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尴尬。
李柠年心想。
他不会觉得我很恐怖么?
为什么要抱我?为什么要亲我?为什么要说我就是他的“小呆”?
于是他恢复了原本的样貌,轻轻推了下怀中人。对于亲吻,李柠年还有些不适应,稍稍后移与他分开,低头不敢相望。
“你、你起来嘛,有什么事……慢慢说。”
听到声音孟长疏猛然乍起,抚摸他脸的手微微颤动,语气不可思议也不敢确定,轻声问:“是你吗,小呆?”
话音刚落,他餍足地把李抱住,在耳旁轻轻落下一声喟叹:“是你吧,李柠年,你回来了。”
李柠年?为什么又变成另一个称呼了?回来?什么叫回来?
听他说话心里总在难过,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干脆就闷在他的怀里不说话吧。
孟长疏喃喃了很多,却没得到一点回应,一切就像他一直在自言自语,如同泡影。
时间到了。
“小呆?”
李柠年看着自己从手臂开始快速消失的身体,哽在喉咙里许久的话最终全都化为一声宣告。
“我要走了,再见。”
不,不要!
孟长疏惊恐地往前去抓。
“不要再见!”
踩空摔倒在地。
世界亮堂起来。孟狼狈起身,长发凌乱,他四处环顾寻找爱人的踪迹,诺大的别墅空荡荡除他再无一人。
他坐到了沙发上,李柠年跟着一起,弹幕得以再现。
【谁能解释一下直播为什么又黑了?】
【存心不让我们看?刚才是不是成功了?恐惧值又涨了好多。】
【主播是你干的吗?把直播关了不让我们看?(挠头)】
见此李柠年立马摇头解释:“不、不是我,我也不知道。”
确实,这实在奇怪。他心里仔细复盘了下这段时间以来的直播,好像每次得到黑屏的反馈都是他在和孟长疏一起时。但他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可能呢,又是为什么?
他想不通,看着面前的男人也想不通。
男人整张脸煞白,李柠年伸头过去一看竟和他有的一拼。
挥挥手。
“你还好吗?”
听不到的。
孟长疏掩面痛哭,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小呆究竟还活着吗?刚才到底还是不是他的幻觉?可为什么触感又如此真实……
他打电话去问那些曾派出去寻找小呆的人,一无所获。要找六年前的一个生死不明的人,实在是太难了。
孟长疏又静静地呆坐了很久,直到电话再次响起,他拿起一看,是白灼霄。
“喂,长疏啊,你在哪呢?出来聚一聚呀,你这段时间都没出来了,咱俩都不咋见面,我想死你了~”
“……”孟长疏回了点神,按按眉心,拒绝,“不去。”
“为什么啊!”对面又要开始耍赖皮,“你老是待在家里待在办公室,憋着不好,快点的,闻冬钦也在哦,他说你这种人就是得多出来走走,散散心也是好的——哎你别抢我——”
“是我。”手机那头的声音明显调换了,“Mercer找你。”顿了顿,那边压低了声音,“他说,有人来找他了。”
孟长疏呼吸一滞,拿起钥匙起身,匆匆对着那道道:“地址?”
“市中心的一家酒吧。”
孟长疏皱眉,没时间再往下追问,甩门上车开火一气呵成,电话放着连上蓝牙,他快速道:“电话别挂,说下情况。位置共享给我。”
他的动作太快以至于李柠年都没来得及反应,等回过神来车已经往外开走了。
李柠年就跟在后面飘着追。
弹幕一片哈哈。
夜半的车道格外空旷,孟长疏的车开得飞快,李柠年费了九牛二虎力才赶上车子钻进去,刚进去就看到孟长疏朝外后视镜投了眼,接着快速对那头道:“有人跟着。”
“!!!”
李柠年屁股还没沾座就惊得抬起了头,望向后视镜,没有对视上才发现说得不是自己。
“谁?”白灼霄的语气警惕起来,压低道,“你妈那边的?”
“还能有谁,”车子拐了个弯,孟长疏渐渐提高速度,“晚点再到。”
他把车开往了另一个方向,通向郊区,人烟稀少,跟踪过来的黑色大众也越发明显起来,有了目标,甩掉它更轻松起来。
连续七拐八拐几个弯,见还没摆脱,孟长疏眉头不由得染上几分烦躁。
李柠年伸出脑袋去望,跟着孟长疏几个漂移才确定敌方位置,回头望了下一直憋着火但不好发作的孟长疏,他下定决心往外一越,寻找搭上了大众的车。
车内仅仅只有两个人,副驾上的男人叼着烟,皱眉命令道:“跟紧点,反正被发现了,把他逼回去最好。”
李柠年听得怒从心中起。
他无法再次现身,但总有什么媒介可以让他发挥自己的作用。
“砰!”
孟长疏从镜中看到了身后公路的惨状,嗤笑。
“好死!”
白灼霄听后欢呼,又凑到孟长疏身旁团团转:“哎不对,死了吗?”
孟长疏锁上车门,收起钥匙:“不知道。”
白灼霄坚持不懈又去问闻冬钦。
闻冬钦微笑:“我国车祸撞树致死率不到15%。”
“啧,便宜他们了。”
后面吵吵闹闹,李柠年赶来时就看到孟长疏一个人站在口,抬头仰望。
他也跟着,便看到了一行字。
【市中心的一家酒吧】
还真叫这名字。
“怎么了?走啊!”
白灼霄从身后突袭,一把揽住孟长疏的肩,笑嘻嘻解释:“这老板我认识,咱高中学弟呢。今儿冬钦请我喝酒来着,结果Mercer这老家伙来搞突击检查,说我带坏他徒弟,嘿!”
孟长疏没心情听他瞎掰,把手从身上甩开,转头正视:“说重点。”
“先进去。”闻冬钦跟了上来,推着两人向前走。
李柠年就默默飘在他们中间,贴着孟长疏。
白灼霄看了眼自己和长疏之间能站下一个人的间隔,张张嘴:“长疏,你过来点啊。”
孟长疏在听闻冬钦讲话,只给了白灼霄一个眼神没空搭理。
“……差不多就这样,Mercer说等你到了细说,他要和你通话。”
包厢门被推开,酒吧老板——那位白灼霄说的学弟亲自为他们点菜。
临走前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被孟长疏注意到,抬头回视,白灼霄立马打圆场推着学弟催促走。
门口,酒吧老板搭上白灼霄的手,轻揺。
“霄学长,那位长发哥哥有点眼熟呀。”
白灼霄推开,说谎眼都不眨:“他是大众脸。”
“……”
小学弟不死心,刚要开口又被打断。
“好了不说了,我先进去,待会送来的时候记得敲门。有些事你也没必要知道。”
他塞了一叠百元钞票在学弟的胸口,算是拿钱封口。之所以谈话地点选在了这,不仅是因为刚好在这,更是因为这里更好掩人耳目,且老板给了钱就能绝对信任。
白灼霄呼了口气,转身推门。
Mercer已经打过来了。
孟长疏严肃着脸仔细听着。
那边用英文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语速太快白灼霄听不懂,只知道停了之后,孟长疏谨慎想要确认的声音响起:“所以,她怀疑了?”
“对,她要求看当时的出院证明和病例,我给了之前做好的那份。”
“信了?”
“谁知道呢,大差不差吧,总之看她的意思,似乎是还想再……孟,我很担心,我不想我们的再次见面,是经他人之手操纵的结果。”
孟长疏沉默许久,他清楚地知道Mercer在说什么。
是关心,也是提醒。
“放心——”孟长疏喝了口酒,“我不会再回去了。”
电话挂断,孟长疏也没走,饮下最后的剩酒,目光从两人身上停留又离去。
他早有所感,道:“说吧,还有什么事。”
两人对视,还是白灼霄先开了口。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白灼霄笑了下,给互相斟满了酒,往后一倒靠到孟长疏身旁,玻璃杯响得清脆,白灼霄接过闻冬钦递来的公文包,资料合同一一摊开,电脑开机,白灼霄给他展示了一块地皮。
“这里,眼熟吗?”
孟长疏接来看,眯眼仔细辨认,瞳孔瞬间扩大。
“这是小——”
“对,”白灼霄打断了孟长疏并给予肯定,“这是李柠年曾经的家。”
“?!”一直在旁边四处环视探究的毫不知情的本人转过头来,震惊地飘过去伸脑袋打量。
家?
孟长疏好像认识自己来着,李柠年想,还喊了自己。那么,这就是他生前的家,他就是李柠年吗?
【这是什么频道?娱乐放松吗?】
【砸砸你咋又懈怠了?刚才吓那两个陌生人根本不会涨恐惧值,你现在可以通过电脑屏幕去吓你的人类,这也是一个媒介。】
【呵呵,他为了人类搭档去吓那两人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感觉这个人类身上秘密好多,我觉得吧——】
眼前忽然一黑,等李柠年反应过来直播竟自动关闭了,有史以来第一次没了直播,李柠年完全怔住。
“喂,砸砸,听得到么?”
声音是从耳朵,不对,脑中直接响起的,李柠年吓了一跳,浑身过电般激灵起身。
“在!听得到……”李柠年小心问道,“是……主持先生吗?”
“是我。”那边笑了下,“砸砸,听着,我在帮你。”
李柠年洗耳恭听。
“我离职了,具体理由不好说。工作还没移交,所以你,还有目前另外几个选手,还是我负责,这点放心。”
“好。”李柠年感到心底一片暖,笑了笑,还是按捺住了关切。
“我看了下你目前的进度——看来你已经找到你的执念了。”
“嗯?”
“这当然好,继续保持,我相信你能做到。以及,之前总有观众反映说你的直播总是黑屏,你应该也知道。是我关的,有些涉及到了你们的**。你们的事,还是自己妥善处理比较好。”
突然卡了下,有电流声乱窜,李柠年猝不及防一疼,抬手进去捏捏脑子缓松。
“喂?喂?听得到吗?好,我继续说——刚才有点事。”
“我也很想一直这样下去,但总归不是办法。为了你能顺利出道,我给你的直播搞了点新东西。”
“今天之后,你的直播只有在吓人时才会自动开启,其余时间黑屏无法查看。与此相对的,你以后可以从更多人身上获取恐惧值,不再限于你的搭档。听懂了吗?放心,你也不是唯一一个。砸砸,希望你回来那天,不会再有遗憾。”
李柠年消化了很久,没等他咂摸出味,主持的声音先消失了。
他回过神扭头去找,发现孟长疏已经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他带上了白灼霄的电脑,面对友人的道别头也不回,回到车内才如释重负松气扶上额头。
白灼霄说这是今天才收购回来的,找到时房子刚被拆。他问了中介,才得知李家六年前早已搬走,匆匆忙忙,很多东西都没带走。一个月前,原主突然联系上中介公司,说要转让土地使用权,价格随意。虽然位置不好较偏僻,但奈在价格便宜,挂了不到半月就被人买走,现在正打算重新修建什么。
点上火,时针已悄然指向23,孟长疏系好安全带,没多做思考便踩下油门飞驰而去。
无论如何,先去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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