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过老师,老师很轻描淡写的说她转学了。
就是这样一个活泼的女孩,她的离开竟然没有引起班里的一丝波澜,我为此感到很惊讶。我打过栀子的电话,那边再也没有接通过。
那件事过后大概三个月,学校进入了一年一度的高考,高考结束以后,我接到了栀子的电话。
我从未听过她用这样的声音跟我说话,她的声音一向悦耳动听,但那一次通话,她的声音里透着无尽的沧桑,还有一种很难形容的死气。
她说:“沫沫,我完了。”
我再追问下去,她却不愿意再多说,然后索性挂了电话。
我再也没有联系上她。
一个星期以后,我在电视上看到了她和宏光的新闻。
某高中女生残忍杀害男友,据了解,死者系同校校友。
一时间整个学校也被一种不安或惊异的氛围笼罩着,关于栀子和宏光的传言也被挂上神秘色彩,有人说栀子被宏光甩了,有人说宏光是个疯子,栀子经常被他虐待,也有人说宏光劈腿了……
我想起栀子给我打的最后一通电话,那个时候的她,是不是已经做出了不可挽回的事情?
因爱生恨是一种怎样恐怖的情感,我无法想象。
学校刻意打压这件敏感事件,禁止学生之间私自讨论,甚至占用了我们很多时间给我们普及法制知识。
但我的脑子里始终是栀子的笑脸和她对爱情的憧憬,或许,那个叫宏光的男生也许真的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以至于把栀子变成了一个魔鬼,即使毁掉自己的前程也要让他下地狱。
之后栀子渐渐淡出了我们的生活。
我也开始投入到最后的考试冲刺阶段。
我给哥哥打电话,他只是让我不要因为这种事情分心,好好准备即将到来的高考。
在我的记忆里,即便是接近考试,哥哥也很合理的安排自己的时间,并没有到废寝忘食的地步。
我尝试着学习他的节奏,但我的成绩和智商似乎并不允许,只是放松了两个星期,我的名次就下滑了八名。
考试的前一个星期,我给哥哥打电话,他说他会请假回来陪我高考,顺便给我过18岁的生日。
我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心安。
哥哥离开四年,从来没有回来过,每次寒暑假他都会去不同的城市打暑假工。
他回来的前一天我们正好放假,考前长达一周的假期来得正好,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我站在镜子前面,幻想再次相见的场景,忽然觉得自己的头发太短,衣服太旧,竟然也没有一双像样的鞋子。
我从床头柜里找出了自己存零花钱的卡,这张卡我很少动,养父母这几年过得不错,偶尔会往里打零花钱,四年下来,里面究竟有多少钱我自己也不清楚。
我决定出去取点钱,好好打扮一下自己。
当我把卡插进取款机查看余额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认真的数了屏幕上的六位数,并且反复的数了很多遍,我的奖学金三年下来也不过才两万块,中途自己已经花了很多,这么多的钱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最后我决定去银行打印汇款记录。
拿到汇款记录的那一刻,我的鼻子一酸,坐在马路上大哭起来。
原来哥哥每个月都会往我账上打一笔钱,每月都有一千到两千不等,所以这张卡上除了养父母给的零花钱以外,大部分都是哥哥这四年以来一笔一笔的积累。
我原本想给自己买条裙子,可走到橱窗前我却再也迈不开脚。
我甚至可以想象哥哥这四年来究竟有多努力,因为要学习和工作,所以没有时间听我讲电话。
我把银行卡小心翼翼的揣好,决定回家。
路过一家理发店,决定还是理一下头发,要见哥哥,总该打扮的精神点。
回到家翻箱倒柜的找衣服,因为长身体的原因,几乎都穿不上了,再加上这几年我穿的最多的就是校服,所以,我几乎没有好看的衣服可以穿出去接哥哥。
想来想去,我决定还是穿校服去机场。
因为哥哥还没有见过我穿短裙校服的样子。
以前我羡慕哥哥那身好看的校服,现在我穿着这样的校服也许能勾起他很多回忆,至少我们还能多一个聊天的话题。
我早早就到了机场,在出口处望眼欲穿的等待哥哥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我看见一个修长的影子进入我的视线,他穿着白色的衬衣和黑色西裤,那双大长腿十分的醒目,周围的人都在看他。
他一直都这么闪耀。
他拖着一个黑色登机箱,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动,一如四年前的哥哥。
他朝出口走来,脸上带着笑意,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有些陌生。
大概我记忆中的哥哥还是那个穿着高中校服的样子吧。
我猜他认不出我了。
他离开的时候我还不到他的肩膀,现在可能也到他的下巴了。
我故意没有喊他,却看他笔直的朝我走来。
我以为他认出了我,正打算喊他,他却忽然停在了我面前,然后掏出手机打电话。
紧接着,我的手机开始响起来。
我站在他的面前接通:“喂。”
他忽然垂眼,我们四目相对。
他似乎很惊讶,一脸写着不可思议。
我有几分得意,这四年里自己变化了很多,也长出了女人的模样,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和从前不同的神态。
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神态。
而不是哥哥看妹妹的神态。
这是一直以来我所期待的场景,今天终于实现了。
我觉得我应该主动一点,于是我主动去挽他的胳膊。
我记得从前他都是牵着我,或者背着我,今天我竟然能和他站在一起,挽着他的胳膊,我觉得我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我们似乎都有些沉默,已经分开太久了,我甚至找不到话题和哥哥说话。
最终还是哥哥先开口的:“怎么不喊人?”
我低头,“哥哥。”
这两声哥哥有点陌生,自己听着都觉得别扭。
我曾无数次在梦里喊过这两个字,可每次醒来,我的世界里都只有我一个人。
他突然有些失落,也许是我的错觉。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
“快高考了,压力大吗?”他尝试和我聊天。
我摇了摇头。
他接着问:“以后想去那里上学?”
我低了低头:“想去哥哥的学校。”
“沫沫,你已经长大了,该有自己的想法了。”
我的想法吗?
我的想法很简单,靠近你,占有你。
然而到嘴边我只是笑了笑,“如果考不上大学,哥哥会养我的吧!”
“当然会了,养你一辈子都可以!”
也许是他回答的太快,我竟然觉得少了一些心里准备。
他很快补充道:“只要你不介意和未来的嫂子住在一起。”
他像是说错了话一样,在尽力找补。
我的脑子忽然像是经历了当头一棒:“你也会有共度余生的人吗?”
他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当然,我们都要长大的。”
那个人,不可以是我吗?
“长大了,就会失去哥哥吗?”
哥哥似乎有些为难,“沫沫,我的意思是……”
“我会失去你对吗?”
哥哥愣了愣,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我。
我在不知不觉中松开了他的胳膊。
近在咫尺的哥哥,他好像离我越来越来越远了,三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发生改变,即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他也有离开我的那一天。
我的心忽然变得很不安。
有那么一刹那,我感觉世界末日就要到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这么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沫沫,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他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不回答,就是在拒绝。
我丢下他快步走向马路边,祈求有一辆出租车能装下我,让我好逃离这个地方。
或许是老天爷听到了我的祈求,一辆黄色出租车很快停在了我的面前,我说了自己的地址,也不等他跟上来,就扬长而去。
我的脑子很乱,仿佛经历了晴天霹雳,一直以来,我都把哥哥当成我的私有物品,我没有办法和别人分享他。
直到开到半路我才慢慢清醒过来。
我说,师傅,麻烦你往回开。
不管怎么说,那也是我哥哥,不管他做了什么,他都是我的哥哥,我不该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
我要回到他身边。
司机抱怨了两声,现在的年轻人脑子怎么回事?
车开回了原来的位置,然而我却没有看到他的影子。
站在机场广场,我忽然就崩溃了。
他一定是离开了,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却把他弄丢了。
我四处寻找他的影子,却怎么也找不到。
我坐在公交站台发呆,看着来往的车辆一个个扭曲到变形,天空似乎也开始变得不真实起来。
我忽然打了一个激灵。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要和哥哥说那些话?
我掏出手机,想给哥哥打电话,正要按下去,又犹豫了。
池沫啊池沫,为什么要去期待?期待越多就失望就会越大,你想变成妈妈那样吗?
爱上一个人,会变成疯子的。
把他留在身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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