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流动起来

“在刘家，我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能给刘家创造价值的工具。”

常乐没有说话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盼着刘若华多啰嗦几句，好给黄半仙他们留出更多时间。

然而，说完这话，刘若华就笑了，“当然这只是他们的一厢情愿。”她从秋千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角，“开始吧。”

常乐立刻警惕起来，“你想要什么？”

“我要什么你不知道吗？”

常乐当然知道。

“那你应该知道我不会给你。”

“我知道啊~”刘若华不以为意，“这不是用平章跟你交换吗？”她拍拍许平章的肩，那语气就像是在集市里跟买主推销自己的马。

见常乐只是皱眉看着她却并不说话，她手指轻轻扣住许平章的肩关节，明明没有用力，可许平章的脸色却乍然变得苍白起来。

常乐仍站在原地没有移动，但是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差，他知道许平章现在正承受着很大的疼痛，但他也知道，许平章不让他答应。

他看懂了许平章的眼神，也用眼神回应

刘若华注意到了他们的眼神交流，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年轻人就是倔……”另一只手掐了个诀，轻轻点在许平章额头上。

许平章立刻感觉自己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一根根断裂了，而随着断裂而来的是他的神志突然变得游离起来。

明明刚刚全副心神都在常乐身上，可此时，他却感觉自己无法控制逐渐飘散的思绪。

他脸上表情瞬间一空的样子立刻被常乐注意到了。

“停停停，我给！”

常乐赶紧喊停，这一指点下去，许平章魂魄上被黄半仙缠上的那些“绳子”被扯断了不少，再这么下去，许平章魂魄要散架了！

刘若华笑了，“这就对了。”掐诀的手略微抬起，另一只本来放在许平章肩膀上的手拍抚了一下他的脑瓜顶，像在拍一颗熟得正好的西瓜。

“平章眼看着要魂飞魄散了啊……”她表情和语气都带着歉疚，“你说他逞什么能呢？非替你挡那一下。”

常乐看着她意有所指的笑容，握住了拳头。

许平章刚刚涣散的神志已经逐渐收束回来，此时正焦急地看着他。但他移开视线不看他，只盯着刘若华问，“要我怎么做？”

刘若华朝院中的空地处轻轻挥手，一个早已布好的法阵闪现了一下，咒文复杂繁多，重重叠叠，常乐还来不及看清它就已经隐去。

只有阵中心的位置显出红色的光，呼吸一样时隐时现，速度也越来越快，似乎在催促常乐快点过去。

常乐往那边走过去，在法阵边缘停了下来，看向梨树下的二人，眼神又收回来落在自己脚边。

这里与许平章之间的直线距离，比刚刚在门口近了不少。

再次抬头时正对上刘若华玩味的目光，“别想了，你不可能比我快。”

心思被戳破，常乐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咧嘴假笑，“总要垂死挣扎一下。”顿了一下，他继续说，“能提个条件吗？”

“说说看。”刘若华表现得很有耐心。

“如果我不反抗，过程会比较省力，那结束之后放了许平章还有……”常乐举起手臂，许平章虽然看不见，但他和刘若华都能看到他手脚上的锁拷，此时还附着着那些生魂。

“你倒是心善……”刘若华哼笑一声，“知道这些都是些什么人呐你就发善心？”她悠悠说着，眼神晦暗不明，“有些人能被用在这，已经是他们最大的价值了。”

常乐没说话，但也没动，站在法阵外边看着她。

刘若华轻轻叹气，“好吧，我会放了这些生魂。”然后她又低头看向许平章，“平章是我看着长大的，不到万不得已我自然也不想伤害他。”

可此时的许平章却根本不在乎她说了什么，他的注意力全在常乐身上。他不能动，也无法说话，但双眼紧盯着常乐，希望他赶紧走，不要按刘若华的要求进入法阵。

但是常乐根本不看他，任他如何焦急都没有用。

可他那副呲目欲裂，眼角通红的样子却落在了刘若华眼里，她摇摇头，“明明是许涛的儿子，性格偏偏像许灏。”语气感慨，甚至还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见常乐还站在阵法外围，她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歪歪头，示意常乐站到阵中去。

得到了刘若华的承诺，常乐也不再磨蹭，在阵中站定。

“你要我的魂力到底是做什么用？”常乐问。

“你们把我的家底儿都端了，总得找点东西补上。”

常乐知道她在说那些被拘走的孩子魂魄，但随即又觉得不对，“我们招魂的时候你想直接抽走我的魂力，明明是早有准备，用这些孩子做诱饵。”

刘若华笑了一声，颇有点遗憾地说：“是啊，没想到你身上还带着这些累赘。”说着扫了一眼他身上的锁拷，“不过好在找到了解决办法。”

“至于做什么，”常乐以为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没想到她自己又说起来，“你猜不到吗？”

“阴阳逆转阵……”想到那个让黄半仙和张天师研究了很久的阵法咒文，常乐喃喃道。

但他还是不懂，“为什么？”

刘若华看着常乐，“你不懂也正常。”她挥手将常乐困住无法再离开阵中，走过去准备开启阵法，但还是颇有耐心地给常乐解答疑问。

其实说与不说并不会改变什么，但是这许多年，她似乎在等人问她为什么，而不是仅仅因为她做了什么就给她下了定义。

“刘宏华是个草包，这点我知道，我父亲知道，他父亲知道，甚至刘氏集团稍微核心些的人都知道。可无论我比他强多少，都不会让父亲考虑更换继承人，只因为我是个女人。”

刘若华慢悠悠说着，语调平缓无波。

“许诗瑶虽然有点小家子气，但也比她那个哥哥强不少了，但有集团里几个人看到她了？除了她要跟凯泽结婚的时候……就算是这个时候，也是觉得她能给许瑞文添一份助力。”

常乐听着刘若华说着，好像有点明白她的意思了。

“重男轻女这件事以前是比较多，可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吧，比如……”他想了想，“比如梁总。”他记得梁茵应该是独生女，她父亲没有再娶也没有私生子女。

“梁茵算是个幸运的，她爹倒是心疼她，可惜啊，也跳不过想让她找个赘婿的想法。”

看着常乐有点懵的眼神，刘若华勾了勾嘴角，“重男轻女不过是表象，真正的问题在于男女性别差异的不可调和，男人只要没做过女人，永远不会了解他们以为理所当然事，对于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而女人，只要没在生理上真正成为男人，即使她精神和□□再强大，也不能体会那种与生俱来的性别优势感。”

“所以……”常乐好像懂了。

“你们年轻人最近流行的说法怎么说的来着？性别流动是吧？”刘若华笑容满面，“我要让它流动起来。”

说完她启动了阵法。

常乐瞬间感觉自己像被空气波击中一样，从脚底到头顶轰然一震，魂魄瞬间被弹出体外，但却被禁制形成的锁链紧扣着四肢无法飘离，而是悬在他自己的躯壳上空。

他在通过躯壳的双眼看着眼前的人，通过双耳听着刘若华继续说话。

“等所有人都可男可女、忽男忽女、亦男亦女的时候……”

刘若华的声音应该是坚定清明的，但常乐却觉得传到自己耳中的每一个字都分外飘忽，然后渐渐模糊，听不真切了。

他现在是通过自己离体的魂魄来感受周围的一切了。

刘若华似乎还在说着什么，他能知道对方说话的音调、节奏、甚至是情绪，但是就好像突然产生了物种差异一样，他甚至不确定对方说的是否是人类的语言，因为每一个字在他听来都只是大同小异的音节而已。

常乐能感觉到自己的魂力正在阵法和刘若华咒术的作用下逐渐与魂魄分离开，而禁制锁拷就像是被那些生魂隔绝了感官一样，没有任何异动。

就在他的魂力即将完全被剥离的瞬间，一道闪电从院门口乍然出现，径直向刘若华劈了过来！她虽然迅速闪身躲过，但是咒术也被打断了。

是黄半仙和张天师终于赶到了。

可他们还来不及靠近，就被一群刚刚不知道藏在哪里的保镖团团围住了。

这些保镖虽然统一着装，但是却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全都有，明显不是真正的职业保镖。

年纪最小的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岁，而年纪最大的背都已经微微弓起，少说七十来岁了。

被这样一支杂牌军包围，黄半仙大感吃惊，没搞懂刘若华这是玩得什么战术。

倒是张天师一眼看出了问题，“生魂离体的傀儡。”

黄半仙立刻懂了，黄半仙抽出了这些人的部分生魂，然后利用傀儡术让这些人听命行事。

可是这样低级的傀儡不可能在战斗上是他们的对手，刘若华这是要干什么？

还不等他想明白，这些傀儡已经用行动给了他答案。

一圈傀儡齐刷刷抽出匕首，然后其中一个毫不犹豫地朝他自己的心口扎下去。

“我去！”黄半仙大惊，赶紧飞出张定身符定住他的动作，就在这个傀儡动作停下的时候下一个就像接力一样，动作分毫不差地就要给自己捅刀。

黄半仙立刻飞出一串符纸将每一个傀儡都贴上，提前定住所有人的动作。

可还不等他松口气，那些原本被定住的傀儡居然又缓慢动了起来，逐一抬手自裁，而第一个被定住的那个，此时刀尖已经划破衣服了。

黄半仙立刻上前抓住他的手，然后又贴了张符纸在他额头上，然而收效甚微。

他能感觉到被自己抓着的手臂还在不断用力，想要把刀扎进胸腔里。

“这怎么回事？！”黄半仙的定身符从来没在任何人身上失效过，连张天师被他贴一张也得定住一炷香的时间。

这些傀儡保镖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