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穆然这边给他安顿上车,那边王总季总等各种总相继对他进行电话轰炸,炸得他脑壳痛。
不用想,指定都是问他拍卖会缺席的事儿。
他本来对今天的竞价状况颇有兴趣,但眼下有条鲜活的生命握在他手中,还能有什么拍卖会比他更重要?
此时此刻,周逸景斜躺在副驾驶上,脑袋虚弱地靠着玻璃窗,露出来的每一寸皮肤愈发惨败,唯有耳朵有发红的迹象。
在他的印象里,周逸景这人永远冷得像冰箱。
身体冰凉,心也冰凉。
从里到外,都凉透了。
怎么捂都捂不热,捂不化。
永远藏匿在他自己搭建的冰壳中,不允许任何人击破,不允许出现一条裂缝。
这就是谢穆然眼里的周逸景。
而今晚发烧的周逸景,正好为他击开了一条裂缝,让谢穆然见到了他不同的一面。
柔软的一面。
“还难受么?”谢穆然左手磨方向盘,右手一个劲往他脑门上探,“……妈的,怎么比刚才更烫了,周逸景,你…你再坚持一会儿,咱们马上就到医院了。你再坚持一下啊。”
周逸景眯着眼,顺势往谢穆然手心拱了拱。虽然目的是为了汲取凉意,但这行为在谢穆然看来,颇有种狗讨好主人的意味。
这段时间有过许多不愉快,但谢穆然扪心自问,他还是不讨厌这个孩子,看他这么难受,他自己心里也揪了起来。
尤其是他有明显向自己示好的倾向,谢穆然那颗争锋相对的心,瞬间就软下来了。
“晋北冬天很冷的,你记得多穿点衣服,下次再带你去买毛衣吧。”
“……嗯。”几乎是从喉咙里硬挤出的一个字。
谢穆然破天荒地对这个“嗯”没有丁点讨厌,只有无尽怜爱。
“你说你,早点这样多好,一开始偏要跟我对着干,到头来吃苦头的是谁?还不是你自己。要不是我,今晚谁送你去医院,谁管你的死活?”
同时扮演好房东、大哥哥、大家长的角色,他以为有那么容易么?
朋友面前面子丢了,拍卖会错过了,平生第一次委曲求全坐公交,这桩桩件件,哪次不是为了他周逸景。
多少次谢少爷都妥协了。
哪怕被他次次顶撞,内心却次次下意识包容他。
要知道对别人,他可从来没有这么大度过。
说到底,他要的不过是这小子叫他声哥,所有的争锋相对、下意识的包容都是为了一个简单不过的目的。
而直觉告诉他,那一天……似乎离他越来越近了。
-
诊断结束后,谢穆然下楼取药方,回来时周逸景已经有了间专门的病房。
他穿着病号服躺在床上,头顶挂的吊瓶足足有五大罐,左手臂缠着厚重的绷带,伤口洇出的血染红了一小片区域,看着触目惊心。
谢穆然拖了张凳子坐在床边,面色凝重地望着他,“说说看吧。”
“说什么。”
“你的伤。”谢穆然朝下努努嘴,“怎么来的。”
周逸景跟个雕塑一般波澜不惊,只有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你可别告诉我是磕的碰的,我两个眼睛都看着呢,那特么就是被人用刀划的。”
方才诊断时的画面盘旋在谢穆然的脑子里,久久挥不去。
他以为他是穿少了、着凉了,结果呢?
他太天真了。
真正的原因,是一条十厘米的伤口撕裂而引起了感染。
且经过医学鉴定,是人为所致。
“谁干的。”
谢穆然现在才明白,他对这个孩子的了解到底有多浅薄。
他从哪里来,父母是谁,经历过什么,为什么永远拒人于千里之外,有关于他的一切,谢穆然皆无从得知。
“你不需要知道。”
“我不需要知道?”谢穆然慢慢站起身,两手分别撑在他身侧,直勾勾望进他的眼睛,“周逸景,我不管你想不想,我有资格知道,你有义务告诉我。”
对于他第若干次的回绝,这回谢穆然没有任何气愤的情绪,只是迫切地想知道真相,知道他到底发生过什么,为什么一直随身带刀,以及,身上还有没有类似的伤口,这些伤口都是出自谁的手笔。
“我再问你一遍,谁干的。”
三秒后,周逸景迎上他灼热的目光,“为什么。”
“嗯?”
“为什么,想知道。”
“都这种时候了你问我为什么?周逸景,我看你脑子烧糊涂了吧,你还记得是谁开车送你来医院的么?”
“因为好奇,可怜,还是在意?”
接连三个选项,蹦得谢穆然哑口无言。
谢穆然从小养尊处优,含着金汤匙长大,弱者在他眼里只有被瞧不起的份,他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人落魄潦倒而心生怜悯。
他不了解周逸景,但能大致推断出他的家境、人脉、背景。
奇怪的是,阶级的巨大差别并没有让谢穆然把他当作弱者。
恰恰相反,谢穆然很乐意和他斗。
为什么呢?
谢穆然也说不上来。
他就是觉得这小子有种。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弱者”。
这人骨子里的不服输、倔强和反抗基因,都让谢穆然无法低看他一眼。
好奇,可怜,在意。
这三个选项摆在一起,谢穆然竟没有半点犹豫。
见他沉默无言,周逸景轻扯出一抹苦笑,“谢穆然,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我怜悯你个屁,当然是在意你。”谢穆然撤开身子回到原位,“别说,周逸景,其实我挺欣赏你的。”
周逸景身形微顿,脸上掠过一丝讶异。
“毕竟敢和我作对的,只有你一个,你没了我觉得生活可没意思了。”
“没意思?”
“所有人都顺着我,有什么意思?虚伪得要死。人嘛,就是贱,就喜欢征服不了的,你算一个。”
谢穆然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和他掏心窝子说话,现在人又生着病,他说出来的话是一软再软:“不过呢,我现在不想这样了,想跟你好好处,所以想充分了解你,这样说能明白么?”
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如果能趁机和周逸景冰释前嫌,那再好不过了,也不枉他苦口婆心低头一次。
再一转念,人还发着这么高的烧,他这么逼一个病人全盘托出,实在是不太人性化。
“算了,你嗓子都哑了,明天说吧。你先好好休息,我给你倒点水。”谢穆然屁股还没离凳,手腕忽然被人一把攥住。
“……别走。”
这本挺短的,主要是想放飞一下~不出意外还有十几章的样子=v=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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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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