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祁悦离开后半小时,林承打来电话,“你去哪了?你走也没跟我说一声。”

“祁悦,我们都是大人了,能不能不要以冷暴力对我,有什么事不能沟通吗?我他妈的到底哪里不好,我改还不成吗?”

后面的两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从声音里明显能听出他已经有了醉意。

手机里又传来一个女声,“林承,就算了呗,人家有傲骨,不稀罕你。”

余念拿过了电话,“祁悦,你要不要这么过分,有必要把事情做得这么决?”

说着她给林承擦了一下嘴,“叫你不要喝这么多,你以为喝这么多就能把人叫回来了,她一直对你爱搭不理的,你还能怎么办?”

祁悦坐在车里,晚来的雨水打在车窗上,水幕随之而下。她趴在方向盘上,烦躁与恶心搅得她胃发酸,“我走了,不是正合你意?”

小区里的树被打得落了一地的树叶。

在余念的冷笑声中,她沉默了一瞬道,“余念,我不是傻子,你们俩背着我做的那些事我都清楚。”

方才为了让所有人听清楚,余念开了免提,此刻她脸上挂不住,“我跟林承什么都没有,你别乱说。”

“晚上我去楼梯间抽了两根烟,你们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我全都知道。”

林承喝得醉醺醺,听到话酒醒了一大半。包厢里安安静静,有隔壁间传来的鬼哭狼嚎声。

雨水打在车顶,轰轰烈烈。嗓子已经肿得说不出话,祁悦拿了瓶水喝一口,“我说了,这件事到此为止,继续下去,难堪的是你们。”

“我只是看在认识这么久的面子上给你们点尊严。”她发白的嘴唇有点干燥,“我的好脾气到此为止,你那点花招我看不上眼,你想再继续贱下去,大可以试试。”

电话那边传来忙音。

余念赶紧关了手机,解释一句,“祁悦真的疑神疑鬼,我跟林承能有什么我性格一直大大咧咧她又不是不知道,指不定哪里惹着她多心了。”

祁悦打完电话后关了机,在车里休息了很久才上楼。

还没断根的感冒又席卷而来。晚上什么也没吃,吹了凉风后又开始发烧,蹲在洗手间,连胆汁都要吐出来。

吐完了她回到床上,放空了对着天花板。

她想起了那个梦。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几个月后尸体才被发现,期间没有任何人知道。

两三点时门被敲响。天还下着雨,从客厅前的窗户往外看,外面的天空翻着霓虹灯映出的橙红色。

打开门,赵林炜站在外面。

祁悦穿着睡衣,外面披着外套,因为生病,嘴唇惨白得恐怖。她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姜研姐刚刚给我打电话说一直联系不上你,我打你电话关机,我不放心。”他抬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水。来得太急,没有带伞,下巴上滚着水珠。

祁悦扶着墙,“我没事,进来吧。”

呕吐稍微好一点的时候,祁悦吃了药。房间干净整洁,里面空荡荡的一片。临睡前她说,“你自己去洗个澡吧,我这里没换的衣服,你把衣服放烘干机烘干。”

赵林炜站在后面看她。

“你病得很严重,我送你去医院。”

祁悦摇摇头,“我明天有事,去医院太费时间。”她是个能自己扛着绝对不会麻烦别人的人。

“你明天要请假,你需要休息。”

“明天公司供应商去仓库参观,我得跟着。”

“你这样不行,祁悦,你不是机器人,你得对自己负责。”

祁悦还是摇摇头,一股恶心感又翻上来,她踉跄着扶着门去洗手间吐了,胃抽得发慌,药又吐完了。吐了一会儿,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往后仰倒在地上。

“祁悦姐?”赵林炜扶着她,“祁悦?祁悦?”

时间混杂着黑暗,无数光影从脑海中掠过,画面被定格成,成了一个又一个分散的片段。

黑暗里她看不清人,无边际的压力仿佛有形,一片又一片地压过来。冰凉的浪一层层扑面而来,周围的人或哭或笑,四面八方地奔走。

她一个人坐在岸上,和其他人不一样,没有人来接。

再醒过来时,十月末温暖的斜阳打在病房里,空气里有淡淡的花香味。床头放着一束花,看上去是新送来的,赵林炜坐在旁边那一张空的病床上,手指在笔记本上敲打上,像在写什么。

她缓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现在几点了?”她的声音很轻,但是病房安静,赵林炜听到了她的声音。

DB那边派人去看仓库,项目一直是她对接,她必须全程陪同。

赵林炜停下了手,抬眼看她,“醒了?”

“我约的是九点半,现在几点了?”祁悦并没有找到手机,她挣扎着爬起来,却被赵林炜拦住,“你公司那边已经处理好了,刚刚你老板过来看了你,这花和水果是他送的。”

祁悦躺在枕头上,手上还挂着输液的针头,她吞了口唾沫,“林炜你把手机拿给我,我打个电话问一下。”

霍晟送机回来,路上接到电话,回答道,“DB既然派人过来,自然是有意向合作。你放心,事情我这边都办妥了,你养病就行。”

“之后合作的可能性大吗?”

霍晟回答道,“百分之五十。”

祁悦闭上了眼,凌乱的头发铺在脸上,头沉在绵软的枕头上。一半,还可以,但是不够。

她那边沉默了一下,霍晟还在说,“你先把病养好,病成这样也没见你说,到时候你妈那边知道了我可不好交代。工作那边你不用急,不行的话下个月我亲自去一趟法国,你放心,会拿下的。”

祁悦挂了电话。病房回归平静。

赵林炜已经放下了电脑,目光落在她脸上,“想吃什么吗?你现在可以吃一点流质的东西,吃一点粥好不好?”

祁悦看着他,摇摇头。

“虽然输了营养液,但是饭还是要吃的。”他半蹲下来,看着她,“像你这样,不爱吃不爱玩,有什么意思呢?”

赵林炜最后买了一点白粥,祁悦喝了一口。

祁悦出院的时候,外面又下起了雨。赵林炜替她拿了件外套,两个人回去时,在门口看到了林承。

看上去他已经等了很久。

“打电话你不接,去你公司说你生病请假了,霍晟说你今天出院?”林承伸手要去扶她,却被她躲开。

林承顿了一瞬,在看到赵林炜的那一瞬,脸色微微沉下来。

打开门,冷色调的房间更加空荡,林承拉开鞋柜去找自己的鞋,却发现里面空空的。他取了一个鞋套,进门后坐在沙发上,看着她。

“祁悦,我们俩得谈谈。”

“你说吧。”祁悦靠在墙上。

林承从茶几下拿出水杯,熟练地打开饮水机,“林炜,我和祁悦的事,你先回避一下。”

窗户开着,穿堂风划过空荡的客厅。赵林炜走过去关了窗,开口道,“你们俩的事都清楚了,没有什么需要别人回避的地方,你就在这说吧。”

客厅里空荡荡的,仅有的绿植就是电视下那两瓶好养的富贵竹。没了风,富贵竹随风而动的叶子也慢慢平静下来。

林承一直盯着祁悦看,直到她开口说了话,“林承,我跟余念也说清楚了,这件事就到这里对你跟我都好。”

“你不喜欢我跟她来往,我现在就可以断了,我真的把她当哥们儿看,我跟你说过很多遍。”林承的手落在杯子上,无名指的素戒戴了一千多天,仿佛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祁悦手上,曾经也有这样一个戒指。

“还是因为那件事?因为我查你,所以你不高兴?”林承走过去,双手扶在她肩膀上,“悦悦,那件事我跟你说句对不起,别生气了好不好?”

“爸妈那边我已经说清楚了,如果你愿意,我们现在就可以订婚,我妈那边也已经同意了,好不好?”

祁悦别过头去。听到这句话简直觉得讽刺。

她拂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林承,就这样吧,这件事到此为止的话,你在我这里还能有点尊严。”

他看着她,沉默很久。祁悦现在的态度,和当年他拼命追她时一样,不冷不热,疏离有度。

晚上,祁悦端着水杯吃了药,水温刚好,她喝完一杯,才勉强将消炎的阿莫西林胶囊吞下去。

“经常吃药,还是不知道怎么吃,胶囊经常容易卡在嘴里吞不下去。”吞完药,她说。

“那以后就少吃药,你得把身体养好。”赵林炜接过杯子。

“不用,我自己来。”

她的手碰到他时,下意识地往回一缩,玻璃杯应声掉落在地碎成一堆。炸裂声清脆,祁悦脸上又是一白。

即使是她勉强镇定,赵林炜还是从她眼里看到了惊慌。但那份惊慌很快被压制住。她低下身去捡碎玻璃,赵林炜拉着她,“你别碰,我去拿东西扫一下。”

清扫完之后,赵林炜来到房间,祁悦坐在被窝里,台灯开着,她手上拿着一本书。剑桥中高级商务英语口语。

他知道她不在看。

“祁悦,没事的,都过去了。”

祁悦抬起头来,此时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定定地看着他。头发随意地铺在脑后,反倒有种别样的凌乱美。柔和的灯光铺在房间里,稍微有些暗。

赵林炜开了大灯,“你近视严重,别坐在床上看书了,早点休息。”

祁悦看着他,笑了一下,“谢谢。”

她靠在床头,目光垂落,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你看,我都二十五岁了,还是会因为打破一个杯子而害怕。”

祁悦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了婚,她跟着爸爸。祁父很快再娶,后妈对祁悦并不好,打骂都是轻的,偶尔做错了事,还会受到体罚。有一年吃饭,弟弟玩闹打碎了她的碗,她当场就被祁父扇了两个耳光,脸当场肿起来。

罚跪挨打是家常便饭,长期的压力中,她很快学会怎么样不做错事。

“不会有事的,别怕。”

祁悦笑笑,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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