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叶槿安开门发现除了李公公,全都变成了熟悉的新面孔。
“张大人。”
“属下见过叶大人。”
正是御前侍卫统领张成,他这声“大人”吓得张成赶紧还礼。
这位在皇上心目中是什么地位,他们这些心腹中的心腹哪里不清楚。
“这些是原本跟朕和京城一城过来的人,只是怕太打眼,才让他们就近驻下。”
皇上解释道。
瞧瞧,陛下何时再意过打不打眼。
只是怕有人传出叶大人什么不好的传闻罢了。
“那卫川他们呢?”
昨日那场刺杀,他也心有余悸,自然不会为了那些虚名不顾性命。
“昨日郊外的刺杀主使还没抓到,朕派了卫川他们去追查。”
秦煜自然不会把卫川放在眼里,可还是不太喜欢他提起,于是话音一转问。
“不是急着去狱里提人,这会不急了?”
“当然,朝廷拨款只有那么多,全让我买了粮食,后面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自然早点审完的好,只是你还是不去的好。”
“为何?”
“陛下您觉得呢?”
“有您这张脸,再加上张成,你是怕高大人认不出来,到时在公堂之上叫破,让别人怎么传你我?”
叶槿安无奈看看他,又指了指张成。
张成缩了缩脖子,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到底是第一次高高在上的帝王被人挑剔,而他的主子还一脸宠溺的笑意。
他的震惊对上李公公的淡定,顿时高下立现。
要不还还是李公公就见多识广,半点都不惊讶。
他哪里知道,李公公正为错过昨日郊外一行而扼腕。
身为贴身伺候的大太监,他见过太多次这位不给面子,不配合的样子。
像今天这样和颜悦色的,已经是难得。
昨天他家主子算是熬出头,又一次赢回美人芳心,当真是可喜可贺。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以后的日子怕会好过不少吧。
“璟之放心,高博正为是最是聪明,如今做了皆下囚,又见朕与你一起,不光不会叫破,还会尽快坦白认罪。”
秦煜没注意到他的太监总管和侍卫统领的眉眼官司,只冲叶槿安笑道。
“你不是正在查中州官员,还有谁能比他更清楚。”
“当真?”叶槿安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后者重重点头。
“若璟之实在不放心,不如朕先单独去见他?”
倒也不必如此,叶槿安到衙门时,看热闹的百姓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将公堂堵的水泄不通。
“钦差大人到。”
张成高呼一声,百姓齐齐转过头来,见真是钦差大人,忙挪动脚步退开一条路来。
两队侍卫冲过去,站在两侧,将人群隔开。
“明镜高悬”
四个大字刻黑色的匾上,挂在威严庄重的大堂上。
年轻的钦差走到太师椅上坐下,重重拍下惊堂木道。
“带高博正上堂。”
堂上为之一静,高博正穿着一身囚衣,身后跟着两个侍卫,蓬托垢面仍然挺直着脊背一步步走过来。
“嫌犯还不跪下!”侍卫皱眉喝道。
“本官堂堂朝廷二品大员,何须去跪一个七口小吏。”
高巡抚哪怕已经成了阶下囚,也不允许自己受这等侮辱。
“高大人要跪得不是我,跪得是你被你遗忘的明镜高悬这几个字,跪得是你身后数万因你而死的中州百姓。”
叶槿安拍下惊堂木,指着堂下之人喝道。
“你身为一州巡抚,身负皇恩,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买凶杀人,你的同伙都已经招供,还不速速招来。”
高巡抚脸上惊慌一闪而过,很快被他掩去。
“你血口喷人,本官要见皇上,亲诉冤……”
“高博正。”
忽地一道浑厚低沉声音响起,打断他激昂的话。
高巡抚循声望去,对上叶槿安身后威严高贵的身影。
“还不跪下。”
“皇……臣知罪。”
高博正狠狠打了个激灵,膝下一软,跪倒在地。
头贴在地上,各种念头在心中闪过。
皇上怎么会在这里,且一身便服站在年轻钦差身后。
明显私服来为人撑腰的。
叶槿安那张倾城绝美的脸在直冲脑海。
怪不得琼林宴不参加还能被赐探花,迟迟不上朝也从未被降罪。
皇上还亲自下旨召人进御史台,朝中大人只当他得罪了人干这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如今看来,怕是陛下为了见人方便。
难怪李时敬如此大的后台,只让他一道折子就下了大狱。
原来不是失了帝心,而是得罪了这位。
怪不得他敢调动锦衣卫,将洛州大小官员翻了个遍。
可笑他和刘佥事还以为这人是愣头青,得罪满朝文武,上赶着来送死。
他们只是顺势而为,不光保全中州大小官员,还能卖朝中众臣们一个人情。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错了,错的离谱。
“请大人恕罪,罪臣全都招。”
高博正深深垂下头,将他与刘佥事如何商议。
如何买杀手设伏,又在事情败露得知道杀手被虏后,再度出手灭口的事交代了。
叶槿安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不过也提点一句,他想知道的不光是这些。
“关于你们中州上下行贿受贿一事,大人是不是也要交代一下。”
这些他是真知道,还是只是炸他?
高巡抚悄悄抬头,不怒自威的帝王冷冷地看过来,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皇上手握锦衣卫,有什么能瞒过他老人家的眼。
他打了个寒战,再不敢存一丝侥幸,将他所知的全都交代了。
身为中州巡抚,这回自然是逃不开一死。
“罪臣自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只稚子无辜,犬子才十几岁,他全然不知,请大人绕他一命。”
“高大人知道此次大灾,中州一地有多少稚童丧命,沦为别人的口粮吗?”
叶槿安手握在抚手上,眼里满是厌恶。
“令郞享受着大人搜刮来的民脂民膏,锦衣玉食,健仆美婢,他当真不知道这些银子从哪来?”
高博正无言以对,只能拼命磕头求情。
额头渗出的血染在地上,叶槿安皱眉。
秦煜一个眼色,侍卫将高博正拖回了牢里。
衙差得了令去拿其他官员,百姓哄然叫好。
叶槿安暂时退到后堂休息,忽地一杯清茶递到面前。
秦煜轻声道。
“高博正本就是罪有因得,璟之无须不忍。”
“这个我自然知晓,只是他确实比较配合,又将其他人的罪行交代的很清楚,不用费什么功夫就能省清。
也算有立了一功,若完全不能开恩,只怕以后的犯人都负隅顽抗。”
“那就依璟之的意思,赦免其子也无妨。”
“也不能如此草率。”叶槿安喝了口茶,想了片刻道,“还得着人细察一下。”
“此言有理。”
秦煜接过他手中的杯子,自己喝了一口,看着低头屏息的张成道,“可听到了,去查。”
张成行了一礼退下,高博正的案子暂且搁下未判。
其他官员审起来就没什么麻烦。
有急于想立功的高博正这个人证,也不由他们不认罪。
该流放流放,该杀头杀头,该抄家抄家。
空空的府库里顿时就堆成了金山银山。
叶槿安没有时间去清点,只跟张成借了几个人去守着。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大哥忠毅侯派人送来的粮种已经到了。
看着马上一袋袋稻子,有叶槿安前几批买回来的粮,中州如今已经不缺这些。
秦煜抓起一把,只觉谷粒异常饱满,不由猜道。
“这些可是当日在金陵种下的粮?”
“后面还有些是麦种,原本打算精选过种到庄子上,如今就在中州试试吧。”
秦煜还没听懂他话里的无奈,只觉他眼中带着遗憾。
于是借着宽大袖子的遮掩,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安慰。
硬跟着来送粮的青玉站在后面,眼睛恨不得给人盯出个洞来。
青玉拉过他家主子,指着后面一辆辆马车,满脸骄傲。
“侯爷为了不耽误主子的时候,将全府的老嬷嬷和小丫头们全叫上,连侯夫人都亲自去挑,主子您看看行不行。”
青玉本来只想让那人离自己主子远一点,却不想叶槿安一脸愧疚。
“是我带累了兄长。”
“主子。”
“忠毅侯有璟之,是他们的服气,何来带累一说。”
秦煜自然不想让他的心偏向忠毅侯府那些人,于是转头看向张成。
“让李福拟指,封叶言苍为忠毅侯世子,许忠毅侯百年之后承逆爵位。”
青玉一脸狂喜,跪下谢恩。
一车车的种粮卸下,府衙门口贴上告示,所有中州百姓按田地大小,都可来免费领取种子。
偏僻之地也有人去宣讲。
更有钦差大人亲传增收之法,一时群情振奋。
叶槿安坐在花厅,卸了冠,换了一声便服。
打量着正在品茶的男人突然开口道。
“原来言苍的世子之位,一直是皇上卡着。”
秦煜托杯的手一顿,听他疑惑道。
“可是为什么?我父亲虽然为人有些迂腐,却从不结党营私,兄长虽说平庸,从不倚势弄权,我想不到陛下打压侯府的理由。”
想过他会有所察觉,却没想到他会直接说出口,秦煜敛下眸子,这正是他与旁人不同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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