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陆

“知道我今天找你的原因吗?”

屋子内点着淡淡的熏香,味道不浓,可还给他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男人背对着他,声音里掺着几分沙哑,他微微低着头,显然已经明白了什么。

“知道。”他说。

面前的男人转过身 ,他的目光向上飘转,两年了,这个人在自己的印象里变化不是很大,亦如之前见到的那样,身姿挺拔,眉目间带着凌厉,让人忍不住对他肃然起敬。

“棠将军”,未等对方开口,他就率先说道“今日之事,是我之过,阿云任您处罚。”

棠晏清看了他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

罚?怎么罚?面对身前这位不过十岁的孩童,棠晏清有些不忍,犯闷一阵,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平日里,你和宁儿相处不得不错,我也不想为难你。”

“我知道。”阿云平静地说道,“我不会让您为难,更不会让整个棠府为难。”

“三天,我给你三天时间,你……”

“不必了”阿云打断道,“就明日,我知道我在这儿多待一日,棠府就多一分威胁。”

“你想好了?”棠晏清表情凝重。

“这两年来多谢棠府的照顾”阿云垂眸道,“也多谢将军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唯盼着来日,棠府有难,我定当义不容辞,尽我所能。”

“你要走,我自然不拦,那你可否告诉我,你如今无依无靠,该往哪走?”

男孩往窗外看去,随风摇曳的枝条在月光下抖动着稀疏的影子,云雾朦胧,天空是深远的蓝,“天南海北,九州万里,总有我的容身之处。”

一道橘光闪过 ,楚流云伸手去挡,缓缓睁了眼,心道:怎么会做这样的梦?他离开棠府这么多年了,这份念想早在进宫时就该断了,时隔至今,怎么会突然……他眯着眼,黎明的日光从马车窗外射进来,眼睛有点不舒服,他移开眼瞥见倚在一旁的夜子澜。

嚯,对了,昨夜一番折腾,客栈被烧了,两人索性在车里凑合休息了一下。看不出来,这人手日里不怎么正经,这睡起来还过挺安稳的,楚流云想,经过这几日以来,他愈发让人捉摸不透了,虽然有言在先互不探问,可多少都让楚流云感到好奇。

算了,管他。

楚流云无声息地下了车 ,不远处便是岁寒山,山虽不高却被薄薄的云雾半围着。回想起昨日的梦,他的心不由地沉了几分,垂眼对地上的露水发愣。

他从前便自觉着听人墙角不是什么好行为,但这种事就时常在他自己身上发生,如若不是他当初在棠晏清书房门口见了棠晏清与刘琛的对话,且在那之前棠夜宁没有因他而遇险,或许还他会天真的想过在那里待一辈子吧。

“老爷,您别担心,大夫刚刚说了,少爷并无大碍。”

“我已经向府里问过了,今日之事,也不能全怪云公子……”

“刘琛,你是在为他求情吗?”

棠晏清的声音传了出来,门外的男孩止住了脚步。

“这次宁儿的箭伤若不是离心口偏了几分,我儿早就……”听到这儿,门口的人无声的握紧了拳头。

“说到底,宁儿这次受伤,我也有责任.若非我当年收养了他……唉!”棠晏清叹声道,“从把他带到棠府那天起,我就该做好承担这些后果的准备,我自以为可以把他藏好,却不曾想还是让朱雀阁捕捉到了风声。”

“老爷”刘琛道,“那您如今是想……”

“不能让他继续留在这儿了……这样,对他对宁儿亦或是棠府,都好……”

门口的人退了一步,听到了不远处家仆的脚步声,便很快离开了。他那天晚上独步在枫树下站很久,九月的秋风把府内的桂花树吹得枝头乱颤,他已经闻到了淡淡的花香,抬起头,天边的冷月如霜,罩着他的身影,桉山的枫叶该红了吧?

只是,可惜了……

他从棠晏清的书房里走出来时,又在府中转了一圈,却唯独没敢再去看那个人一眼,而是止步于他的门前,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

他瘦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那清凄的夜里,没人知道他去了哪,也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就这样如晨露一般在黎明中挥散。

“阿云,你会一直留在这里吗?”

“嗯”

“那你说话算话,不准反悔,不许骗我。”

“好”

可他最后还是食言了。他曾经许过的诺言终究是落了空,连着他的伤疤和痛苦,被他埋入了深不见底的土壤里。

“阿云,等桉山的枫叶红了,我们就起去看好不好?”

“阿云,你着,棠府的桂花黄了,届时我们偷偷摘来酿酒,好不好?”

“阿云……”

……

“阿云”记忆中稚嫩的声音与现在重叠在一起,楚流云听见旁边的人在唤他。

“阿云。”

“阿宁……”楚流云不由地脱口而出。

“!”夜子澜心中猛然一沉,尽量稳住了脚跟。

楚流云才回过神来:“你怎么了?”

“你刚才叫我?”

“没什么”楚流云没留意到他的反应,并没有多说。

夜子澜转过身暗自松了口气,确定他只是走神了,他转过头去偷偷看她他,对方已然散步到远处了,“原来你还记得。”夜子澜独自喃喃道。

***

朱雀阁。

“死了?”

“是的。”

笛落手肘撑着一边脸,靠在座上,漫不经心的听着,她低低笑出了声,“小白眼狼倒真长了本事……”,她话锋一转,看向地上等待发落的男子,“那你呢?好歹同门一场,你全程可是一直未出手?”

男子微微抬起头 ,烛火映着他带着几分俊朗的脸,“是她自不量力”他冷冷地说道, “阁主您不是说过吗?朱雀阁,不养无用之人,我纵使救她命,她于朱雀阁早已毫无价值可言。”

“哈哈哈 ”朱雀阁内回响起朱省阁主的笑声,笛落笑了片刻立刻冷下脸来,“说得好。” 妩媚的声音里带着凉薄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又有几成把握对付他?”

……

渺州,怡城。

白瑛在完成任务后便回去找北行渊,此时一人一鸟正在某处的馄饨难上待着,桌上摆着一碗拌着葱花的馄饨,正在被某只味口挑剔鸟享用着。北行渊静静地在一旁不作声,对着对面的眠春楼盯了好一会儿,少顷,他面无表情地问:“白瑛,你说,那家伙,会在这儿?”

“……”

小鹰隼并没有理会他,专心的啄着汤碗中的食物。

北行渊嫌弃地看着它,说:“再吃.把你吃胖鸟。”

话音刚落,碗内已是一片清汤,白瑛满足般地往后仰在桌上。

“起来。”北行渊命令通道。

“啾? ”白瑛懒散地应了他一声,朝不远处的眠春楼看去,胸有成竹的点了点头。(放心吧,不会错。)

北行渊向眠春楼上指了指窗户,“去,看看”他朝白瑛招呼道。

可以不去吗?小鹰隼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他。北行渊回瞪它:不行。

白瑛:“……”

***

马车穿过树林向怡城靠近,附和一团乌云路过,降下了蒙蒙细雨。

车内,夜子澜把手探向帘外。

“下雨了”他轻声道。

“怡城的天气向来如此。”楚流云说。

“是啊,先前来过几次,有时候太阳还在天上,也莫名其妙的下雨。”对方道。

“那只银翅呢?”楚流云问。

“它有名字,叫白瑛。”夜子澜双手枕在脑后,“找他主人去了。”

“它主人?”

“我一位朋友”夜子澜说,“那银翅还是幼鸟的时候,遇到点麻烦,他路过山崖的时候捡着了,不过银翅的生性也不是什么温顺的物种,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驯服的。”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

“听他主人说,白瑛正好是他在岁寒山上捡的,而他经常在附近打转”。不是说这 多岁寒山很危险吗?楚流云不解,但也没多问这位友人来怎么走出岁寒山的。

夜子澜见他许久不作声便主动搭话: “朱雀阁的人所言不假,但她话只说对了一半,据传,那些上山的人误入了一片墓地后才招来的杀身之祸,你猜猜这是何等缘由?”

“不猜。”楚流云想直接结束话题。

“不猜可就没意恩了”夜子澜嘀咕道。他其实很想问问他,他和朱雀阁究竟有什么关系,他不说,他便也不问,这种种心照不宣的感觉真是……好吧,他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盗墓?”楚流云说。

“嗯?”夜子澜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岁寒山的事,应声道,“差不多就是你想的这样。”

楚流云:“……”我想的哪样?

夜子澜接着道:“你应该还记得,就之前那疯子念的那句话吧。”

“青棺启, 魂灯灭”。这句话在楚流云脑海中响起。

“你是说那帮人,因为盗了人家的墓,叨扰了人家的安宁,所以引鬼上身?”

“你也可以这么想……”

“公子,怡城到了!”马车停了一下,夜子澜的尾音也被掐断,话题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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