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出行有意外收获，方晗犹豫了会儿，没立马回去。

她找了个老树，坐在枝干上，安静观察四周情况。灵山之人似乎在不远处安营暂留，时不时有弟子佯装路过来窥探一眼。

方晗倒不担心这男配的性命安慰，他对灵山有了用处，算是勉强有了生命保障。

不过，究竟是什么法子，能让一个凡人装成韩奕风？

面子又当真有那样重要吗，韩奕风被林素一刀弄死，也非一人所见，此举真有人能信？

说不上是看乐子还是什么，方晗以往不爱管这些，这回忍不住在此驻足，她想：男配是接下来剧情的重要一环，为了回现代，这不算管闲事。

雪莲戳穿：“你就是想旁观男配怎么被骗。”

方晗悠然：“是又如何，反正他要与女主见面，这不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

本就在道德盆地的雪莲，自然并非真情实感指责方晗，它说正事：“你还是好好想想，这里的剧情偏离很厉害，万一出岔子，你回家的时间又得拖延下去。”

剧情的走向又不是方晗能控制的，她只是想让原女主快点走完情劫，快点成神得了。

“你也知道剧情很离奇，”方晗气到极点，反而笑了，“男配当韩奕风的替身，灵山的人能让他轻易病死？”

雪莲犹豫了下：“那你把他杀了，或者用别的办法，总之让林素痛彻心扉就对了。”

看破情爱才能成神，这是大多小说的基础设定，方晗对此没什么想法，只觉得林素挺倒霉。

她在树上坐了一阵子，看男配在院里踱步，又看他一家人吃饭交谈，言语之中仍在纠葛。

灵山以破天富贵为诱饵，寻常百姓难以招架。最先的悲切之后，男配的家里人显然又动摇向实际利益。

“咱家就你一个儿子，苦了你，生在乱世。”老妇讷讷道，“若真能随他们前去，不失为一个出路，总比在这荒村中吃苦要好。”

男配仍在举棋不定，夜里灵山的人又来了趟，借口是送些吃食，实为打探口风。

方晗到这会儿才晓得男配本姓张，没有名字，因顶头死了个哥哥，村里人都管他叫张二。

弟子劝张二：“你与我们那位故人极像，只要你跟我们回去，我们定然也会照顾好你家中爹娘……”

这句话似乎打消了男配最后的顾虑，弟子也未说谎，灵山再如何，养两个凡人一口饭吃不是问题。

方晗眼睁睁看着男配点头——他完全不懂自己进了一个怎样的虎穴。

尽管与韩奕风长得一模一样，张二的神情却与原男主截然相反，他并没有高傲的出身，从小就是农耕人民，对待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也很拘谨、谨慎。

要是装成韩奕风，还得学一下原男主那冰山般冷傲的神色，方晗想想，好笑之余又感觉怪可悲的。

弟子劝慰完男配，从院子里出来，打了个哆嗦：“怎么总感觉有人看着我们？”

同行弟子四处张望，同他打趣：“你疑神疑鬼什么，解决完这事儿，好好想着怎么领赏。”

方晗用手推开树枝，看夜色渐深，回了魔宫。

徐玠一日不见她，想得很，又不敢凑到她眼前烦人，如以往般充当田螺公子，将她院里收拾过，点着灯盏等她归来。

雪莲替方晗感动：“你给他吹枕边风了没？”

“吹了。”方晗很肯定，只不过吹的风不一定是系统想要的。

“好，”雪莲恭喜，“双管齐下，你马上就能回家啦。”

看来她跟徐玠躺到床上时，系统真会选择性下线，无法肯定两人的谈话内容。

幽昙呢？幽昙会监听吗？方晗不得不用最恶毒的想法揣测对方。

虽只有一面之缘，但对方油腻老练的作风让方晗很警惕，现代也有些无良企业会全方面监听员工的一言一行，她只好做最坏的打算。

对比之下，倒显出雪莲“良心未泯”。

她后知后觉：“你该不会是小孩儿吧？”

系统几次化形都是小孩子的形象，还是女孩儿，方晗起初没多想，到此刻才惦记起来，这系统存在童工的说法吗？

雪莲抖着花瓣：“按现代年龄算，我几百岁了，不是小孩儿。”

方晗不知为何松了口气，皱眉：“你总变成小孩子干什么？”

“小孩儿没那么招人恨，”雪莲娓娓道来，“很多宿主对我有怨气，但看我是个小孩子，态度就会好不少。”

这招对方晗不曾起多少效果，归根结底是因为方晗也不喜欢小孩儿，在她眼里，人类幼崽和宠物没有太大区别，判断喜好的唯一标准就是看对方吵不吵闹。

进了屋里，方晗正要歇息，余光看到徐玠留在桌上的信件。

她担忧徐玠会在信上提昆仑山脉的事，好在寥寥几行写的大多关于林素与灵山，他留心到了灵山的异样之处，询问方晗的想法。

方晗推开窗，前头竹楼的窗边烛火明明灭灭。

雪莲煽风点火：“你再去给他吹吹枕边风，频率太低了没效果，男人很善变。”

“好吧，”方晗看似妥协，直接去了竹楼。

她搬来魔宫后，虽每日都能见到这翠绿之处，但从未踏足过。

这里与她当初在云宗所住的竹楼略有几分相近，清爽宜人，淡淡的竹香萦绕。

徐玠坐在书桌边，原本正与一小妖议事，对她的到来十分欣喜，温声让人退下，漆黑如曜玉的眼珠里凝着光，与她相望。

方晗直接道：“灵山的人在做什么？”

他从前会因玄女对他不假辞色而难过，如今只要和她说几句话，徐玠就忍不住带上笑意，又自觉场合不对，压抑几分，方道：“韩奕风死于云宗，魂灯亦灭。可我听闻，灵山之人似乎在寻找他的残息，还与一些鬼市商人有勾结……”

傀儡术还需要残息？方晗在看有关神交的资料时，大致浏览过，人的体内不能同时存有两个意识，严重点会爆体而亡。

她已知晓灵山的人找到了男配，又到了选择的时机：要不要告诉徐玠与林素两位？

没想到，徐玠先一步开了口：“韩奕风死前被你与天机阁所伤，这段时日你要注意些。”

方晗曾与灵山的几位老头交过手，武力上暂且不忧心，可她很快想到这帮人心眼很多，不知有什么歹毒的后手没使过，还是颔首道：“林素呢？”

徐玠不解：“林阁主上回与魔界断交，我也不再打探，但你若要见她，她不会拒绝。”

与魔界来往的正道人士就不多，林素已是意外，方晗百无聊赖地翻着杂书，摇头不语。

男配答应了要与灵山回去，方晗还在犹豫要不要告提前给林素打个预警，小半个月过去，林素先一步来见她。

她完全把“不与魔界人来往”这话给忘了，直冲冲走到方晗院里，对这正在赏竹的方晗，惊骇失神道：“玄女，我怎么见到韩奕风了！”

方晗收手，情绪复杂。

她先是惊讶林素居然没认出来那是个冒牌货。

灵山的人找替代品，自然会有上岗培训，不过这才几天，能像到什么地步？身为原女主的林素还能看岔了。

而后，方晗又忍不住好奇林素此刻的想法。

有着血海深仇的男人，和她爱恨交加，本该死去，却复生在她面前。小说与影视作品里，经历这种时刻的女主往往是三分悲伤，三分怅惘，三分怒意，一丝情动。

方晗努力从林素脸赏读出一些情绪，不过除了惊讶与骇然，倒没有什么仍在留恋的迹象。

她佯装不知情：“你在何处见到，确保是他？”

“我不知道……但，怎会那样相似，”林素怔怔道，“我与他相恋多年，不会看错的，那就是他。”

雪莲仗着她听不见，大叫：“你认错人啦。”

方晗不曾告知，又问了一遍：“在哪里见到的？”

从震惊中回神的林素，缓缓道：“近来屡屡有阴商贩卖秽物给门中弟子，我与师父去鬼市打探。没想到、没想到看见韩奕风，好端端活生生地站在我眼前，我正要追上去，被几个小鬼缠住了手脚。”

林素看起来很不安：“玄女，那日，他当真死了，对吧？”

“你不希望他死透？”方晗问她，“若是韩奕风复生，灵山的人岂会一点动静没有，兴许是弄错了。”

可林素却一口咬定：“若不是他，怎会那样相似。”

“阿萝也不是你。”

方晗提起阿萝，林素更惶恐：“阿萝与我相似，是因神识。若我所见之人非韩奕风，莫非也是他神魂所化，岂不是更棘手。”

她的猜测和方晗当初相近，方晗总不能告诉她，剧本上没写这一段，那真的只是个炮灰角色。

“他若是真的复生，我……我要……”林素支支吾吾了半天，没说出后文。

方晗多看她几眼，林素如今不似刚上任时那样衣着隆重，许是为了方便行事，一身劲装，眉心的掌门印记鲜红如血。

她会怎样选择？跟原文一样，与“韩奕风”相爱相杀，藕断丝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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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残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