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祁头顶纱布,愤怒又不甘,发抖的声音在瓷砖面上弹来弹去。
几个睡在走廊的老爷子爆发出惊人的咳嗽,几个护士连忙上去检查。护士长皱着眉头:“小同学,这里是医院,请你安静。”
“不好意思同志,这里我来处理。”
李警察推着苟祁坐下,眼神复杂:“丫头啊,医生怎么说?那丫头的脸……”
“能医好,不会留疤。”苟祁垂着头,一连串豆粒大的眼泪啪嗒啪嗒落下。
“那就好那就好。”他松了口气:“放心,欺负你们的人一定会受到该有的惩罚,相信我们!”
“好?”苟祁蚊子一般的声音飘进许麦和张逸耳朵。两人顺着她的背,无声胜有声。
宋悠扬缓缓走出,脸颊贴了一大片纱布。她神色平静,仿佛那刀子没有划在她身上。
“悠扬!”“小宋!”
三人一下围上去,将她全身上下仔仔细细看了个遍:“还有没有哪里疼?或者是不舒服?”
“哎呀,我没事啦。”她一如既往羞红了脸,怯怯地低下头:“好了,我们去看周康睿吧。”
苟祁扑上去紧紧抱住她,不顾一切地乱嚎:“啊啊啊啊啊……悠扬!你以后不能这么傻了!以后我一直保护你!啊啊啊啊啊……”
她哭得越来越厉害,甚至于要呕吐。
“哈哈,好啊,你自己说的哦。”
宋悠扬竟然笑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灿烂,眼睛闪着亮晶晶的星星。她把头埋进她颈窝,安心地闭眼轻嗅。
“诶好了好了,先跟我去派出所。”李警察看护士长已经面露不耐,忙推着几人走。
周康睿还在昏迷中,不过情况稳定,有两个警察守在他病房。
他们得先去派出所等问话。
大桥下刚好是个湿地公园,所以桥洞那片也是装了监控的。几个逛公园的老人也目睹了那群人施暴的行为。
人证物证俱在,他们都满了十四周岁,犯故意伤害制人重伤,将被追究刑事责任。而那几个女生虽然并未伤人,但她们校园霸凌苟祁实锤,被二中通报批评并开除。
邬丽君本来在讲课,接到派出所电话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到派出所的时候,学生家长也到得差不多了。无论那几个女生家长如何跪地道歉、以头抢地,苟祁父亲苟勇都坚决不谅解。
苟祁母亲龚文莉一手搂着苟祁,一手搂着宋悠扬,心疼得掉泪:“这么好的女孩儿,为什么要遭遇这些。”
其中一个女生见无可挽回,便向他们吐了好几口唾沫,指着苟祁大言不惭:“呵,退就退呗,反正你个婊子以后没好日子过!老子以后专堵你!放学小心点!”
龚文莉想杀了那人的心都有了,她将两人搂得更紧,坚定又温柔:“你们别听她说啊,世界上什么人都有,别听她的。”
说着她还一人捂了一只耳朵,安慰地弯起嘴角,却止不住落泪。
宋悠扬替她拭泪,反过来劝她:“阿姨,我们不会放在心上的。你放心吧。”
“妈,平时不见你这么喜欢哭啊?而且你只捂一只耳朵,我们还是听得到啊。”
宋悠扬扑哧一笑:“你还说阿姨,今天你不也哭了好几次了?”
“不许说出去!”
已是第二天凌晨,派出所大厅内仍有不少醉汉和报警人,称得上混乱。但这边一片温情,狠狠地刺痛了那个女生。
“说什么呢?!”“啪!”女生家长一巴掌将女生扇倒,迅速跪下给苟勇道歉:“苟祁家长啊,她还小,不懂事。我一定会好好教育她的!她决不会再犯了!”
女生抹掉血爬起来,不死心地放着狠话:“苟祁!你个贱人!你这辈子都不得安宁!”
苟勇活了快半辈子,结婚后最大的愿望就是妻女平安富贵一辈子,怎么可能让一个神经病毁掉。
“就凭你?你以为你在白舟市还混得下去吗?”中年人面颊的肉跟着他严肃的词句一颤,历经沧桑的狠厉一下子击溃她的空壳子。
“不仅你,你以为白舟还会给你父母留一片地吗?”
“别说苟祁,这里的每个人你都动不了!”
苟家在白舟市扎根已久,称一句地头蛇不为过。龚文莉在市教育局任职,市内所有校长都得给她一个面子。
那女生虽不知道他们的背景,只看那些警察对他们的态度,也知道自己一家都要遭变了。
她缩到角落里,瑟瑟发抖。突然,她眼睛迸发出精光,开始用后脑勺高频率撞击墙面:“都是疯子!你们都是疯子!都是疯子!”
两个警察快速上前控制她,也被她咬了手臂。
耳边闹哄哄的,许麦脑袋昏沉重重往下掉,本以为就要这么倒过去了,结果被一温热手掌接住。
他惺忪睁开眼,车窗外的清晨景象快速流逝。姜琰哈欠一声,缩回手:“醒了?可以再眯会儿,还有一段路。”
“哥。”许麦困得不行,歪在姜琰肩膀上:“对不起,又让你请假了。”
昨晚姜琰埋头写着函数题,没有任何征兆地被班主任叫出门,然后平地一声雷。
打车到派出所,就看到许麦浑身浑身狼狈,白色运动衫沾了不少血,两只爪子都裹了纱布。
幸好,许麦没再抗拒他,任凭他嘘寒问暖,都一一应着。
等他问完,许麦就靠着他睡觉,无论那里多么混乱,都呼吸均匀,直到天亮,这件事差不多结束的时候。
“唉,一家人哪用这么见外,而且就凭你哥的学习能力,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姜琰本想捏他的脸,犹豫了下,只随意抓了抓他头发。
“哥。”这话带了些呢喃的鼻音。姜琰心底一软,想起了苟勇高大的背影,他得好好成长,这样未来才能保护他弟弟。
“怎么了?”他声音也格外地轻,生怕稍微一重,这好不容易重现的脆弱温情又断了。
许麦劳劳揽住他腰,拉近两人距离:“没事。就想叫叫你。”
“哥。”他呼吸钻进姜琰衣领,刺得他浑身一颤。
姜琰略微推了推他,无济于事,又是无奈又是笑:“你够了。”
“不够。”许麦揽得更紧,连腿都要搭在他哥腿上:“一点都不够。”
“那你……”“到了!”
车轮地面尖锐摩擦,司机已经停在小区门口。两人眼神相撞,有些说不清的情绪在翻涌。
姜琰咽回了那半截话。
本可以继续说完,但他心中微妙,莫名停下。许麦也默契地安静下来。
两人下车,一路沉默。这沉默又与前段时间不同,明显温度高了不少。
他们都看出对方有话,只是莫名说不出口。
距离越来越近,两人手有意无意地相碰,接触的皮肤灼热不堪。直到电梯口,下行电梯缓缓到达。
两人迈腿走进,正好走入一家人,把他们挤到角落里。手背实打实相触,手指若有若无地交织,毫无空间可避。
鬼使神差,许麦短暂抽离,转而彻底扣住了姜琰的手。
温度迅速飙升,手心一片湿热。
“叮!”
那家人到达楼层,全部走出。
电梯里只剩两人,给了他们空间逃,可没人想逃,都固守原地。
“哥。”许麦耳尖血一般的红,声音嘶哑。
姜琰应声抬头,见许麦红着脸缓缓靠近。氛围实在有些模糊,眼前景象也渐渐看不清。
他仰着头却垂下眼,心里在等什么靠近。
“叮!”
许麦一下清醒,猛地退开,逃出了电梯。
姜琰眨眨眼,重重拍了下自己额头:“真是熬夜熬糊涂了。你在想什么呢?”
许麦钻进房间,大口呼着气。
真是疯了。差一点,真的差一点就要被发现了。
“唉。呼——”
“许麦!你又把自己锁进房间干什么?白天不要睡久了,不然晚上就睡不着了。”
晚上……许麦脑中不断浮现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他哥赤着雪白的身体,脖颈遍布粉红咬痕,面若桃花,眼睫浸着泪,喘……
天呐!许麦想到他哥喘,下腹一阵鼓胀。他不敢想象,这幅样子开口,语气会多么□□。
“许麦!”姜琰又拍了几下门,逐渐焦急:“又玩消失?你够了没有!”
许麦忍不住想,他现在怎么够啊。
“我要进来了!”
“哥,哥!”
他喝住姜琰,压低嗓子:“我那个,真的很想睡觉。你别管我了。”
姜琰又听到那话,心里一惊:“又怎么了?怎么又让我别管?许麦!”
“不是那个意思,我那个……”许麦呼出好几口热气:“等会儿我跟你解释……你先别进来!”
“好。我再去买点菜,你想想中午吃什么。”
姜琰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至少许麦是愿意和他交流的,应该不会像上次一样的。
许麦红着眼走进卫生间。哗啦啦的水声覆盖了湿润的一切。
许麦熟练地将胡萝卜切丝。姜琰立于一旁,啃着大苹果:“大许,这下你说说,前段时间是为了啥。”
“啊?”许麦手上动作不停,眼睛滴溜一转:“没啥……就是,我喜欢了个人,但我做了他讨厌的事,那个人根本也不可能喜欢我。”
“啊?”姜琰险些被苹果噎住,不太相信自己所听:“你有喜欢的人了?许麦,你认真的!”
许麦不明所以,偏头问:“我看起来,不像会喜欢人吗?”
“确实不像啊。”姜琰认真分析自己的想法:“一直没心没肺的。从小就没见你对女生感兴趣,路上看到好看的女生,也没什么反应。”
“我差点以为,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谈恋爱了。”
许麦憋着笑:“哥,你又没谈过恋爱,说得好像你多了解似的。”
姜琰一拍他脑袋:“比你了解!快炒,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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