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两日,赵敏就听阿兰说她带回来的那两个奴婢,那王宝儿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做什么都笨手笨脚,还说她是专门给太子爷喂水果的奴婢,不能做粗活。
赵敏把手指从琴弦上拿下,笑道:“另一个呢?”
阿兰脸色稍缓,说道:“安一毛倒是不错,手脚勤快,没做过的活也闷声学。”
赵敏点点头,笑道:“我吃水果不喜欢人家喂我,不过,既然宝儿说她是专门喂人家水果的,阿大,阿二……”
“郡主有何吩咐?”守在房门前的阿大和阿二进屋听命。
赵敏对他们二人笑道:“你们两个,问问府里有谁喜欢被人喂饭喂水果?没有的话,就把王宝儿带去马厩,让她以后专门喂我的小白。如果她不乐意,你们就说我们汝阳王府不养白吃饭的人。”
阿大和阿二颔首,忍住脸上的笑,照郡主吩咐去做。
赵敏又吩咐阿兰叫安一毛过来,等小院里就剩她一个人,赵敏站起来,走回屋子,她把房门打开,自顾自地说道:“我这两天两次把人支开,你都不敢现身,要是韦蝠王这次再不现身,那我只能写信给你们张教主,和他说你要杀我。”
话音一落,听到门口动静,赵敏扬起嘴角,总算将韦一笑引出来。
赵敏把韦一笑迎进屋,关上房门,笑道:“韦蝠王观察我两日,不知是否还想继续确定我有没有骗张教主?”
在太子府,他小心隐藏自己身份,初初听到太子和赵敏的对话,他尚对赵敏心存怀疑,但当他继续听下去,又看到赵敏如何处理那两个婢女,他就知道起码赵敏不是太子一伙。
这个姑娘神思敏捷,智谋不输杨逍,韦蝠王叹服,脸上却是不露山水,他沉声说道:“我只信我眼见的事实。”这两日她在府里除了看书弹琴,并不做其他事。
“是张教主叫你来的?”赵敏能猜到韦一笑为何在此,张无忌多半是希望韦一笑助她一臂之力,不过,她却不能让张无忌的好兄弟卷进来。
韦一笑微微一笑,说道:“教主命我来向赵姑娘打探谢狮王的下落。”
赵敏听完张无忌想的借口,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她对韦一笑笑道:“谢狮王在少林寺,你现在可以回去交差了。”
韦一笑再也兜不住脸上严肃,他眼中都是吃惊,又很快恢复如初,“教主担心赵姑娘安危,他希望我伺机带你离开大都。”
赵敏摇头,正色道:“太子开始派人注意汝阳王府,事关我父兄安危,我不能随便离开。趁现在太子还没有把整个大都戒严,你尽快出城以免行藏暴露。回去和张教主说,我现在很好,你让他万事小心。”
韦一笑正在犹豫,屋外一声低呼引起二人注意,韦一笑眨眼走到房门前把房门打开,将门口还没来得及逃走的安一毛抓进屋里,顺手点了她的穴道。
安一毛身上发麻不能动,她面如死灰地跪在地上,求道:“郡,郡主恕罪,奴婢,奴婢什么也没听到。”
赵敏也不惊慌,她阻止要打晕安一毛的韦一笑,居高临下看着那个瑟瑟发抖的姑娘,笑道:“既然什么也没听到,那你让我恕你什么罪?伺机行刺太子还是伺机行刺我爹汝阳王?”
安一毛双目圆瞪,嘴唇哆嗦着,愣了一会才说:“奴婢不知道郡主在说什么。”
赵敏笑道:“毛姑娘年纪轻轻,就知道为父分忧,改名换姓也要进太子府,真是勇气可嘉。可惜,太子看不上你,把你送给了我。”
毛易安见赵敏连她本姓都知晓了,她花容失色,问道:“你怎么知道?”
赵敏瞧这位姐姐这么不经盘问,她笑道:“你未免太不小心,拿家里的玉佩给街上当铺换银子给牙婆,你以为太子府的人不会查你,还是我汝阳王府在大都没人?”
她当初离家,孤身前来大都时,她就能预见自己总有一日会被发现身份,只是没想到,她此番非但没有杀得了蒙古太子,就连眼前这个聪明得可怕的蒙古郡主她都比不过。毛易安颓然,又哂笑一声,似是认命,“呵,我智计不如人,败军之将,我无话可说,任你们处置。”
韦一笑站在门口,听到有人进小院,他神色一暗,对赵敏道:“我先藏起来。”说罢,韦一笑身形一闪,消失在房门前。
“郡主,小的看刚才郡主房门前那个人影,好像是魔教的青翼蝠王?郡主你没事吧?”来的人是阿大,他眼力好,韦一笑身形衣着容易辨认,他发现韦一笑从郡主房里出来,急忙前去看郡主是否安全。
赵敏微笑摇头,指着跪在地上的安一毛对阿大说:“毛姑娘已经承认她是毛贵毛将军的女儿。”
负责为郡主查那两个奴婢来历的阿大听到赵敏的话,当即请示道:“郡主,是否要小的把她带出去杀了?”
赵敏看那姑娘现在视死如归的模样,轻叹摇头,说道:“她为了她父亲兵行险着,还好她没来得及送死,也没有机会去靠近我爹书房……”
阿大不解,“郡主的意思是……放了她?”
赵敏扬唇,笑道:“放,当然放,不过……不是在这里。”
赵敏把目光移向阿大,说道:“阿大,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我要你帮我去办,现在,整个汝阳王府,也只有你能做到这件事。”
“郡主请吩咐。”
“待会,我会立刻带人出门吸引监视汝阳王府的那些人的注意,在那之后,我要你立刻出发,尽快带毛姑娘去找小王爷。你告诉我哥这个姑娘的身份,到时候,圆真大师自有诡计。”
“是!小的一定尽快把这个姑娘带到小王爷面前!”阿大一字不漏记下郡主吩咐,二话不说点了毛易安的哑穴扛起来就走。
赵敏对尚未离去,不知躲在何处的韦一笑说道:“毛贵将军骁勇善战,是北方义军的支柱,毛将军的女儿在我们手上,你再不赶回去通知你们张教主想对策,到时候让阿大抢先一步赶到,那你们可要眼睁睁看着我哥把这姑娘杀了。”
韦一笑知道这是赵敏在逼他走,但他不明白为何赵敏要安排家奴带人去军营。他武功不如阿大,但轻功比阿大好,只要他比阿大抢先通知教主,以教主武功,救出毛姑娘不成问题。
韦一笑不再停留,匆匆对赵敏留下一句“保重”便先一步离开。
这厢,与赵敏分别后的张无忌带杨逍等人日夜兼程,总算在五日内赶到葫芦谷军营附近。路上,张无忌偶然听闻峨眉派掌门周芷若派人四处寻找武当叛徒宋青书。他上一世逃婚后,曾听闻芷若回峨眉接任掌门之位。他见识过芷若的武功,虽然她夺回掌门之位的日子比上一世来得早,想必她会将峨眉派发扬光大。只是,他不知道芷若为何要找宋师兄?
“无忌,待会我们到了军营,要怎么找到你说的探子?”
听了外公的问题,张无忌从思虑中回神,说道:“我虽然知道那探子长什么样子,不过,未免抓住探子以后打草惊蛇,我们到了军营以后暂时不要声张。”
杨逍以为然,说道:“教主,杨某认为,他们安插探子在军营,一定是想来个里应外合,那我们可以将计就计,引敌方上当,然后来个一网打尽。”
张无忌若有所思点头,他知道这个办法一定能成功,而且,王保保还会落入他们明教手中。但是,这一世,他要如何让众人放过王保保?
入驻军营后的第二日,张无忌凭上一世记忆顺利找到元军的探子。一切如他和杨左使事先商量好的——按兵不动,将计就计。
只不过,张无忌苦苦思索要放过王保保对策,却没有一条可行。如果他率先擒拿圆真,他没有十成把握可以在三两招之内制服圆真,这样一来,他势必要和圆真打斗,在这期间,朱元璋等人定会擒拿住王保保,而他不能让王保保落入他们手中;
如果他如上一世擒拿王保保,再假装失手放把王保保推出去,他单纯不想伤害王保保的心思说不定会变成他偏袒朝廷,到时引起明教上下的愤怒,军心涣散,对日后大举起义必然不利;
如果他以三件事为说辞,恐怕朱元帅他们并不会相信。
晚宴即将开始,一整日都在想对策的张无忌心神不定,日落前,张无忌忧心忡忡地踏入营帐,预备待会见机行事时,一道青影闪过。看来人是韦蝠王,张无忌脑袋嗡的一下一片空白,忙问:“韦蝠王,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敏敏出事了?”
赶了两天一夜的路,韦一笑庆幸自己先阿大一步回来,他摇头说:“赵姑娘没事,现在是毛姑娘有事。”
“毛姑娘?”张无忌不解,怎么忽然冒出个毛姑娘?“毛姑娘是什么人?”
韦一笑将他在王府看到听到的事,以及毛贵将军是山东那一支义军的将军和张无忌说明。张无忌本是拧起的眉一松,豁然开朗后愁闷又上眉头,敏敏在大都费神与太子周旋,现如今还要操心他这边的事。
韦一笑在侧,见教主神情变换,心知教主或许在担心赵姑娘,“教主放心,赵姑娘她足智多谋,我想赵姑娘暂时不会有事。我在来这的路上还听到一件事,我听说,毛贵将军两天前因为手下篡权被刺杀。这个消息应该还没有传到这里,恐怕毛姑娘对义军已经……”
韦一笑不再继续,张无忌却明白韦一笑的言下之意。虽然在他看来山东那边义军和明教义军没有区别,但对朱元帅他们来说并不一样。更何况,现在毛将军已死,即便王保保拿毛姑娘来威胁他们,就算他同意,朱元帅和徐大哥等将领也会权衡轻重。
拿人命来权衡利益虽非他想看到的,但终归他不是带兵在沙场作战的将领,没有资格对战场上的事置评。上一世的敏敏曾在军营时告诫过他小心朱元帅,他把这些话放在心里,这一世他同样在心里提醒自己要尽快找到义父引退让位,但世事并不会总是如他所料。
张无忌沉思少顷,说道:“毛姑娘一定要救,但眼下晚宴在即,王保保还不知道我们发现他的探子,一切已经部署好,现在是请君入瓮的最好机会,我贸然去救说不定会引起探子怀疑。至于毛将军的死讯,我看,你暂时不要告诉朱元帅他们。”
韦一笑点头,在众人问起他为何会来此地,韦一笑也只笑笑说追寻失踪的谢狮王下落有了眉目,便通过火焰暗号来找教主复命。
酒宴上,张无忌坐在首座,与众人推杯换盏之时,看着手中被他们悄悄换过的酒水,恍惚间他想起上一世的事。敏敏以身试毒,他却思虑不周,在探子面前暴露是敏敏通知他们酒里有十香软筋散,连累敏敏在众人面前跪求他放了王保保,又接连引发之后的事。一想起上一世,张无忌眼眶微热,抬头把酒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事情进展如上一世一般顺利,假装中毒的张无忌等人等来圆真和王保保入大帐。张无忌不对王保保多说废话,手掌一推,打晕王保保带来的神箭八雄,又一招擒下王保保。
“你们怎么会发现十香软筋散?”王保保已得到消息说妹妹被太子的人救回汝阳王府,这次失手被擒,他十分恼火这是第二次被张无忌擒住。
张无忌说出想好的说辞:“多亏有人曾把十香软筋散放进酒里,我才知道十香软筋散混入酒中根本不是无臭无味。”
见不远处圆真神色阴鹜,张无忌微微一笑,对圆真说道:“圆真大师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哼,张无忌,你这次被你发现十香软筋散,是我败了!你有种就杀了我,不然你日后一定后悔!”
张无忌见舅舅已经举起七星钉,他忙说道:“只要你们交出毛将军的女儿,我就放了你。”
王保保吃惊不已,阿大受妹妹所托,才把那个声称是山东反贼首领的女儿的女人送到他带兵驻扎的军营,圆真大师原是打算利用那个姑娘去剿灭山东的逆贼,只不过没想到他今日失手被擒,但看张无忌现在紧张那个女人,王保保内心愤愤,只觉张无忌并非如他先前想的那样对他妹妹情有独钟。
在场除了韦一笑以外,所有人听了张无忌的话都很疑惑。圆真惊讶过后,笑了几声,道:“张无忌,你虽然武功盖世,消息灵通,不过,现在你想要的人在我们手上,只要你放了小王爷,我一定把那个姑娘放了!”
说罢,圆真又对营帐外喊道:“把人带进来。”
只见阿大压着一个双眼都哭肿的女子进帐,他看了张无忌一眼,直接把被绑起来的毛易安推到圆真面前。朱元璋上前一步,提醒道:“教主,那个毛将军不是我明教中人。”
“人命关天!”没有丝毫犹豫,在朱元璋还未把话说完以前,张无忌匆匆丢出几个字,他神情出奇得冷静,又对圆真说道:“圆真,你先放了毛姑娘,我立刻把王保保放了。”
听阿大说毛贵已死的圆真,哂笑数声,点头说道:“好!”
几乎是同时,王保保一离开张无忌钳制,圆真立刻把毛易安推到张无忌怀中。
王保保看了一眼张无忌怀里的女人,神色轻蔑又暗藏愠怒,“张无忌,你现在为了那个女人放我,你给我听着,假以时日,你要是再去纠缠敏敏,我一定让你万箭穿心!”说罢,王保保在玄冥二老的护送下拂袖而去。
临走前,圆真对张无忌笑道:“张教主,老衲刚刚得到消息,毛贵已死,张教主你这回押错了人。”说罢,圆真满意看到营帐里众人愤怒,他冷笑数声,扬长而去。
张无忌对这个消息并无太多吃惊,他神色镇定地一边为怀中姑娘把脉一边解释道:“不管毛将军是不是真死了,也不管这个姑娘身份,我们不能见死不救,人命要紧。”
杨逍和殷天正等人在一边点头附和,常遇春敬佩教主仁慈,心里却为这次放过王保保感到可惜,徐达和韩林儿心中虽有微词,但终归是教主的决定,他们必须遵从。朱元璋脸上闪过的不满和阴鹜却并未逃得过杨逍、韦一笑和张无忌的眼睛。
听常遇春报告说毛姑娘打晕守卫逃了,张无忌还在思考接下来是否要立刻前往少室山救义父,现在韦蝠王回来,那大都附近不是没人能帮敏敏的忙?
杨逍双手交叠在怀前,对张无忌说道:“教主,这里是义军的地方,那位毛姑娘要逃也逃不了多远。依杨某看,她多半是刚知道她父亲去世的消息,她逃跑一定是回山东。”
张无忌觉得杨逍此言有理,“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姑娘回去太危险了,这样吧,杨左使,你派人找到毛姑娘,暗中护送她回山东。”
仿佛意料之中,杨逍点头后又想起自从蝠王昨夜赶回,又告诉教主狮王下落后,教主这一整日都心神不宁,想必教主在担心赵姑娘。“教主,依韦蝠王昨夜所说,太子现在介入其中,说不定他想拉拢汝阳王。如果太子和汝阳王联手,对我义军不利。”
张无忌听杨逍忽然提起太子,他不明白杨逍所言何意,“杨左使的意思是……”
杨逍说道:“杨某认为,我们可以派几个教中好手,潜入大都查探消息,如果有太子真要和汝阳王联手,义军这边也可以提前知晓,早做防备。”
张无忌双眸燃起希望,又察觉是他牵挂敏敏让杨左使看出来,所以杨左使才想了这个办法让他安心。看杨逍离去,张无忌叹了一口气,到葫芦谷这附近的军营为止,接下来发生的事再也不是他上一辈子经历过的了。现在的他只能先带人前去少林尽快救出义父,等杨左使派去大都的探子回信,他再做打算。
夜幕降临,张无忌看到军营附近的生长的大黄,想起上辈子在灵蛇岛,蛛儿昏迷不醒那段时候,有一次敏敏随他去林子里找草药。
“张无忌,你娘是不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怎么忽然问我娘?”他手拿刚采到的大黄,忽然听到敏敏问他这个问题。
“没什么,我就是想知道能说出‘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这句话的女人是什么样的人。”
提起他娘临终前告诫他的话,他看了敏敏一眼,笑回:“她的确很漂亮,还很聪明。”
“可是,你一点也不像你娘,你不仅没有听她的话,现在还和我这个诡计多端的妖女在一起。”
“你说得对,我的确不像我娘聪明。只不过……”他知道敏敏在开玩笑,其实,敏敏说得也没错,论智计,他自认不如娘,至于娘的遗言……他无奈看着那个笑得狡黠的女子,“以后我带着你这个最会骗人的妖女在身边,就不必再担心被其他人骗了。”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逼近,张无忌从回忆中回神,他看了一眼远处正在带兵巡营的朱元帅,又想起昨夜朱元璋对他放走王保保的不满,他轻叹,心想救出义父后要立刻引退让位,这样朱元帅便不会再对他心存芥蒂,和常大哥等人全心对抗元兵。张无忌做出决定后,在朱元璋走近前便闪身回他的营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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