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省台后,电视台的工作倒没有让程景野分身乏术,最让他烦心的,是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得到他回来的消息,变着花样的联系,让他回家一趟。
虽然他表面上还是程家的人,但程景野早就单方面断绝了关系。
程明那对夫妇他已经连说上一句话都懒得,只有程桥偶尔还能和他电话联络,但也仅限于三两句。
但程家的势力依旧有影响,即使他一避再避,最后还是妥协地回家一趟。
理所当然的,他和程明在餐桌上就不太愉快,最后吵了个不可开交。
程景野摔门离开,身后是程桥的呼喊声。
“哥,”别墅外的庭院,程桥追上他,“你去哪里?我送你吧。”
对于这个弟弟,程景野难得有几分耐心,他停下来说:“不用。”
“哥,爸爸他们不是故意要和你吵的,”程桥犹豫片刻,还是习惯性地为父母说好话,“他们是看你这么长时间都在那个小县城里不回家,有点生气而已。”
程景野看着他没说话,他的工作生活他自己心里有数,也懒得和这个拧不清的弟弟争辩。
既然留下来听的都是些废话,还不如离开。
见他转身就要走,程桥连忙抓住他,“哥,你不愿意回家也不愿意接我们的电话,还是因为……从前那些事吗?”
程景野脚步顿住,回过头看向程桥。
这还是对方第一次谈到这个,他想从程桥嘴里听到些什么新鲜话。
而程桥看着他,想了想说:“从前那些事情都过去了,爸爸妈妈他们当初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我们做子女的,最重要的是体谅啊……”
体谅。
程景野听着就笑了。
好像儿时那些噩梦般的记忆,用简单的原谅和体谅这种字眼就能够轻松揭过。
“这些年来他们也忏悔过,”程桥还在源源不断的说,“现在他们不是在弥补吗?哥——”
程景野听不下去,打断了他:
“你说的弥补,是控制我的工作控制我的生活吗?从前身体上的虐待,和现在精神上的控制,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他以前都懒得和程桥说这些道理,但今天也许是回家一趟,他的语气格外锋利,程桥被他说得愣住。
“要原谅,你自己原谅,如果你能够忘记曾经的日子,”程景野看着他,意有所指地说,“跟在他们身边,确实不用操心什么。”
无论程桥是因为金钱或者地位才留在家里,程景野都能理解,毕竟现在以程明的地位,他们一家以后好几代都不愁名利。
只不过这种想法程景野看不看得起,就是另一回事了。
果然,程桥的脸色难看许多,刚刚讨好般的神色也收了回去。
程景野甩开他的手,离开前说了最后一句:“告诉他们,下次我来的时候,指不定还会说什么更恶心人的话。”
身后的人不敢再拦,程景野穿过小径来到停车场,坐上驾驶位后将车驶出大道,却在一个路口停住。
道路两边没有人,四周十分安静。
因为程桥的话,他脑海里不自觉地回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从前程桥刚出生没多久,家里横生变故,父亲投资失败欠债累累,母亲生育后患上严重的产后抑郁,弟弟尚在襁褓,于是程景野变成了家里唯一的出气筒。
打、骂已经是家常便饭,这种生活维持许多年,久到程景野都快忘记了,只能记得那段时光的黑暗。
他身为哥哥,尽量保护弟弟,父亲动辄打骂时他都会把程桥护在怀里。
但这种高压生活逐渐让他喘不过气,一直到后来父亲的生意渐渐有了起色,程景野才终于解脱。
谁都不知道白手起家创造业界神话的程家有这样一段历史,只有在这漫长的时光里,独自舔舐伤口的程景野。
换成周密的话,程景野能健健康康心里不扭曲的长大到现在,简直就是奇迹。
而程桥轻飘飘说出的那句原谅,就更加讽刺。
程景野不是没有想过往后退一步接受,但看见程明一而再再而三地干涉他的工作和生活,这次更是颐指气使的让他从县城里回来,他就觉得程明根本改不了。
程明骨子里就是控制欲极强。
而程景野轻易也不会妥协,他们父子俩,估计就这样针锋相对一辈子了。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
叮的一声,手机屏幕亮了,江浣的信息出现在眼前。
小浣熊:[晚上好,吃饭了吗?]
程景野顿住,这段时间他因为忙很少会和江浣联系。
而对方似乎也知道他抽不开空,这还是第一次主动给他发消息。
拿起手机,程景野回复道:[吃过了。]
小浣熊:[(图片)怎么样,厉害吧?]
图片是江浣模拟考的成绩排名,依旧是稳居年级前十,分数也考得不错。
隔着屏幕,程景野都仿佛能看见对方得意的表情,他忍不住笑笑,[太厉害了。]
江浣发了个浣熊躺着拍肚皮的表情包,接着又发消息:[你在忙吗?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程景野直接拨打语音电话过去,电话铃声响了好几秒,而江浣意外地接得很迟,接通后还有些支支吾吾的,“你怎么,怎么就,打过来了?”
“你不是说想打电话吗?”程景野把车窗打开,窗外的空气涌入车内。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
江浣的声音越来越小,程景野眯起眼睛觉得不对劲,“这么鬼鬼祟祟的,你该不会是在翘课给我打电话吧?”
听到他的猜想江浣有些着急,“怎么会!我就是,就是,想和你,打,打视频。”
打视频三个字说的含糊不清,好像是窝在被子里说的,透过布料瓮声瓮气,有些不太自在的沉闷。
说完之后还试探性地说:“可,可以吗?”
电话很快就被程景野挂断了,紧接着视频邀请出现在屏幕上。
接通电话,镜头旋转,江浣果然就在宿舍的床上窝着,脸上还有点红。
手机架得有些高,他仰着脸,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视频里的程景野。
“没去上课?”程景野把手机放在支架上,镜头对准自己,看着江浣说。
“今天考试,”江浣坐在床上双手圈住自己的腿,“晚上,休息。”
程景野哦了一声,突然动了动。
江浣只能看见屏幕里的他将手伸在一边,轻轻按住。
“你在干什么?”好像凑近就能看见似的,江浣把脸往镜头前面移,脸铺满整个屏幕,“你在截屏吗?”
程景野也不掩饰,把图片发过去,发完之后还忍不住笑笑。
江浣把手机拿下来,是江浣仰头看手机的照片,双手圈住自己的腿,看上去老实得像个小学生。
而他此刻正低头看程景野发过来的消息,忘记了摄像头还开着,于是这个角度又被程景野截下好几张。
都是各种各样奇怪的照片,有的还模糊不清,但都被程景野保存在手机里。
“你截这个,干什么?”江浣皱起眉头,“难看死了。”
“哪里难看了,明明很好看,”程景野说,“放心,我不散播,我留着自己欣赏。”
虽然留着欣赏也很怪,但好在不会在其他的地方看见这些照片。
江浣防备的把手机架正,以防被截到更多的丑照。
“你现在,在干嘛呀?”江浣看他在车里,“准备,去哪里吗?”
如果他不提起,程景野都快忘了刚刚那些不太好的记忆。
他想了想,说:“准备回台里处理事情,刚刚在外面,吃饭。”
江浣瞪大眼睛,“这么晚了,还要,工作。”
“对啊。”程景野笑着回答。
其实也没有那么着急,慢慢来会轻松很多。
但他实在太想回去见江浣,所以到手的工作都是在第一时间完成。
江浣皱起眉头,“真辛苦,那你多久,忙完啊?”
程景野算了算工作量,“大概还有三天。”
三天并不长,不过加上之前离开的时间,都已经快一个多星期了。
这对于刚在一起没多久的两人来说,实在是太长了。
以至于刚分开彼此就开始想念,积攒到一定的程度,就连平时很会掩饰的江浣,都没有发现从打视频的一开始,他的目光就黏在程景野身上从没离开过。
不过江浣安慰自己,“那也快了,我等你回来。”
程景野嗯了一声,和江浣聊起他考试的事情。
到最后江浣看了眼时间,说:“那你忙吧,我也要,写作业了。”
“好。”
话音落了,但似乎心照不宣的,谁也没挂断电话。
江浣看着屏幕里一周不见的程景野,抿起唇,表情犹豫。
紧接着镜头晃动得厉害,程景野听见他踩着楼梯下床的声音。
屏幕里的光线变暗,因为走的速度很快,江浣的脸时而有些看不清,应该是离开宿舍走到了外面。
他找到一个楼道,用脚用力的踏地,走廊的声控感应灯终于亮起。
屏幕一亮,他笑眯眯的脸又出现在画面里。
“怎么走出来了?”程景野笑着问。
“在寝室里,打电话,室友总是,看着我,”江浣不自在,“就出来了。”
程景野了然,想起来江浣那个有些奇怪的室友,好像叫什么杨来着。
“杨天烁,”江浣不想说太多,公共区域他长时间打电话确实不好,到外面来也自在点。
也许是周围没人,江浣说话也没了顾忌,犹豫片刻说:“我之后,还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当然,”程景野说,“不用问,想打的时候就打,我会接的。”
想起来离开之前他还说会经常发消息,结果一去就没了人影,于是程景野说道:“前些天太忙了,小江浣对不起。”
“没关系,”江浣摇摇头说,“我也挺忙的,你联系我,说不定,我还不会,理你呢。”
两人对着屏幕皆是一笑,楼道灯突然暗了,江浣的脸又隐藏在黑暗中。
“那个……”江浣突然开口。
“嗯?”
“我有点,”江浣说话时声音很小,但周围够安静,他一字一句全都传达到程景野的耳朵里,“想你了。”
说完还怕程景野会听不见,又重复一遍:“我想你了。”
他总是羞于表达自己的情感,但也许是分开的时间太长,也许是楼道里黑暗的环境给了他巨大的安全感,也可能是今晚的月色正合时宜,所以他说出口了。
但后来仔细回想,他觉得是因为程景野无时无刻不在对他进行鼓励,对他的表达表示肯定,他才会毫无顾忌的说出来。
程景野每次都会对他的勇敢,给出江浣最期待的反应。
就像现在这样,说话声伴随着因为紧张而急促的呼吸声传到程景野的耳朵里,程景野眼神一闪,上下起伏的胸腔暗示着他此时不平淡的心。
他没有说话,眼神深沉地看着江浣,眸光重得无法将他的心情看得分明。
被这样看着,江浣突然不那么期待程景野的反应了。
查寝的铃声响起,江浣说完这句话后也不敢唤醒走廊的声控灯,慌慌张张地说了一句“走了”,紧接着挂断电话。
飞快地跑过长长的走廊,风在耳边轻轻拂过,江浣只觉得心都快跳出来。
来了!
下章小情侣见面,看野子哥因为爱连开一夜车见lp!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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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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