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5章 九阴人的故事

“那第三个条件是什么?”看到濮明霸说完,坐在边上的戚胜凡不由得问道。

“第三个条件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只能等到时再看。”濮明霸皱着三角眼,嘴角却挤出笑容回答,眼光不经意间飘向牧牧,又立即收回。

“你还没介绍你自己呢。”牧牧脱口而问。

“你个小孩,没大没小的,没轮到你说话!”老贵见牧牧突然发问,觉得他有些唐突,想制止已来不及了。

“哈哈,不用濮老板自己说,我可以猜个**不离十,你应当也是旅馆创建人之一吧?”满脸麻点的骆宾格接过话说道。

“别乱猜!”濮明霸向着骆宾格不满地白了一眼:“你虽是算命先生,见的世面多,但也不能凭自己喜好乱猜测。我看这样,时间也不早了,大家早点休息吧。”

大家也确实有些累了,各自回到席子上躺下休息,并无多言。

次日,牧牧还在睡梦中,就听到嵇寄思、裴津西几个人在门口边骂骂咧咧的,原来他们几个睡在旅馆右边的人已早早醒来,想出去走一走,发现旅馆大门已锁,旅馆老板濮明霸已不见了踪影,但吧台后面的厨房餐桌上已准备好了十份早餐。见其他人都起床了,牧牧也跟着大家起床洗漱,吃过饭后,还没见濮明霸人影,门又打不开,便坐在自己席子上听大人们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不知等了多久,正当大家快要失去耐心时,旅馆的两扇门缓缓地打开了,濮明霸拎了些鱼肉等菜在手上走了进来,看到大家急不可耐的样子,忙抱歉道:“我一早出山去弄了些菜回来给大家加餐。这不,快到傍晚了,我们还是抓紧举行举棺迎舞仪式,招来金鸦吧。”

说完,进入旅馆,到后面厨房放下菜,组织大家做仪式。那棵金树仍在旅馆门前熠熠发光。全部的人还是像昨天一样换好衣服跳完棺材舞,依次走到濮明霸面前抽血,但这次是每人抽两针筒血,比昨天加了一筒。抽完血,牧牧举着盆子放到自己头上,随着濮明霸的骨笛声响起,那只乌鸦飞到金树顶上站了会,见没有危险就跳到盆子边缘站着,低头开始喝起血来。

这次牧牧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当乌鸦跳到盆子上时,他明显感觉到乌鸦已长得比昨天更大更重一些,已闻得到乌鸦身上的腥骚味。

乌鸦还是和昨天一样每喝三口抬头朝空中“呱呱呱”喊三声,见没有危险才继续低头喝。喝完血之后,它没有马上飞走,而是跳到金树顶上,双眼锐利地盯着牧牧看了好一会,直到濮明霸的骨笛声响起才依依不舍地飞起。

牧牧站在树旁,一动不动,他感到有些害怕,却不敢说出来。

做完仪式,十个人依旧回到旅馆里休息,濮明霸给大家做了丰盛晚餐。吃过饭,十一个人围在桌前。按照昨天的约定,九个人要进行自我介绍。

戚胜凡第一个到达血盲山,他的脸跟身体一样十分清瘦,他率先发言:“我是一名道士,年轻时就常跟着人巡山问庙,后来自己找了个庙进行修炼,偶尔出去做做道法,度化他人,算起来干这个营生也有二十多年了。有一天,我接到个活儿,要我去一个偏远山村的人家做法事,是个小媳妇喝农药走了,留下两个年幼的孩子。这家人婆婆很强势,生前虐待人家小媳妇,死后也不让她进村里祠堂,就放在离村几百米外一座孤零零的破房子中。去之前,我以为这家人会有人陪在身边,没想到去了之后,男主人过来带个路,拿了点蜡烛香纸,给了些钱后,就不再现身,留下我一个人在破旧房子中。一开始我还一本正经地念着经,做着道法,到后面越做越感到瘆人。那个小媳妇喝的是滴滴畏,张着嘴,老远处就闻得到一股刺激性的甜味,双眼睁得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棺材也没有,就用了个破草席裹着,下面垫了两把长凳,放在厅中央。到了下半夜,天气越来越冷,我又冷又饿,实在受不了,就想跑出去。可那个小山村我并不熟悉,外面到处暗摸摸的,在跨过一条小沟时,人没站稳摔了一跤,头上碰到块石头,晕了过去。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人绑在那个旧房子的柱子上。男主人见我醒过来了打了我两个巴掌,说他一早来到房子时,竟看到我搂着她媳妇睡在大厅的地板上,气愤之下拿了根绳子将我缚住,还污蔑我奸辱了他媳妇,连他媳妇的裤子也弄丢了,我大吃一惊,却百口莫辩,被打了一顿后,灰溜溜地回到家里。可自从回家后,就发现自己嘴里有时会吐黑色虫子,手指和这里其他人一样发黑,有时发作起来全身疼痛难忍,如有千万只虫子在肚子里撕咬,因此,到处求解药,最后走到这儿来了。”

“精彩!精彩!”听完戚胜凡的故事,濮明霸带头鼓掌,胡子乐得上翘,眼神看向骆宾格。

“我是第二个到达血盲山的人,接下来就由我来说吧。”骆宾格理着短平头,一眼看上去人很精明,但脸上的麻子让人看着不舒服。“我生在农村,从小就讨厌干农活,在年纪稍大一些就跟着一帮狐朋狗友在外漂泊做些小生意,随着年龄增大,我渴望找到一份安稳又轻松的生计来养活自己,后来碰到个算命先生,拜他为师,因此习得一门只要动动嘴皮子便能营生的技艺,日子倒也过得安稳。半年前,我像往常一样在街边摆摊时,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来到摊前,他说:‘我知道自己三天后会死,但不知道怎么个死法,你能不能帮我卜一卦?’我算命卜卦也有二三十年了,见过各色各样的人,有问事业前程的,有算婚姻财运的,有卜地基房梁时辰的,有为子女祈福平安的,但像这种想要知道自己何种死法的,还是第一次碰到。在他给了我他的生辰八字后,我知道凭自己的水平无法给他个满意的答案,无奈之下故意将师父时常挂在嘴边一句‘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偈语搬出,没想到那名中年男子听了后泪流满面,他说我明白了,便留下一个双灯玉佩,飞快地走了。我在后面偷偷地跟着,一来对他三天后究竟会是何种死法感到好奇,二来觉得收到双灯玉佩太贵重想退还给他。便一路跟着他走到镇上一个废旧祠堂里,自己双脚刚踏进大门,就被人偷袭了,脑袋被一根棍子狠狠地敲了一下,人晕了过去。等醒来时,发现自己双手被绑,一根粗绳套住脖子吊在空中,但脚下还有个凳子可以踩,而正对面悬空吊着的正是之前来找自己算命的那名中年男子,他双眼紧闭,舌头长长地伸着,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我吓坏了,努力挣脱捆绑后,跳到地上,飞也似地跑回家。之后就和戚胜凡一样,出现体内无缘无故撕咬疼痛,嘴里吐黑虫子的病状,后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这里。”

听完骆宾格的故事,濮明霸点了点头,朝着樊默花努了努嘴。樊默花化了浓浓的妆,脸上的粉底很厚却依然遮挡不住岁月的皱纹。

“那我就不客气了。”她扭捏了一下自己粗壮的腰,猩红的嘴唇像是打开了一把机关枪。“我从小就爱漂亮,十六岁跟着别人到理发店学美容化妆,尽管学了几年,可我每次给人化完妆,别人都不是很满意,不是说我画得太浓就是说我画得太死板,跟画死人妆一样。我很生气,却改变不了自己。后来听说殡仪馆要招入殓师,自己去应聘,没想到聘上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嫌弃我化的妆,生活过得好不惬意。每天面对的男女老少,不论他们生前是如何飞黄腾达、亨尽荣华富贵,还是对生活失去信心,充满绝望、颓废、消沉,但到了我面前,我都一视同仁,我用心让他们看起来对人世间还有期待、有所向往。这种安稳的生活持续了多年,我一直满足于这样平淡、不被打扰的日子,唯一感到遗憾的是没有人愿意走进我的世界。但自从见了一个我自认为品相极为满意的中年男子后,我的生活节奏完全被打乱了。那天,殡仪馆送来一名中年男子,是意外去世的,我一看心动了,心里叹服世间怎么就有这么完美的男人,但英年早逝,太可惜了。他的伤不复杂,后脑勺有个血洞,处理起来很简单,我按常规给他化完妆就下班了。回到家吃过晚饭,一个人出去散步,走到一座桥上时天色已微暗,对面走来一个男子,一开始我并没有很在意,可他走到我跟前时竟诡异地笑着,而且脸色苍白,涂着浓厚的妆,特别是双唇画得猩红猩红的,我正想仔细多看一眼,那人一下消失了,我猛地想起这个男子就是我白天画过妆的人,吓得转身就往家里跑。第二天一早,跑到殡仪馆一看,那名中年男子还躺在冰棺中,只是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而我工作室常用的那支红色唇笔被他紧紧握在手中,我趁着没有人在场之际,打开冰棺,想把那支唇笔取回,哪知棺盖突然砸下来打在我后脑勺上,我一个扑棱,整个人趴到棺材里,和他竟然脸对脸地贴着,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他死死抱住,直到单位同事来上班之后才把我救出来。之后,我的情况和大家一样,历经周折才找到这里来。”

“喜欢上一个男人可以理解,但把人家身上的东西偷偷割下来保存就过份了吧。”听完樊默花的介绍,濮明霸阴冷冷地说道。

“你——你——你血口喷人。”樊默花脸上瞬间一道红一道紫。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家隐蔽的化妆室里应当收藏有三十多份阳 物吧。”濮明霸盯着樊默花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你太过份了,既然你把话说到这,我也不隐瞒了,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你……”樊默花正要说下去,边上的郁荣飙伸出手把她嘴捂住:“你的故事结束了,轮到我来说了。”

濮明霸朝郁荣飙点了下头,示意他说下去,不理会樊默花双眼正凶恶地盯着自己。

“我的工作对于许多年轻人来说,有人宁愿饿死也不会选择从事这份工作。我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会选择从事这一职业。”郁荣飙长得虎背熊腰,但说起话来却轻声细语。

“别这么说,你还只是个背尸人,你这样一说,让我这个赶尸人都无地自容。”展大步听了郁荣飙的话很不是滋味,随口接了句。

“生活不易,人各有路,活着就好,不用比攀,阿弥陀佛。”戚胜凡打了个圆场。

“好吧,我继续。”郁荣飙清了清嗓子,“我原是一名水泥厂的搬运工人,每天干完活回来都是灰头土脸的,但我对自己的这种生活早已习以为常,直到有个亲戚看到后说:‘你有这个力气,还不如我给你介绍一个更轻松点的工作,收入高,也不用一天忙到晚。’我听了他的劝,跟着去了,没想到是去给人背死尸,一开始我也接受不了,更怕家里人知道,后来慢慢习惯了,竟然从内心接受了。这个工作虽然不够体面,但收入高,来钱快,而且还很轻松,每天真正干活只有几十分钟,最多也就忙个一两个小时,比起之前不知舒服多少倍。但人又是个很奇怪的动物,有些东西未接触前会很害怕,一旦接触多了,你不仅不会害怕,有时还会产生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比如,对于死者,你只要进到他家里,看到他的家人和他的生活环境、遗留的物品,你大概就能猜到他生前在家中的地位、生活的质量,他是不是幸福,临走前是不是很痛苦,在你把他放到背上的同时你已称出了他的份量。随着背的人越来越多,我对死人反倒并不害怕,而是越发想猜测背上的人一生是怎么度过的,虽然明明知道那与我毫无干系,但这种**却在一天天地变得强烈起来。有一天,我接了个活要到城区一个较偏僻的房子里背尸,死者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她家除了一个还能走两步的老头外,没有其他人。下了班,我原本可以在家好好地休息了,但不知哪根神经短路了,我突然很好奇那个老太太走后,老头一个人在家是怎么过的。我心里想好了借口就往他家走去,那个老头家在七楼,我走到四楼时,楼梯口站着个小女孩,她说:‘叔叔,我爷爷病了,你能不能帮我带他去看看?’我说:‘可是可以,但要看看情况再说。’她就在前面带路,我跟在后面走,穿过一间又一间的房子后,小女孩人一闪不见了。我突然明白过来自己被骗了,就拼命地往回走,可那幢房子好奇怪,明明只有不多的几套房,但我走了半天恁是找不到来时的楼梯口,最后没办法,走到一户人家的厨房里,用力摔了一叠碗,自己才清醒过来。等我走下楼梯时,碰到两个路人,他们看到我后失声惊叫,说我身上背着个死人,我放下一看,竟是早上那个老头。受到惊吓,我在床上躺了三天,自己什么时候中了盅也不知道。”

“你接触的多数是‘热货’,去世时间比较短,还有一些温度,手脚不是那么僵硬,比起我们来,不知要幸福多少倍。”梳着背头发型,一看就是个精明人的嵇寄思接过话,“我是第五个到达的,我来说说我的故事吧。我从小在河边长大,家中世代以捕鱼为生,附近河段哪里水深哪里水浅哪里容易积东西,我们了如指掌。但世事总不平宁,每年跳河的、各种原因淹死的人不在少数,在河边生活久了,我们碰到的也多,不捞吧,心里过意不去,捞吧,又觉得晦气,特别是那种跳河的,往往恨意重、冤气大,捞上来时形象恐怖,有的身形僵硬,有的全身肿胀,有的腐臭发烂,没有一定胆量的人是不愿意去碰的。有的家属哀求我们,我们接了活,捞上人后给我们一些报酬,我觉得是应该的,没有报酬哪个愿意去湍流、深水潭捞在水里泡了几天的人?就算是平静水面捞人,船装了那样的人一股味道不说,那晦气可不是说走就走,可能还会带到身上、带回家中,谁愿意呢?花钱买平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扯远了,回归正话。作为河中捞尸人,我们的收入并不稳定,空闭时我们更多的会去撒网捕鱼,头天晚上沿河撒几张网,第二天一早收网,捕到鱼就拿到附近市场上出售,换些生活用品。有一段时间我没有接到什么活,手中剩的钱也不多了,急需捕些鱼获来增加收入以改变窘境,因此就跑到附近一条较僻静的支流撒下三张网。第二天一早,我满怀希望地划着竹排向着支流而去。清晨的小溪景色优美,风光旖旎,不时出现的雾气更是增加了小溪的朦胧感,但我一心想着要捕鱼赚钱,没心思去欣赏美景,当我到达第一张网的地方时,很奇怪的是我听到了一阵轻微的童声:‘鱼儿,鱼儿,静悄悄!’很快我收上渔网,里面有一条十来斤重的红鲤鱼,当时心想没有其他鱼,有一条红鲤鱼也不错,收第二、第三张网时,网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却听到一阵轻微的童声:‘鱼儿,鱼儿,已上船!’小溪两边都是碧油油的树木、杂草,看起来有些阴森,我听了心里发毛,不敢多停留,划着船快速往家里赶。到了码头,一个经常玩在一起的伙计大老远就喊:‘思哥,你今天吃独食呀,可发了!’我们出去捞尸时一般情况下都是两个人以上一起去,很少有人单干,我知道那个老伙计怪我没叫他,连忙解释说没有呀,可回头一看,自己船上哪有什么红鲤鱼,上面明明躺着个全身发胀的红衣女子。后来,我才知道她是独自去山上采茶叶后失踪的,至于如何掉落水中不得而知,家人已悬赏找了好多天。那之后我一个月都没敢下河划船,后面情况和大家一样。”

“老兄,你的故事经不起推敲呀。”听了嵇寄思的介绍,裴津西挑衅似地盯着他看。

“经不经得起推敲那是他的事,今天大家只是互相介绍,我看时间也不早了,还是抓紧吧,展大步,我没记错的话你应当是第六个到达的吧?”濮明霸保持着主持人节奏,不愠不火地说道。

“是的,我是第六个到达的人。”展大步长得瘦高结实,脸色苍白,说话有些自卑。“不过,我的故事可没有他们那么精彩。我的生活严格来说是在与黑暗、恐怖打交道,没人愿意碰上我们,更没人愿同我们打交道、做朋友,而且这种生活也越来越为世人所不屑。你们与死人打交道的时间都是短暂、有限的,但我们作为赶尸人,每次与死人打交道短则十天半个月,长则一两个月,甚至几个月大半年,而且同住同行,有时身体还要直接接触,你们能想象得到半夜爬坡时背着个死人,那人突然张开嘴睁着眼死死盯着你的情景吗?在我看来,这就是命,命中注定自己的人生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你逃都逃不掉。我是多么想要放弃这个职业,找份在阳光下卖力就可生存的活儿,可现实太难了。就这样我挣着命过了一年又一年,直到前两个月有个人在黑夜里找上门来,他给了我和师傅一笔丰厚的赏金,提出三个条件:一是我和师傅俩人要一起走,但只能运送一个人,不能接其他活儿;二是必须在二十日内子时前到达县城指定旅店,师傅留下来等拿另一半赏金;三是之后由我一个人带着尸体继续前行,要在第二十一日晚上丑时前送到指定山村。我和师傅一合计,觉得条件不难,答应了。第二十日我们到达了县城指定旅店,师傅留下来等悬赏人,我背着尸体继续一个人走,在二十一日丑时前到了他指定的山村。到达后才发现那个山村早已人去楼空,整个村庄一片死气沉沉,我只好按照悬赏人的要求,将尸体放进屋子床铺上,然后坐在门前等待悬赏人的消息。天亮了,没有人来,我走进屋子往床铺上看了一眼,那具尸体不见了,找遍了村子也没能再找着,无奈之下只得返回旅店找我师傅,可他也失踪了,那个悬赏人也没有再出现。”

“你的故事结束了?那该轮到我了吧。”打扮讲究、一副不屑于与大家为伍的裴津西问道,他说话声音巨大,坐在边上都感觉得到耳朵一阵轰鸣。

“是的。”展大步点了一下头。

“我也没什么好介绍的,就是一个木材加工厂的小老板,只不过我工厂生产的产品有些特殊,是棺材。有的人一提到棺材就害怕,其实也没有什么,哪个人死后不需要一副棺材,那才是人死后真正的归宿,有钱的人早早就会为自己的归宿做准备。我的厂除了生产普通规格的棺材外,有时也会根据客户需要订制一些特殊型号的棺材,比如我们在外面跳舞举的棺材也应当是濮老板量身订制的。”说到这里,裴津西瞥了一眼濮明霸,见濮明霸翘了翘胡子,就继续往下说:“有一天,厂里来了个客人,他的要求有些怪异,要求订制六副颜色各异、尺寸较小,但大小相同、轻而结实、做工精良的棺材。那种棺材一般只适合给小孩子用,而且一次订六副,这种情况很少见到。他给了我一笔订金,说三天后自己会来取。三天后他人来了,却要求由我自己一个人给他运送到指定地点,其他人不得同行,他在厂里等着,说等把货送到了再结清货款。那个地点是深山一个崖洞中,看在他给付的价格较高的份上,我按他的要求做了,一个人把棺材搬到崖洞中,崖洞下面有条暗河,我将那六副棺材逐一放入暗河中任其漂流。回到家后见到了那个人,把情况简单地说了一下,他说这样就可以了,需要的人会收到这些棺材,然后给付了剩下的货款。奇怪的是在那之后没过多久我就莫明其妙地中了盅毒。”

听了这些故事,牧牧感到心中很不是滋味,老贵和其他几人一样陷入沉思。濮明霸依然保持着主人气势,把目光投向屠锡丛。

屠锡丛眼睛锋利,有着商人的精明和世故圆滑,把大家扫了一圈后,开始自我介绍:“我是搞墓碑雕刻的,这个生意说白了也就是混碗饭吃,年景好些,半夜敲门来要求雕刻墓碑的人都有,年景差了,有时一年也开不了张,因此要想通过雕刻墓碑发家致富,想都不要想。不久前一天晚上,我还在睡梦中,有人来敲店铺的门,我以为是个熟人,但没想到开门后看到的是个陌生的老太婆,说实在干雕刻这行多年,来要求雕刻墓碑的基本上是男人,女人很少,而在半夜三更来敲门的陌生女人就更少了。我吃了一惊,她交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三个人的名字、生卒年月日外,没有其他信息,她说话含糊不清,问了老半天才明白她说的意思,让我两天后到一个山脚下等她,她会带我去看墓地,然后把纸条上的名字、年月日等信息雕刻到墓碑上。我不放心,让她付了定金。两天后我带着工具去了约定的地点,可没有见到人,左等右等也不见她来,正想回去,天空突然刮起狂风下起暴雨。慌乱之际我跑到一个山洞里避雨,就在这时我看到山洞边有块空地,空地上有三个还没建好的坟墓,上面立着三块墓碑,墓碑上刚好名字、生卒年月日位置还空着,用红纸贴着,想着自己带了工具,那个老太婆又没出现,还不如按她给的纸条补雕了。等我雕刻完,雨也停了,没见到老太婆出现便回去了。几天后,我家附近公路的斜坡上一辆外地来的车子翻车出了车祸,车上三人全部被压死,派出所在公布他们的名字和生卒年月日时,我才发现那些人的情况竟然和老太婆给的纸条上的信息一模一样,我猛地想起她付的定金还在抽屉中,跑回家找出来一看竟是几张冥币。受到惊吓,我至今不敢一个人去山上,人也奇怪地中了盅。”

听完屠锡丛的故事,大家都把目光转向老贵。

“你们两个竟然能通过暗河来到血盲山,我是没想到的,在此之前还没有人能通过暗河来到血盲山。你们未到达之前,我以为这次仪式要失败了,人凑不齐,但没想到你们能历尽艰辛,克服重重困难准时到来,实属难得。老贵,我想你的故事也应当和你们的历险一样很精彩。”黎宪贵正想开口说,没想到濮明霸已先发言。

“能不能让甘牧先休息,他还是个孩子。”黎宪贵感觉自己有些事不好在牧牧面前说。

“没关系,前面人的故事他都听了,而且这个地方就这么小,他也没地方可去。”濮明霸还是想让牧牧听一听,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同意。

“那好吧,我就介绍一下我的情况和一些感悟。我是安和寺里被万博山救出来的两个孩子之一,万博山可以说是我的恩人,正是有了这个情缘,在我长大一些的时候,就开始跟着他到处闯荡,渐渐习惯了四处流浪的生活。而这种流浪生活让我开阔了眼界,增长了见识。在我看来,一个人如果能够平平安安度过一生,其实是对他幸福人生的最好奖励,哪怕是平平淡淡、没有外人看来的所谓事业有成,只要能安享生活,过好每一天的日子,这样的人生也是值得欣慰的。如果不满足于眼前,只想着不断改变自己,不停掀起波澜,其实是在折腾人生,徒增不必要的烦恼。人生在世,无以漂泊,一旦远行,难于止步。”说到这里,他抬头扫视了牧牧一眼,牧牧低下了头。

“万博山是名木匠兼泥水匠,我跟着他主要学习木工。按照家里的说法,有一门手艺在身,到哪都吃得开。但木工有个缺点,就是没有固定的工作地点,今天东村有人叫干活就到东村去,明天西村有人叫就到西村去。有一年冬天,我俩在墩头村一户人家做木工,晚上休息时有人上门拜访,问我们有没兴趣到一个叫乌坑的地方建房子,那时乌坑村那一带还没有人居住,要建一栋房子对于一两个人来说工程量巨大,我们答应先去看看现场。走到外面时,天空正下着毛毛雨,四周看得不是很清楚,我们三人凭着路面的反光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走到乌坑村一带位置时,发现有人已站在路边等着,前面带头的那个人回过头,把斗笠一脱,说了句:‘你们看看我是谁?’这时我才发现他原来是安和寺的小和尚绻福,在路上等着的那个人也转过身,光光的头露出个得意的笑容,他正是谌破海,在安和寺时他和砻福进入了响水洞,没想到他和绻福会在这里出现。我刚想转身跑,却听到脑后‘呼’地一声响一根木棍打在后脑勺上,人一下倒在地上,什么也不知道。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双手被吊着,脚尖仅能够着地,四周一片漆黑,后脑勺隐隐作痛。我用力扭动身子,想摆脱绳索,却发现徒劳无功,绳子捆得很结实,只好扯着嗓子大喊,却只有自己的声音在回荡,我猜自己是在山洞中,待眼睛逐渐适应后,发现前方洞口处有一丝光亮,是从门缝里透进来的,自己周围都是棺材,不少已经破旧不堪,我大骇,拼命喊拼命挣扎,可一切都是徒劳。一直到第二天,洞门才打了开来,进来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后来的阿宫仔,他冷冷地看着我好一会才说话:‘你想活命呢,还是饿死在这里?’被吊着在洞里两天没进一口水没吃一点食物,我的精神快崩溃了,没有别的选择,只得说想活命。‘想活命可以,但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每年冬末初春到这守坟三个月。’阿宫仔说道。什么?要守坟三个月!我当时只想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嘴上答应了,心想等出去后再作计较,谁要帮他守坟!可他把我放下来后说:‘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出去后就不想再回来,但在你昏迷时我已给你下过毒药,需要常年找我拿解药吞服,你如果不来找我拿解药,到时发作只有死路一条。当然让你守坟也不是让你白守,我会给你一笔报酬。’我没有别的选择,出去后也尝试逃离,可一切都没有用,只能每三个月找他拿一次解药,也就从那时开始,我当了一名守坟人,而这一守就是几十年。你们一定想问,我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帮一个给自己下毒的人守坟几十年?因为每次守坟满三个月,阿宫仔都会如他当初承诺的那样给我一笔可观的报酬,这个报酬足够我一年的开销,而且在这守坟不需要做什么事,实际上很轻松,我想即使他不给我下毒我也会愿意来干这个活。当然,对于外面人我都是说在这里守山,没有人知道我实际上是一名守坟人。”黎宪贵一口气把自己被迫成为守坟人的故事讲完,接着又把在托云寨中盅、通过暗河漂流到血盲山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可是万爷爷怎么样了,你都没去找吗?!”看到舅公讲完,牧牧急不可耐地责问。

“我当时昏了过去,他的情况如何我并不知道,但之后去找了,至于怎么找到他,经历怎样的曲折,有机会再讲给你听。今晚已比较迟了,我想大家还是早点休息吧。”黎宪贵说完,把目光转向濮明霸。

“时间确实不早了,今天先这样,大家早点休息吧。”濮明霸同意了老贵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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