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裕仿佛吃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瓜。
原来他那个经年淡漠如同性冷淡的裴哥,居然喜欢这一款啊。
他透过后视镜,仔细瞧了瞧后座上这小姑娘。
后座上的车窗微微敞开,海岛雨后湿润的风轻轻吹拂进来,扑在小姑娘粉团子似的芙蓉面上。温厘知的头发已经慢慢干了,温柔地向后飘着,一双大眼睛天真清澈,看上去像个仙女。
不得不承认,小姑娘长得确实可爱又粉嫩,是个人见人爱的模样,难怪他裴哥也把持不住了,还整个金屋藏娇的戏码。
温厘知坐在后座,完全没有注意到顾嘉裕。她自然也想不到,才几分钟的时间,这小子已经莫名其妙地把她当成裴厌的女朋友了。
她一直在看车窗外的景色,络绎镇这些年变了不少,她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奶奶家所在的滨西邨算是络绎镇上最繁华的地带,它临靠海岸,当地最为著名的,就是水仙花。每年花季的时候,总有无数游客来这里观赏,所以这边的旅游民宿业发展得挺不错。
这边还算富庶,家家户户房子都是独栋的。温厘知还记得奶奶家的房子旁边,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桂花树,八月份的时候,淡黄色的花穗嵌在枝头,清香扑鼻。
温厘知小时候来奶奶家,奶奶喜欢把她的长发梳成长长的辫子,然后在发梢别一枝新折的桂花,这样,温厘知一整天无论在哪,都能闻到一阵桂花的清香。
正这么想着,温厘知突然间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桂花香气。
顾嘉裕熄了火,朝后道:“姐,到了。”
温厘知有礼貌地回:“谢谢。”
她声音带有南方独有的软糯,听起来特别甜。
顾嘉裕是个大直男,听了此话倒有几分不好意思:“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应该的,姐你下次还有什么需要,喊我就行,我叫顾嘉裕,朋友一般叫我甲鱼。”
可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再见面的机会了,虽是这么想着,温厘知下车的时候,还是很礼貌地笑了笑:“好啊。”
她笑起来嘴角有一个小小的梨涡,又甜又清纯。
顾嘉裕看着她穿着淡蓝色裙摆温柔的背影,不由得感叹一声裴哥好福气。但转念又一想,他裴哥长的也是一绝,不存在什么好不好福气一说,只能说两人特别般配,他挠挠脑袋,半天想出一个成语,对,郎才女貌。
“那我走了啊姐,”顾嘉裕掉了个头,临走末了还想起什么似的,探头加了句,“姐,你管管裴哥,让他节制一点,他第一次谈恋爱没什么经验,可能会比较过火。”
虽然他知道裴哥行,但也不能总这样欺负人小姑娘吧。
“啊?”温厘知压根就没有听懂顾嘉裕在说什么,但他早就一脚油门下去没了人影。
真是个奇怪的人。
温厘知心里慨叹一句,不过好在他是个好人。
她在路上奔波了一天,中饭也没好好吃,现在还真有点饥肠辘辘,得赶快找到奶奶。
门口飘香的那棵桂花树已经亭亭,大概长到二楼那么高了,它生长在滨西邨81号和82号房子的夹道里。而温厘知现在就站在82号的铁门前。
滨西邨的房子大同小异,从外观上看倒是没什么区别,但是温厘知记得奶奶爱养花,门前的小院子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景观鱼塘。
但82号显然不是奶奶的家,因为它清冷得可怕,别说没什么花了,就连围墙上都嵌满了防盗的玻璃利刺。
温厘知看了一眼门牌号,又看看隔壁,隔壁的景观鱼塘里,喷泉缓缓上升,温厘知这才发现自己刚刚记错了门牌号——隔壁的81号才是她奶奶家。
不过好在81号和82号隔得并不远,就隔了两人宽的一个夹道,夹道里还开着那棵飘香的桂花树。
温厘知拍了拍81号的铁门:“奶奶!”
没人应。
温厘知再拍了拍,这次喊得更大声了一点:“奶奶!小厘回来啦!”
还是没人应。
温厘知突然想起,奶奶上了年纪以后,耳朵不太好。再加上一个人在家,估计也不怎么出门,所以听不见她敲门的声音也很正常。
想到这里,她莫名有点难过。爷爷死后,奶奶好像一直都这么孤独地过日子。
“哎,你是来找齐奶奶的吗?”
温厘知回过头,看见一个短头发的女孩。
她点点头:“对,我来找我奶奶。”
“哦你是齐奶奶的孙女吧,老人家上了年纪,耳朵有点背,你站门外她可能听不见。这样吧,我替你给她打个电话。”
女孩短短的头发刚好过肩,说话的时候眼睛笑起来像月牙,她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没一会对面接通,她甜甜道:“诶对,奶奶,是我呀,我是心虞,你家来客人啦,来开开门。”
温厘知听她说完这些话,道了声谢:“麻烦你啦。”
郑心虞摆摆手:“有什么麻烦的,我家就住在后面,喏,看见了吗,就是93号,我叫郑心虞,都是邻居,有什么事情来找我就可以啦。”
温厘知点头,这个女孩笑起来很和煦,遇见她是自己今天倒霉了一天遇到的第一件温暖的事情。
“你奶奶应该过会就来给你开门,我就先走了,我妈喊我倒垃圾呢。”说着她还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那个黑袋子。
温厘知说了声好,转头就看见铁门里奶奶齐淑云向这边蹒跚跑来的身影。
“知知呀!哎呀,你怎么来啦!”奶奶齐淑云皱纹纵横的脸上满是惊讶。
她没想到自己的宝贝孙女会突然造访,于是踩了个拖鞋就拎着钥匙串出门来。
她习惯叫温厘知“知知”,不像妈妈那样叫小厘。
“奶奶!”温厘知一出口以后,就忍不住要掉眼泪。
奶奶穿了一件宽松的墨绿色雪纺短袖,头发白了不少,一张脸上在堆砌幸福笑意的同时,皱纹也越发加深。
“哭什么,傻孩子!”话虽这样说,齐淑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刚好打开铁门的锁。
温厘知一把扑进她的怀里。
等到触摸到宝贝孙女的时候,齐淑云也忍不住揩了一把眼泪。
“奶奶,我想你。”温厘知趴在奶奶的肩头,小声地哭。
一瞬间,来途的委屈和疲劳。都在此刻喷发,变作眼角细碎的泪。
“哎呀,怎么搞得,是不是淋雨啦?”齐淑云摸到温厘知身上还没干透的雨痕。
“就淋了一会会,没什么事的,奶奶。”温厘知如是说。
“那怎么行,赶快去洗个热水澡,哎呀,可别弄感冒了。奶奶等会给你烧个姜汤,喝了身子会暖和点。”齐淑云道。
温厘知听了又想哭。
奶奶不问她为什么来,其实大抵也猜到了原因,但比起这些,她更关心的是温厘知会不会感冒。
奶奶的爱是无声的,只会悄无声息地黏腻在姜汤和饭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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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厘知简单处理了一下膝盖上的伤口就去洗澡。
她来得急,没带什么换洗的衣服。好在奶奶还有几条压箱底的裙子,这些裙子是奶奶闲暇的时候,一针一线在旧式纺织机上给温厘知做出来的。
尽管手艺和样式都已经过时,但能看出奶奶做的很用心。
温厘知挑了一条奶奶做的白色棉质吊带长裙穿上。
裙子很好看,但可惜的是,奶奶做的裙子都是按照几年前的温厘知体型来做的。虽然温厘知不胖,裙子也勉强能穿,但是实在是有点过分修身了。
比如,眼下她站在镜子前,穿着这条裙子,就能很轻易看见镜子里自己丰盈的胸脯。裙子还有点短,只勉强到她的大腿中部,弄得她很不自在。
不过眼下也没别的可以穿,温厘知只能将就着先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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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饭以后,温厘知问奶奶要了点钱,打算去附近的街上买点洗漱用品和生活用品。哦对,还得再买几件衣服,她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穿这些太过修身的裙子。
快出门的时候,奶奶嘱咐温厘知带上伞。海岛这个时节多雨,万一淋湿弄感冒了可不好。温厘知看着渐晚的天色,也乖乖带上了伞。
想到自己生理期就在这几天,温厘知在超市里又多买了几包卫生巾。付钱的时候,她突然看见摆放在收银台边的棒棒糖。
说来可笑,温家那么有钱,但温厘知从小到大,几乎没怎么吃过棒棒糖。因为妈妈说会蛀牙,不要乱吃不健康的垃圾食品。
棒棒糖在柜台上摆放得整整齐齐。
温厘知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最后伸手挑了三支,都是荔枝味的。
出超市的时候,果然下起了小雨,还好奶奶提醒带了伞。
温厘知撑开伞,路灯下,雨点落在透明的伞面上,折射出淡而温馨的色泽。
她走在返回的路上,少有地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和自由。
快走到小巷的时候,她突然看见了几团黑色的身影。
看上去……有点像不良少年聚众打架。
温厘知紧张地攥紧伞柄,默默地伏在一边观察了一下局势,决定等他们打完了再走。
这里应该是两帮人。
对面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矮矮胖胖的男生。
他先开了腔:“裴厌,你特么还要不要你这张臭脸,敢抢老子女朋友!”
这边一个男生迅速反驳:“我呸,钱思齐你也敢叫?我裴哥清清白白,就你那个女朋友,也值得我裴哥来抢?你少往你脸上贴金了。”
听起来像是社会哥之间抢女朋友的戏码。
温厘知默默在脑海里回味了一遍。
诶不对,这个反驳的男生,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温厘知扒着墙,仔细往小巷里看了看。
天!这人不是白天送他回来的顾嘉裕吗?
他不是好人吗?怎么还约上架了?
钱思齐被顾嘉裕这话呛到了,恼羞成怒地问旁边那个女生:“徐思婷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特么自己说,你要裴厌还是我?”
那个女生哭的梨花带雨,声音又嗲又软糯:“思齐你听我说,我跟裴厌没什么,是我一厢情愿喜欢他。”
顾嘉裕发出第一声爆笑:“特么的钱思齐你是小丑吧?下次搞搞清楚再来行不?别上赶着挨揍,我裴哥的拳头你不配享用。”
人群里紧接着发出熙熙攘攘的笑声。
“笑完了么?我要走了。”
人群里突然响起一个浅淡的音色,带着极具侵略意味的压制力。在这句话响起来的一瞬间,笑声瞬间戛然而止,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看来这个人应该是社会哥头子,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温厘知不由得好奇这个社会哥长的是有多凶神恶煞,居然有这么强的压迫感。
她壮着胆子往里面再看了一眼——刚刚说话的人站在这边人群里,是一个个子很高的人,穿了一件宽松的黑色短袖,没什么情绪地抱臂站在那里,半侧着的脸低垂,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裴厌你别走!今天这事儿我跟你没完!”钱思齐几乎是恼羞成怒,他家为商,在当地小有财力。再加上他这人好面子,简直不能容忍裴厌一丝一毫。
“行啊,那你说,这事儿,怎么才算完?”社会哥头子发话了,还是那副要死不死拽的二五八万的样子。
“啪——”钱思齐甩了徐思婷一个耳光,女孩的脸上立刻飞出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她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捂脸看着钱思齐:“钱思齐你敢打我?”
钱思齐一脸横肉:“就打你,我不光要打你,还要打你那个不知廉耻的情夫裴厌!”
话音刚落,他抬起一只手就要打向裴厌。
裴厌反应很快,迅速向下捏住他的胖手手腕,他不屑地轻笑一声:“小冬瓜,我看你个子不太够啊。”
如出一辙的轻蔑,带着点欠欠的味道。
顾嘉裕第一个带头笑:“哈哈哈哈哈。”
这次连钱思齐带来的人都憋不出了,也都在笑。
钱思齐脸涨的通红:“笑屁!”然后又对着他身后带来的人使眼色,暗示他们快上。
裴厌注意到这一点,顺手将他的手腕向内一折,他立刻痛苦地叫出声。
然后又冷着眸子,瞥向钱思齐身后的众人。
钱思齐身后的几个小混混瞬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默默地低下了头。
其中有一个胆子大一点的,忍不住劝道:“钱哥,要不你就认个错吧,毕竟也是咱们有错在先,裴哥不是这种人,咱们道歉就没事了。”
钱思齐哪是这种识时务者,他好面子,特别还是在女人面前,他得找回自己的场子。
他面色赤红,边叫边骂:“裴厌你个杂种,有人生没人养的野狗!活该你没妈!”
这话一出,瞬间又是一片鸦雀无声。连笑得停不下来的顾嘉裕都闭上了嘴。
谁都知道,在裴厌面前,最不能提的,就是他死去的妈,这是他的逆鳞。
“再说一遍。”裴厌冷冷道。
气压骤降,钱思齐腿已经发软了,语气也明显弱了很多,他上下牙打颤,哆哆嗦嗦道:“裴厌,裴厌你没……”
裴厌一脚踢在他的膝盖骨,“咚”的一声,他立刻跪在裴厌面前。
他闷哼一声,开始道歉:“裴厌,我错了……”
裴厌轻轻笑了一声,又病态又疯:“现在,有点太晚了。”
他看了一眼徐思婷:“打回去。”
怎么打你的,你就打回去。
徐思婷不可置信,虽说钱思齐打了自己,但他家有权有势,当初自己也是看上了这一点才选择跟他在一起的,而若是自己还手,那麻烦可就大了,她可不敢保证钱思齐会不会来找自己麻烦。她不敢。
裴厌:“怎么?不敢?”
徐思婷吓得哆嗦,比起钱思齐,眼下她更害怕裴厌。都说裴厌性格暴戾乖张,可她之前只注意到他那张漂亮的皮囊,和青春期所有的女孩子一样,她偷偷爱慕裴厌,可没想到这一切会被钱思齐知道,才有了今天的闹剧。
裴厌以身作则,扇了钱思齐一耳光。钱思齐鼻血直流。
他又看了她一眼:“学会了?”
徐思婷点头如捣蒜,积攒了所有力气扇了钱思齐一耳光。然后又看了一眼裴厌。
少年轻撩着眼皮,倦怠极了。
意思是继续。
于是徐思婷又哆哆嗦嗦地扇了钱思齐一耳光。
雨还在戚戚沥沥地下着。
温厘知站在巷口,被眼前的情景吓得不轻。从来没见过这阵仗的她,觉得这巷子里的人简直疯到可怕。
不过好在惹不起但躲得起,她决定换条路走。
她蹑手蹑脚地迈了两步。
也就在这时,巷口的路灯把她移动的影子投射的很长。影子往前倒着,恰好倒向巷子里,在青石巷道里留下一道很长的黑印。
社会哥似乎是发现了这道影子。他音色淡淡,穿透过来——
“怎么,很喜欢偷看吗?”
温厘知的脚步冻结在原地,她刚想撒腿逃跑。
社会哥又说了一句——
“过来。”
过去干嘛?
温厘知瞬间浮起一个不好的预感:自己窥探了社会哥打架的秘密,他是不是……也要揍自己一顿?
此时两个人内心活动如下:
小荔枝:完了,知道社会哥太多秘密了,该不会要揍我一顿吧呜呜。
另一边。
裴狗:老婆今天穿的小裙子好美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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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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