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昭下意识地看向李先生书房上挂着的“持身自省”四字，和他所书文字同处一源。

再看李先生的表情，气愤、失望、怀疑……毫无作假痕迹。

阎昭脑中浮现出一个残酷的猜测：

——在这个幻境中，他失去识海、学识、体力，甚至无法逃脱刘二水一家。

脑中乱哄哄的，但行为一丝不乱，阎昭面上冷静地向李先生道谢离开，机械地抬脚朝村外走去。

没有识海，他无法通过修行离开这里；

别人无法看清他的文字、听清他的表达，他无法通过凡人科举之路离开；

身体脆弱，无力反抗。

阎昭缓缓勾起唇角，面上却无一丝笑意。

他猜测，这个幻境可以勾起人心底最深的恐惧，而他的恐惧就是——永远被困，无力逃脱。

可他不信。

阎昭眼中闪烁着火光，不论什么情况，都没有谁、没有什么东西能困住他！

才走到村口，阎昭就被村中木匠拦下。

“刘家娃子，你要去哪？不赶紧回家还到处乱走！去去去。”木匠扛着腰粗的木料，小眼睛斜瞪阎昭。

“我有事要出去。”阎昭抿抿唇。

“去什么去！刘家对你再不好也养了你十多年，你走哪？诶，铁娃，你带他回去，瞎跑什么。”木匠招手，不远处的小胖子磨磨唧唧地蹭过来，瞪了阎昭一眼。

阎昭深吸一口气，温声道：“我真的要出去，去捡柴火。”

木匠狐疑地瞟了他一眼，不耐烦道：“行吧，滚滚滚。”

走出村子，阎昭循着记忆中的方向，一路上净挑小路走，幸运的是直到走到城门外，都没有遇上别人，不由得松了口气。

阎昭排队准备混进城，肩膀突然猛地被拍，下意识地扭头，看到刘二水阴沉的面色。

“你怎么在这？”

阎昭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被他拎着衣领拽走，“瞎跑到这儿了，你倒是能耐了。跟我回去。”

“我年纪大了，想出来找活做，放开我。”阎昭感觉呼吸受制，挣扎道。

刘二水一把把他拽上牛车，“已经给你找好了，今天回去收拾收拾，三天后过去。”

本就在大太阳下走了许久，阎昭脑袋发晕，眼前阵阵黑影，不住地喘息。

阎昭又被带回去，重复着前一日的咒骂、殴打、干活。

幻境中的日子乏善可陈。

无数次，阎昭试着离开，却总是在最后关头遇上不知为何出现的刘二水、村长，抑或是其他人。

他力气未变大，仍旧是小胳膊小腿，总是被一下子提起来，被迫去做别人安排的事情。

阎昭尝试了无数次，迷晕、打晕都是常规操作，但都无法阻止村中人在最后关头打破他的希望。

力量，力量。

阎昭无法逃离，最后一次尝试逃离，将偷偷买的毒药下在祭祀的酒中，冷眼看着一个个劝他好好呆在刘家的人倒下。

他一步步走向村外。

可等他刚刚出了村子，刘二水、刘婶、刘铁柱、村长、李先生、木匠……都出现在他面前，七嘴八舌道：

“刘家给你吃给你穿，你就想这么走了？”

“早就知道，他就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好好待在刘家，要对他们好。”

……

阎昭闭上双眼，荒谬可笑的言论仍旧想方设法地窜进他的耳朵，进入他的脑海。

不想再忍了。

阎昭神色一厉，神识猛涨，猛地打破幻境，那些情景如玻璃般化为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