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掉家主的戒指,这个决定绝非是一时冲动。
同样,也确实没经过多少深思熟虑。
五条怜满脑子想着,要是能够避开接着吃清水煮乌冬面的命运,不管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就算要卖掉她那不存在的尊严也完全没关系!
况且,戒指留在她的身边,并不存在任何意义。
自始至终,只有她自己还在固执地拘泥于家主看向她时的目光。
听到她的话,还有那清脆的“叮”一声响,甚尔终于抬起头来了,先是看了看不自觉抿紧了唇的五条怜,而后才瞄向躺在桌上的银色圆环。从他所在的这个角度,很容易就能看到刻在内圈的名字。甚尔用指尖捏起戒指,里外打量了几眼。
“Akiteru Gojo……”他小声念着内圈刻下字母,“是五条家的谁啊?”
“是现任的家主。”
甚尔撇撇嘴,其实不太感兴趣,不过还是接着问:“这名字写成汉字的话,是哪几个字?”
“明光。”五条怜抬手,轻轻用手指往水杯里点了点,在桌上写下文字,“五条明光。”
“哦——”这下倒是明白了,甚尔把戒指丢回到桌上,“要是卖掉了,你们五条家的人不会跑过来追着我要吧?”
“唔……”
这确实是个值得琢磨的问题呢,而她居然根本没考虑过,真是太单纯了。
五条怜戳戳额角,飞快地在心中把一切可能性全都盘了一遍。
不管是左想还是右想,好像都没什么好担心的?
“应该没事的……应该没事吧。”话都说出口了,又被她临时添上了一点迟疑的色彩,“我想,家主大人都不知道我拿走了戒指。”
“那行。下午就去卖掉。”
没有半点客气,丢下这么一句决定后,甚尔就把戒指收进口袋里了,果断得让五条怜差点没反应过来。
……咦,这就接受了呀?
她摸摸脑袋,有点纳闷。
原本五条怜还以为自己必须要面对甚尔的一些人情拉扯,比如像是“我怎么好意思让你付出自己的东西”或者是“我就算再穷困潦倒也绝不会让你一个小孩子费心”之类的的客套话,真没想到这类破话他半句都没说,估计连犹豫都没有过。
不过,这幅毫不客气的做派才算是意料之中吧。
实话实说,五条怜有点郁闷——缺少了拉扯的环节,总让她觉得卖掉戒指这件事都显得毫无实感了,悬浮得如同在做梦。
就这么混混沌沌地接着吃面条,磨蹭的速度也不知道是在拖延着什么。
就在最后一根面条送进嘴里时,甚尔催着她快点跟上来。
“这就要出发了呀……”不真实感又冒出来了,五条怜感觉自己的脑袋也晕乎乎起来了。
他披上外套,把钥匙揣进口袋里:“我讨厌浪费时间。”
“好的好的。”
匆匆忙忙收拾好桌上的东西,五条怜追上他的脚步,走出了家。
在什么地方才能卖掉戒指呢?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生活常识寥寥的五条小姐肯定是给不出什么答案的。
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合理去处是珠宝店,但一路上他们经过了三面摆满闪亮首饰的玻璃橱窗,甚尔都没有停过一回脚步。看来,他们的目的地并非珠宝店。
接着往前走。明明都已经过了正午,温度还是没有升高多少,毫不留情的从衣领袖口间钻进去。五条怜把外衣拉链拉到最顶上,让毛茸茸的羊羔毛衣领贴住脖颈,可好像还是没觉得暖和多少。这件隶属于甚尔的旧羊皮夹克正沉沉地压在她的肩膀上,他却依然觉得自己的脚步无比虚浮。
说不定,没有脚的幽灵走起路来就是这种感觉吧。
她没头没脑地想。
就这么飘忽飘忽地前进着,他们在一块写着硕大“质”字的招牌前停住了脚步。左右瞧瞧,原来这是一家当铺啊。
店里没有电灯,推门进去,能望到的尽是一片黯淡。空调倒是打得足够暖,倏地扑在脸上,捂得五条怜瞬间就出了一层薄汗。
当铺,这样的地方对于她来说,多少有点太过陌生了,可甚尔却像驾轻就熟似的,径直走到角落的柜台,按了下台子上的铃铛,清脆的声响听着却实在突兀。
稍等上一会儿,店员的脑袋会从柜台的小窗口里探出来。
店员好像坐在了一把很高的椅子上,又或者是他本来就高得可怕,所以才低着头,眯起的小眼睛透过窗口的铁栏杆,俯瞰着甚尔和五条怜。明明待在里头的是店员,在栏杆背后的那方也是他,可不管怎么看,五条怜都觉得,被囚禁起来的像是自己和甚尔。
“要卖什么东西?”说起话来也是阴森森的。
“银戒指。”
店员从鼻腔里咕哝了一声,递出来一张纸:“先填表吧。”
表格纸从窗口里伸出来,落在柜台的台面上,甚尔拿笔填起来。五条怜探头想看看表格是什么样的,却怎么都看不清。
柜台太高了,边缘才同她的鼻梁骨平齐,踮起脚尖也没办法把歪斜的文字看得清楚,就连比她高出了那么多的甚尔都只能别扭地擎着手臂写字,估计他也挺不自在吧。
要是有和自己一样高,甚至是比她还矮的人要来典当的话,该怎么办呀?她忍不住想。
这个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无聊地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她在柜台下方发现了一个脚蹬。要是踩在这上头,应该就能够轻松地够到柜台了吧。
尽管心里这么想着,五条怜却在犹豫是不是真该将想法付诸实际。纠结了半天,还没拿定主意,甚尔倒是先把表格递上去了。
嗯。用不着纠结了。
窗口后头的店员依旧是眯着眼睛,拿了支笔,把纸上的每个空格都仔仔细细读了一遍,又捏起戒指,以同样的认真劲打量起来,里里外外通通看了一遍,这才点点头放下。
“在我们卖出这件商品之前,你可以随时购回。”他看着甚尔说,从头到尾目光都没有在她的身上停留半秒,“当然,具体的价格要以购入当日的市价为准。”
原来还可以买回来呀?五条怜忍不住感到惊讶。
甚尔自然不会有和她一样的心情。他都没怎么认真听店员说话,毕竟他可没有赎回戒指的想法。只随意地应了声“嗯”,他招招手,让五条怜快点跟上来。
直到走出了店外,他才开始数起这次的“收获”——整整五张万元大钞。
说不定这枚戒指会更值钱,说不定去别家当铺还能争取到更高的价格,这些可能性并非不存在,不过甚尔不打算再去麻烦了。
说实在的,能卖到五万块,已经算是出乎意料的价格了。付房租依旧不够,加加餐完全是绰绰有余。他把这笔难得的收入好好收进口袋里,总算感觉心情轻松些了,迈步走的飞快,回过神来,才发现五条怜被甩在了后方好远的地方。
停住脚步。等了两分钟,她才赶上来。
“干嘛。”甚尔丢出这么干巴巴的一句。
他努着嘴,对五条怜的磨蹭好像有点不太高兴。
“卖了你的戒指,你觉得不高兴了吗?别忘了,是你自己说要卖掉的。”
“没有,我没有觉得不高兴。”五条怜自己也不确定她是不是在说谎,只说,“我只是有点困惑。”
“困惑什么?”
“为什么当铺的台子那么高呢?”
这句话绝对不是谎言了,因为她真的很想不明白这一点。
听着这话,甚尔也想了想。
“防止买东西的人后悔吧。”他给出自己的想法,“靠在那么难受的桌子上,被店里的人像罪犯似的盯着填完典当物品的信息,这一套事情做完,尊严和决心都不剩多少了,肯定不会有人再想把东西赎回来的。”
“唔……原来是这样。”
五条怜了然般点点头。
她完全没往这个角度思考过,确实是见识太少了一点啊。
走回家的路上,能听到甚尔自言自语地嘀咕着说,今晚应该点什么定食吃。看来水煮乌冬面已经从他的菜单里面删除了。
“阿怜,你想吃什么?”居然还很难得的主动询问起她的意见来了。
五条怜受宠若惊,下意识地指了指自己:“我、我呀?”
他笑了一声:“路上没别的人叫‘阿怜’吧?”
“……您说的也是。”
她笨拙地笑笑。
难得被赋予了“决定今天吃什么”的重要使命,她真的得好好发挥才行了。只是不争气的思维好像有点卡住了,思来想去,能够想象出的美食居然只有照烧汁拌乌冬面——甚至还是没有水煮蛋和酱瓜的凄凄惨惨光面版本!
赶紧甩甩脑袋,把清汤寡水的乌冬面丢出幻想。即便如此,她居然还是没能冒出半点灵感。
在她纠结着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丢出“我其实什么都能吃”的万能答案时,甚尔停住了脚步,俯身打量路旁立着的宣传牌。
“就吃这个了!”
才花了两秒钟的思考时间,他就做出了决定。
五条怜收起纠结的心思与水煮乌冬面的幻影,微微歪过身子,视线越过甚尔壮硕的身躯,也落在了立起的宣传牌。
「新店开业,限时三天和牛自助特惠,每人仅需一万元!!」
宣传牌上这么写着。
富不过三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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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素银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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