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离开
常乐这顿饭吃得格外沉默,虽然以往他吃饭也不怎么说话,但是贺文斐莫名感觉今天他更加沉默,有一种沉浸在他自己的思绪里与外界断开联系的感觉。
有时候叫他也听不见,或者反应很迟钝。
“你这是力量透支的后遗症吗?”他问道。
“……嗯?”又是慢了半拍才有反应。
“你今天反应都慢半拍。”贺文斐用手指着他从头到脚画了个圈,“整体反应都慢。”
“啊……”常乐眼神有点犹疑,似乎不太想聊这个。
贺文斐立刻明白了,问:“还担心老许呐?”
“……算是吧。”
他这模棱两可的回答让贺文斐更确定了他现在的状态,语重心长道:“常高兴你听我说,千万别被老许那副儒雅和善的样子骗了,都是假象!他心眼子,比程凯泽还多还坏!他们兄弟俩……”
“我们兄弟俩怎么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口传来的声音打断。
许平章跟程凯泽走进来,后面还让人推了两个酒店餐车一样的东西,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吃食。
贺文斐这边刚让人准备吃的,常乐醒了的消息就传到了许平章那边,俩人刚回来就听到这人背后讲自己坏话。
程凯泽上前捏了捏贺文斐后脖颈,“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感觉到他手指动作的威胁意味,贺文斐掀开他手臂,从病床边站起来躲到窗口,程凯泽也跟了过去,刚好把床边的位置腾了出来,两架餐车就被就近停在那。
常乐桌上的东西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来人自动自觉撤了空盘,又摆上新的。
许平章把本来在他面前只剩一小半的菜挪远,放上还冒着热气的新菜,“吃这个,补身体效果好。”
常乐从他进门开始看了他一眼之后就一直低头吃饭,此时也只是嗯了一声继续吃。
一时间病房里除了他吃饭时细微的声响之外没有任何声音。他似乎是专注在吃饭上,或者是自己一直在想的事情上,丝毫不觉得这氛围有什么奇怪。
但贺文斐却有点受不了了,觉得尴尬得浑身难受,想要再过去跟常乐聊点什么,却被程凯泽捂着嘴连拖带抱地一起出了病房。
还特别顺手帮忙关了门。
等两人出去了,许平章眼神在低头吃饭的常乐周身转了一圈,轻声问:“身体感觉怎么样?”
被问的人没有抬头,只是在咽下东西的当口抽空回一句“还行”就继续闷头吃饭。
许平章也不在意他态度敷衍,而是帮他倒水夹菜,“多谢你救我,不然我已经死了。”他语气非常真诚,但救命之恩绝不是口头上表达感谢就够了的。
所以他继续问:“你需要我做什么?”
常乐终于抬头看他,那眼神过于复杂,许平章没能看懂,只觉得他不仅看着自己,还在看着更深处的什么,比如他的灵魂。
二人眼神对视了片刻,常乐就收回目光,垂眸看着餐盘,似乎斟酌了一下,然后又抬头看了过来,用平缓无波的声音说:“南山别墅32号,我要那小院儿。”
“啊……”这个答案许平章并不觉得意外,但多少有点尴尬。
因为那处房产已经归许涛了……
“不行吗?”应该是看出了他的犹豫,常乐问。
“不是!没有不行,行。”许平章立刻回答,然后放缓语速说:“不过需要一点时间,产权上有点麻烦。”
他没有明确说是什么麻烦,常乐也没问,似乎只要他答应了就行。
之后常乐又在医院观察了一天,确定除了气血亏虚身体虚弱了一点之外没有其他问题,他就要求出院了。
虽然许平章觉得他可以再修养一段时间,但是常乐坚持他也就没再提。
但有一件事让他觉得格外注意的,就是常乐出院之后对待他的态度很奇怪。
他总能感觉到对方在暗暗观察或者说注意着自己,甚至有点过度保护的状态。比如走在公司里如果与员工擦肩而过,他会不着痕迹地挡在中间,或者呈现一种随时发动攻击的准备状态,似乎只要对方稍有异动他就能立刻将其击杀。
还有一次走在路上,一片落叶从头顶上飘下来,还没碰到他的时候就被不知什么劈成了碎片飘散开,他都没看清常乐是怎么出手的。
而与这些保护动作相反的,是常乐面对他时变得越来越沉默,不主动提起话头是其一,与他交谈也都是用最少的字数,而且还极力避免眼神接触。
要不是偶尔对视时能看出常乐眼神中的审视和讳莫如深,许平章真的会像贺文斐一样,以为他对自己产生了什么感情呢。
就在他已经快适应了常乐这种行为和态度上的矛盾的时候,常乐突然连只言片语都没留下就离开了。
也不算完全完全没留吧……
许平章看着梨树外围的一圈铁网以及挂在上面的金属牌上那几个血红色的大字:“擅入者死”,拉住想要上前摸一把的贺文斐,“他也没跟你说去哪?”
“没说啊,昨天还好好的……他上哪弄的这铁丝网?”贺文斐抬头看着两米多高的铁网,百思不解。他在附近转了一圈,从别的树底下捡了根枯枝,抬手一甩,越过铁网朝里面的梨树飞去。
滋啦一声,一道青色带着电光的绳索形虚影突然凭空出现,像鞭子一样精准抽在那树枝上。就像撞上了高压电弧,树枝瞬间被光鞭捕捉到立时变得通体焦黑,落在地上时已碎成了黑灰少许,风一吹就什么都不剩了。
“我艹!”贺文斐惊了一跳,赶紧退后几步离铁网远点,“果然是擅入者死啊!这死得透透的……”
许平章看着这连夜被搭起来的防护网,眉头锁紧。
在发现常乐不告而别之后,他第一时间带着人来了聚魂阵,想着以他对此的重视程度,绝不会在魂魄修复成功前随意离开。
到了这里就发现,他离开得一点也不随意。
“查过了,没有连别墅的电也不是23号引过来的。”他派去查看状况的人回来报告,能听出来对方声音里也带着不解。
这好像高压电网一样的设置却并没有用附近能连的几个电力来源……那动力从哪来的?
许平章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没有再追问。
常乐应该是用了什么术法,保证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没人能破坏聚魂阵。
想到这许平章略微安心,这说明常乐还会回来的,问题只在于是什么时候……
而此时的常乐正在大洋彼岸刚刚落地的飞机上,浑身无力,等着被人用轮椅推下去。
来接他的人看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吓了一跳,“WTF?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虽然常乐上飞机前就说了要他走特殊通道带着轮椅来接,但是他确实没想到这人能憔悴成现在这副德行。
再次抽空力量设下雷霆电网保护聚魂阵的常乐如今满脸苍白,血色尽失。他之前强撑着上了飞机,为了不引起注意一直蒙着毯子假装睡觉,如今露出脸来把空姐吓了一跳,怪自己居然这么粗心大意没注意到这位乘客一直不舒服。
“嗨~劳拉~”常乐缩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跟来人打招呼,然后又安抚乘务人员,说是自己的问题,跟空姐没关系。
被劳拉带来的彪形大汉扶上轮椅,他小声说:“给盖一下呗,冷。”
劳拉怒瞪着他把一直抱在手里的大衣盖在他身上,虽然表情带着怒气但是动作却还算温柔。
常乐支撑到现在已经是很不容易了,眼看着就要昏睡过去,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拉住劳拉的手嘱咐道:“把我锁起来,尤其是我意识不清还要往外走的时候,千万拦住了!”
说完还把自己的护照塞进对方手里,“藏在我找不到的地方。”
劳拉完全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来不及问常乐就昏睡过去。
她无奈收好了护照,推着人往外走。
接下来的几天,劳拉完全明白了常乐为什么要让她藏护照还要她把他锁起来。
这家伙就像被什么东西上身了一样,明明神智还不清醒,却变着法地要走,一开始没经验,看得不够紧,居然被这家伙溜到了机场,好在没有护照他飞不了,被追过去的人拦住了。
之后就是各种变着法的逃跑,还曾经试图跳海游走。
千奇百怪的方式,但是无一例外,目的地都是要回中国。
劳拉对常乐的身份算是知道得最清楚的人之一了,对他这种反常的情况特别重视,虽然不清楚具体怎么回事,但肯定脱不开那些她最怕的神神鬼鬼的玩意。
她体质特殊,从小就容易遇见那些难以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十来岁的时候差点因为这个死了,要不是当时刚好常乐救了她,她早死了。
当时常乐跟他爸爸刚搬来岛上不久,一开始都以为这两个人也是像其他好多中国人一样是来旅游的,没想到二人一直住了很久都没走,一副要定居的架势。
岛上里里外外不过三百来人,虽然游客不少但是外来常住的几乎没有。父子二人立刻引起了关注。
虽说并不排外,但是这二人却也不是活泼外向的性格,与岛上居民并不熟悉。
直到救了劳拉,他们才渐渐在劳拉一家的带动下慢慢融入了岛上的生活圈子。
常珩叔叔是个中医,帮大家解决了很多不方便总去大陆上医院来回跑的日常病痛,他还会抽空教大家中文,一开始是小孩子去上着玩,后来周末单独抽了一天在医馆开班。
也不收费,大家就带着吃吃喝喝的过去上课加聚餐。
直到前些日子他身体突然不好,说是旧疾复发,大家本以为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不甚要紧,谁想到没多久他居然就去世了。
而常乐没有举办葬礼,只迅速火化了遗体,说要带回故乡安葬。
岛上的人大多数都觉得可能是民俗不同,都能理解。只有劳拉从常乐那了解到一点背后的真实情况。
常珩叔叔不是病逝的,而常乐回去也不单单为了安葬他。
她本想跟着一起去,但是家里有事拖住了。最近虽然也断断续续联系着,打探他的情况,但是常□□露出来的不多。
直到前两天突然说要回来,让她过去接他。
看着面色惨白躺在床上的常乐,劳拉担心得皱紧了眉头。
这几日常乐除了昏睡就是半梦半醒地想要逃走,他在中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摸出自己震动着的手机,看到屏幕上两个字“申冰”,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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