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你?”
……怎么帮?
“你在医院怎么解决的?”
“护士帮我擦。”
“…脱光了擦?”
“不然?”
“男护士女护士?”
“男。”
是啊,都是男的,也没什么好忸怩的。
这话是他自己说的。
话是这么说……但谢穆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愿意?”
“谁说的?我是没伺候过人,不习惯而已。”谢穆然抛开乱七八糟的杂念,扶他站起来,“来,慢点。”
“嗯。”
谢穆然从屋子里扒拉出个皮凳让他坐,然后又扒拉出个干净的盆打好热水,把毛巾拧得半湿半干,袖子抹到肘间,和周逸景面对面坐着。
周逸景靠墙欠着身子,里面只穿一件薄薄的衬衫,胸前横着白布缠绕的前臂,没有戒备,没有抗拒,整个人看上去松散随意。
谢穆然还没想好从哪块开始下手,就听他说:“衣服没脱。”
“我手湿的,你右手脱吧,脱完我再擦。”
周逸景点点头,抬起右手放在最顶上那粒扣子上,从上往下一粒一粒挑开。手背的经络随着动作的变化起伏着,投在上面的灯光沿着蜿蜒的山路描摹下来,最后一颗完成后,仍需要谢穆然的帮助,“这边你帮我。”
谢穆然莫名其妙耵了那手好久,别别扭扭地帮他脱掉了另一边。
周逸景的身体长得也很漂亮。
各部位的颜色、比例、量感,甚至连那些红红绿绿的伤,都如同锦上添花一般,丝毫遮不住美感。
“看够了吗?”
谢穆然顿时找回自我,略显慌张地抓着他的右手,细细擦拭起来,“不是怕你伤口沾水么,得小心点。”
谢穆然也觉得自己神经了,毕竟他从没这么认真欣赏过一个男人的身体,也从没想过,男人的身体也可以这么好看。
比他的更宽厚,比他的更紧实,没沾胭脂俗粉,不趟世俗浑水,是一种更原始、野性的美。
擦拭的过程静谧无声。
毛巾抚过每一寸皮肤,周逸景不见有什么反应,倒是谢穆然自己,总是控制不住地发抖。
太怪了。
明明受伤的人是周逸景,他在这儿抖什么!
抖屁啊!
他承认他很不习惯和周逸景这么“相敬如宾”,哪怕继续和他对着干,继续打架,他都不会这么不自在。
擦完了胳膊,毛巾自然而然移到了胸口。
从左擦到右一个轮回,谢穆然感觉自己无形中占了人家孩子大便宜,有点不太敢继续动了。
再往下来到腹部,谢穆然实在忍不住难为情,眼皮无欲无求地阖上了。
“你在推磨?”
“……废什么话,我又没照顾过人。”
嫌他慢是吧,正好他也不想受这精神折磨,那就速战速决吧。
于是谢穆然心一横,手上的幅度一时间大了很多,像刷墙似的在他肚皮上刷了三四下,最后一下力道最重,且一不小心碰到了某个能让人尴尬得埋土里的地方。还没等谢穆然意识到是什么,已经连人带毛巾后仰在地。
他连滚带爬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来,一脚把歪倒的凳子踹开,“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我好心好意帮……”
下一秒,谢穆然眼皮一掀,一下子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头顶灯光不合时宜地打在某处,谢穆然眨眨眼睛,脸部线条逐渐僵硬。
世界上最尴尬的事也不过如此了。
而且这最尴尬的事就让他给摊上了。
谢穆然想。
纵使被踢翻在地有诸多不满,此情此景下的他也说不出数落别人的话。
谁叫这事儿就这么……巧。
“你那么看我干什么?你自己不是不能擦么?我也是好意……”
草,谁能想到出现这种状况啊!
周逸景嘴角扯了一扯,知道现在遮遮掩掩也于事无补,就这样不管了,“你故意的?”
谢穆然后退两步,从耳朵到脖颈红了一大片,“我有病啊故意给你弄赢了?再说、我哪知道你这么容易——”
“出去。”
出去好啊出去妙,谢穆然巴不得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你,你自己看着擦吧,我睡了。”谢穆然把毛巾往他那边一丢,梗着脖子打开门,逃也似的回到自己房间。
-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因为那件意外,谢穆然几乎整晚都没睡。
他辗转反侧,他眉头紧皱,满脑子都是四个大字:不应该啊?
他一直以为周逸景这人冷淡,指的是从内到外,从面子到里子一路冷到底。
包括那方面。
看来不仅要从里子重新了解他,面子上也要。
这一发现可算给了谢穆然新的乐子,让他可有的东西琢磨了。
19岁的孩子,上高三,处男,正血气方刚的年纪,不禁撩不禁逗的,也不难理解。
最难理解的点不在这儿,而是他对的是个男的。
谢穆然仔细反省了一下他刚才的穿着,西装西裤皮鞋,配上俊朗的一张男人脸,不管怎么看都和柔美、女性等形容词搭不上边儿。
他确定以及肯定,他的外表就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没道理啊。
为什么呢?
因为这么多年积攒太多了,饥不择食了?
而且对着他谢穆然也能……?
这种可能性真的存在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谢穆然时常喜欢钻牛角尖,一钻钻好几天,得不到答案他就硬钻,知道获得点线索才消停。
他被这个问题折磨得满头大汗睡不着,索性下楼逛逛。
结果很不巧,周逸景这会儿也没睡。
他坐在餐桌前,一个灯也没开,手上端着杯水,轻轻抿了抿。
谢穆然见状,直接拉开他对面凳子坐下。
两人面面相觑了几秒,谢穆然闷得汗流浃背,解开两颗扣子说:“去给我拿瓶酸奶,冰箱第二层。”
周逸景没废话,爽快地打开冰箱,还好心好意帮他把盖子拧开了。
谢穆然咕嘟咕嘟一口气吞下去半瓶,舒爽得要命,“谢谢啊。”
“怎么没睡。”
“你不也没睡?”谢穆然挑眉道,“伤还疼么?”
“不疼了。”
“药吃了么?”
“吃了。”
“那就行。”
黑暗中,谢穆然又望向周逸景漂亮的眼睛,隐隐发现好像没那么深不见底了。
取而代之的,是被探寻,被关心的渴望。
思绪闪回到那个荒谬的画面、那句让他琢磨不透的话。那一瞬间,谢穆然仿佛倏地悟出了什么,“周逸景,你是不是……”
“是。”
干脆到极致的一个字,让谢穆然一根弦绷紧了,“我还没问是什么呢。”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就是你想的那样。”
“你、”
“我是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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