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水井

弟子们眼前失去最后一丝光亮,各自掏出照明的法器,探寻着暗道一路前行。

姜应啼放慢脚步,慢慢坠到队伍的最后方,这里淮知环抱着手臂,木楞地低头走路,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应啼瞥了一眼他出神的模样,开口道:“还在想那个小皇帝吗?”

“师姐怎知……”淮知惊讶地抬起脸,脑海中戛然又闪过床上之人枯瘦的尸骨,他干吧地张了张嘴却不知要说什么,一瞬间无言。

“好歹我们也是一起长大的,你的为人我还不了解,”姜应啼无奈又恍然地看他,“太后虽恶毒,但你与小皇帝幼时以兄弟相称共处过几日,你性子虽然有些倨傲,但最是重情,如今他这般横死以寝殿,想必你也是于心不忍。”

“那时父亲……那个男人来院子里瞧我们,他也一同来了,他自持端重,对我以礼相待,虽然面容有异,性格却纯真良善,我们只相处寥寥几天,谈不上感情深厚,可看他那副样子,我并无畅快之感,而是烦闷不已。”

“我觉得我……”

淮知顿了顿,面容痛苦地皱起,似在踌躇。

“那我们便去找出幕后真凶,替他报仇。”

前方人头攒动,姜应啼平静地看着前方,这条路走了许久都没见到尽头,也不知通向何方,她拍了拍淮知的肩,知道这也是此刻他心中所想。

“好。”

淮知愣了愣,倏然转头,目光如炬地看着她,旋即坚定地点头。

前方之路逐渐缩窄,似乎是要行至尽头,淮知估摸了行走的距离,竟已经几乎越过了皇宫。

他看到队伍停止在一石门前,为首的谢慈摁下了门侧凸出的石块,一声轻响过后,沉重的石门缓缓向两侧打开。

“到了。”前方有人喊了一声。

“走吧。”姜应啼加快了脚步,越过了淮知,从一众人中擦肩直行。

只反应了一瞬,淮知便很快呼出一口气,提剑跟上姜应啼。

钻出隧道,姜应啼先是环顾了一圈,周围依旧是暗红色令人压抑的高大宫墙,她们还在皇宫内。

比起先前所见的富贵奢靡,此处的光景可谓是荒芜,房宇年久失修,屋顶有几处清晰可见的破洞,墙根长满了杂草,就连宫墙都斑驳暗淡,稀稀拉拉往下掉皮。

一个弟子惊奇道,“皇宫内竟还有这种地方。”

“当然有。”

淮知打量着这个独居一隅的小院,冷哼了一声,“皇宫之内这般荒凉偏僻之地,自然只有冷宫了。”

“冷宫!”

“莫非这些故作迷云的妖邪之事是宫中被废的妃子捣鬼的。”

有人赞同道,“的确有可能,这皇宫中被废黜到冷宫的妃子有哪个不是怨气冲天,这憋急了要报复也不是不可能。”

几个弟子七嘴八舌,众说纷纭,一下子由诡异的妖邪之事变味成了宫中逸闻。

此刻姜应啼已经走到了破旧的房宇前,这里窗户前的砂纸以及被时光侵蚀了个干净,透过窗户里面蛛网密布,家居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看上去实在不像是有人居住的地方。

她正一寸一寸认真的观察着,姬沉渊无声无息像游魂一样凑到了她的耳边,“你瞧。”他往后瞥了一眼,“这青云宗带出来的弟子着实吵闹又无用。”

“特别是那个,”说着他抬了抬下巴,目光不善地游移向谢慈,“青云宗首徒。”

“……”

姜应啼老早就有那种莫名的感觉了,姬沉渊不喜欢谢慈,或者说暗地里对他抱有很大的敌意,瞧瞧这话说的,都不是暗地里了,明着讨厌人家,堂堂妖尊大人,与三岁小儿无甚区别。

她收回目光,淡淡道,“还好吧。”

“还、好、”姬沉渊怒极反笑,他冷哼了一声,一字一顿将姜应啼的回答重复了一遍,语气怪里怪气的,惹得那边开始掂量起门锁的姜应啼不禁抬头又看他一眼。

这些日子里姜应啼对他的千依百顺让他一下子晃了神,以为她会厌乌及乌,同他一道讨伐那谢慈,但他忘了在姜应啼心中谢慈仍是她的未婚夫,未婚夫与一个外人,亲疏之别显而易见,她自是护着他的。

他单手扶额,自嘲般冷笑着,睁眼看她那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姬沉渊只发觉浑身血液都冲上了脑袋,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这边,姜应啼发现虽然里屋没有居住过的痕迹,但这个门上的铜质把手有一侧光亮无灰,显然是被人触碰过的。

看这个位置,是有人用右手拎起了把手,那人准备开门却踌躇犹豫,没有打开,那然后呢,他去了哪呢……

门槛下有一处灰尘稀薄的痕迹,看着像某人过长的衣摆一路拖曳产生的痕迹,她蹲下身,顺着这到浅痕一路看过去,痕迹消失在拐角,通往了后院,姜应啼起身,准备跟去时注意到了姬沉渊晃悠的身体。

“怎么了?”她心中一跳,身体前倾,一个大跨步,立马扶稳他的手臂。

“没事。”姬沉渊用力的拂开她的手,他不是真的晕,而是那一瞬间的气愤让他产生头脑眩晕的幻觉,他飞速的意识到后却别扭的移开眼睛不去看姜应啼。

他还生真着气,虽然他也不知自己气从何来。

“不开心了?”

“并无。”

“那就是有了。”

姜应啼的双眉不自觉收紧,或许姬沉渊自己都不曾察觉,但近日他的情绪起伏极大,极易受到外界影响,是因为什么?她的视线逐渐落在他轻微隆起的小腹上,沉默地抿了抿嘴。

莫不是……?

“本尊说没有那便是没有!”

姬沉渊急了,不顾掩饰称呼和音量,姜应啼急忙捂住他的嘴,见谢慈一行人还在搜查没有注意到这一边的响动,她才松一口气,冲他“嘘”了一声。

姬沉渊脸黑的与锅底有的一拼,“你就这么怕他知道吗?”

“什么?”姜应啼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担心你暴露身份,这青云宗从来都是嫉妖如仇,若是知道你的身份必是不会这么轻易罢休的。”

“莫非本尊还怕他们几个?”姬沉渊语气不岔,只是看见姜应啼那紧张的神色,还是不自觉放低了声线。

“那自是不怕的,他们哪打得过你,我是担心万一起了争端你将他们都砍了,青云宗调查下来,我们碧波也不好脱身不是。”

姜应啼将他翻了个面,寻到人的手肘而后挽住,一边说话,一边盯着痕迹将人往后院带,“你看我们碧波如今之势,那是再也遭不起折腾了,若是青云宗想在这时对付我们,是半点反击之力也无阿。”

那道痕迹延伸至后院,最后消失在一处水井旁。

姜应啼停下了脚步。

她又闻到了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臭味。

“这不是有我帮你吗。”

姜应啼转头,此刻,姬沉渊顿足,正逆着橘红色的夕阳低头看她,姜应啼眯了眯眼,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平和沉静声音会让人觉得他心情不错。

四周的温度逐渐降低,外在的皮肤感受到一丝微凉,姜应啼看了眼远处逐渐西沉的太阳,说道,“太阳快下山了。”

姬沉渊循着她的视线去看,天色渐暗,日光悄然退场,余晖在天际拉出一条长长的分界线。

空中邪气幻化而成的层云更重了,墨色的天幕压的极低,似要将这座皇宫囫囵吞噬。

“你们发现了什么。”

前院一无所获,谢慈带着人往后院而来,他看见两人都在一处水井前定住了脚步,探头去看。

“这是……!”谢慈瞳孔一缩,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木栅栏围起来的水井。

这处水井不大,看起来只供一个小院的人取水,可此刻这口水井却被无数尸体填塞满,几乎到喷薄而出的地步,离井口近的地方鼓作半圆形,一些残肢头发从零零碎碎的边隙中露出。

一些年岁尚轻的弟子看得头皮发麻,看那些尸体上诡异的扭转,不敢想象她们生前经历的多大的痛苦。

姜应啼把脸凑近了尸堆面前,她看了看这些人身上的衣服后道 ,“都是宫女。”

这些被浸泡后的尸体难以辨别出面容,但她们的上衫是月白色的素娟裁就,领口出一圈窄窄的浅粉绣边,这是皇宫内宫女所穿服饰。

“究竟是何人手段竟如此凶残!”谢慈义愤填膺,立刻站出来,一跃而上,将扭成麻花一样的尸堆解开,一个一个搬运下来。

青云宗弟子看到了,也一个个上去帮忙。

“斯,这些人的脸……”淮知将地上的尸体翻了个身,在触及这些人的面部后手猛地一顿,他惊讶地发现他们的面部不是因为泡水肿大,而是像被一种不可名状的外力将五官蹂躏于一处,致使面容模糊不清又可怖。

淮知眉毛一竖,喊来了姜应啼,“师姐你过来看这个。”

姜应啼蹲下查看。

她越看越心惊。

这些无辜女子不仅仅被摧残了容貌,还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她们的胸前有微微凹陷。

——是心脏被掏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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