是五百文钱,他已经欠了我三个月,加上利息收你五两银子不过分吧?”
“这店是江家老爷要的,咱……”一个小弟对着赵刀疤的耳朵悄声提醒道。
“无妨,这小娘们开店就黄,先让我多收些保护费也不碍事。”赵刀疤摆了摆手,接着对苏卿眠嘲讽道,“苏小姐,怎么,手头上还有银子没?”
真是个扒皮无赖!苏卿眠摸了摸自己的小荷包,咬咬牙,两眼一闭掏出那五块银两出来了。
赵刀疤的小弟眼疾手快地立马拿了过来,在嘴边吹了个响,兴奋道:“赵哥,这苏小姐还真有钱。”
“哈哈哈,苏小姐,我还是很看好你的,一定要多多开店哦!”说着,赵刀疤的手就要搭在苏卿眠的肩上,苏卿眠本就烦躁,还被人如此挑衅,直接把他的手反擒住再推倒在地,大骂了一声:“滚!”
其他小弟见了便要上前为大哥报仇,却被赵刀疤拦了下来,他爬起身露出极其猥琐的笑容道:“小姑娘还挺有手劲的,不过爷喜欢,店要是开不下去了,爷倒是可以收你当个美妾。”
“滚!”
谁要当他这个丑汉的妾,苏卿眠怕她忍不住,就要动手干人了。
好在,赵刀疤也没有兴致纠缠带着一众小弟离开了,他还有其他店铺钱要收呢,也不急于这一时,反正这娘们干啥啥黄,他有的是时间等,等着这娘们也像狗一样乞求他。
等赵刀疤一行人走后,店内一下子又恢复了往日的风平浪静,只有张掌柜望着地上碎掉的一块快瓷片而低声哭泣。
苏卿眠一边让小桃递了个手帕过去,一边安慰道:“张掌柜,要不你这家店就盘给我吧,你开个价吧。”
张掌柜猛烈摇头,泪如雨下:“不,没了营生我该如何赚钱,如何养我一家老小。”
苏卿眠低头沉吟了一下,深思熟虑后决定还是采用老办法:“张掌柜,我开店店肯定不只是开一家。这样,我先雇你当前台管账和看店的,到时候我开了更多店之后,你又是信得过的人,我就让你继续当掌柜的。”
“当真!”张掌柜已止住了哭声,泪眼婆娑地像看着救世主一样看着苏卿眠。
“当真,我向来说一不二的,每半个月我都会来查账,要是你背后弄什么其他手脚,那可就别怪我不念情分了。”苏卿眠叮嘱道,被人背叛的滋味太难受了,她可不想再尝一次。
“不不不不会的,多谢小姐,多谢小姐!”张掌柜跪在地上连磕了好几个响头,“小的立马把地契拿过来。”
稍后,张掌柜就拿了一张地契递给苏卿眠,没收她一份钱,一脸激动道:“小姐不仅帮我解此难,还要带着我赚钱。这店铺本来就没多少钱,就送小姐了,权当是小姐帮我出的那五两银子了。”
“啊?”苏卿眠不可置信地接过,以往遇到的掌柜都是狡诈之人,突然遇上这么一个实诚的,确实是有点措手不及。
可她也不是个扭捏的性子,把地契也收了起来,重重地拍了拍胸脯道:“放心,有我在,保准大家以后都是吃香的喝辣的!”
“好!!!”
小桃和张掌柜站在一旁热烈地为苏卿眠鼓起掌来,而只有小八沉默不语,什么动作也没有。
这一幕还恰好被苏卿眠瞧见了,她眯起眼睛狠狠地瞪了他一下,小八面无表情的俊容上才扯起一个假笑,一同跟着拍起手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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