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以茉望着还未息屏的手机显示屏一脸落寞,微弱的光在幽暗的办公室显得格外刺眼。
她烦躁抱头地揉搓散在两肩的头发,原本柔顺的发成一团。
“女儿,你是我们唯一的依靠啊,在帮爸爸一回,我保证,绝对是最后一回。”
父亲卑微的恳求声、母亲楚楚可怜的抽泣声不住地在脑中回响,她神情冷漠,这么多年仿佛早已习惯。
她仿佛一个巨大的血包,生来就是为了还父母的生养之债。
闻庭川一次次地承诺听到她早已麻木,从最初心惊胆战日日担忧,到现在习以为常无奈妥协,这种状况不知发生了多少回。
她始终想不明白,年近半百的父亲为什么这么执着各种不着边际的“投资”,发财的梦做了几十年仍旧乐此不疲。
“嗡嗡……”
睫毛微微颤抖,抬眼一眼父亲传来的欠款账单,她原本毫无波澜的眼眸中不禁闪过一抹震惊。
她嘴唇微张,难以置信地再次确认账单上的数字。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她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赶紧把电话回播过去,闻以茉做梦也没有想到父亲怎么会欠下这么多钱。
这一百万对于刚大学毕业没几年的她来说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茉莉,这钱你得赶紧想想办法啊,这高额的利息我们可承担不起啊……”
闻庭川说话的声音好像变得越来越小,看似祈求的语气在她听来更像是刀架在她脖子上的最后通牒。
她只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毕业几年的积蓄早就被两人吸得一干二净,她拿什么还,拿命吗?
“啊,去死……”
她彻底抓狂,咆哮着把手机扔了出去。
“哐当”不远处用来装饰的玻璃花瓶应声倒地,掉到地板上散成满地碎片。
巨大的碰撞声将她拉回现实,她双手攥拳,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深呼吸几下,胸腔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闻闻,你没事儿吧。”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紧接着探出一个小脑袋。
秦蓁蓁疑惑地望向闻以茉工位的大概位置,试图在漆黑一片的空间里找寻她的身影。
还没等她缓过神来回答,办公室的灯倏地被打开,突然的光亮让她下意识地抬手遮挡。
微微眯起的眼睛闪过一丝慌乱,没想到这么晚了公司还有其他人在,她紧张地整理凌乱的头发,不想让人看出的情绪。
“闻闻,你没事吧。”
秦蓁蓁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进来,临时回来加班的她被那声怒吼吓得一颤,不明所以的她担心闻以茉,赶紧进来看看。
“没事儿。”闻以茉强挤出一个笑容,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刚才不小心点到一个恐怖视频,被吓了一跳。”
“哦。”
秦蓁蓁将信将疑,第一次见到闻以茉这么不淡定,看她不想多说也就没有再问。
“这么晚来干嘛。”她眼睛扫到秦蓁蓁手上的文件,赶紧转移话题。
秦蓁蓁拍拍脑袋,这才想起来正事儿,“唉,苦命的打工人啊,郑总说明天一早要出差,非要让我来给他把项目合同修改一下。”
“这么着急吗?”
闻以茉眉头轻轻皱起,她依稀记得郑建平是明天晚上才出差。
“这次项目公司还挺重视的,亦墨酒店可是大客户了,每年在光在咱们瑞海市的广告投资就几百万了。”
秦蓁蓁解释道,活力满满,完全没有加班该有的怨气。
“闻闻,你听说了吗?亦墨的老板可是个超级大帅哥,这年头有钱又帅的男人可不多。”秦臻臻话锋一转开始八卦。
“这次要是谁去谈合作一定得让他多拍几张照片。”提起帅哥,她两眼放光,好像美男近在眼前。
“这种小项目人家怎么可能出面啊,赶紧工作吧,我把这里收拾一下就出去陪你。”
她赶紧打断喋喋不休的小朋友,指指地上的玻璃碎片,现在实在没兴趣讨论男人。
“谢谢闻闻。”
秦蓁蓁快步上前给了她一个熊抱,毫无准备的闻以茉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撞得一个趔趄。
她不着痕迹地推开过分热情的秦蓁蓁,不太习惯跟别人这么亲密,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让她有些不适。
满地的玻璃渣清理起来实属不易,打扫干净花费了她不少时间,抬头看一眼时间,已经将近零点。
秦蓁蓁所在的法务部就在业务部的隔壁,向来以冷脸著称鲜少有人敢近身的闻以茉不知道有什么魔力,这么吸引她,除了日常工作,恨不得长在闻以茉的工位旁。
从刚开始的不习惯,已经慢慢接受她这种没由来的善意,习惯了两人在公司相互陪伴,性格有着天壤之别的两人倒也相处的很是融洽。
法务部的门开着,里面传来中年男人说话的声音,油腻轻浮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这个老色批,就知道他大半夜让蓁蓁来加班不安好心。”
她心里默念,这个业务经理郑建平在公司臭名昭著,公司几乎人人都知道他色胆包天,却都敢怒不敢言。
许是觉得这么晚公司不能有人在,郑建平明显毫无戒备,竟敢明目张胆地在公司骚扰女员工,甚至闻以茉已经站到身后都丝毫没有察觉。
他跟秦蓁蓁并肩坐着,将她逼到无路可退的角落还不罢休,从小在温室长大的女孩儿哪见过这种场面,值得尽量将身体倾到另一边。
“蓁蓁,我觉得这一条还可以再修改一下。”
老色批指着电脑上刚刚修改过的条款顺势贴过身子,看着秦蓁蓁小绵羊一样惊恐的神色他愈发张狂。
秦蓁蓁的脸像熟透了的番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棘手的问题。
像大多数在职场受到骚扰的女孩一样,除了尽量躲开,不知道怎么反击,甚至忘记了有其他人还在公司这回事。
“郑,郑总,这条刚刚已经改过了……”她语气里带着一丝颤抖,看起来真的被吓到了。
郑建平轻佻一笑,对她这种反应看起来似乎是很满意,见她没有反抗,动作更加大胆起来,抬手想要搭在秦蓁蓁的肩膀上。
“呦,郑总,要不怎么是您当领导呢,您可真的太敬业了。”
闻以茉找准时机,举着战损版手机走进来,刚刚那一扔,屏幕可没少遭罪,细密的裂纹蛛网般炸裂,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摄像头完好无损。
郑建平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地一颤,迅速将他那只快要得逞的咸猪手放下。
他强装镇定地回过头,“小闻还没下班呢。”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似乎是在警示闻以茉坏了他的好事。
闻以茉眼神对上角落里还在懵圈状态的秦蓁蓁,冲她微微点头示意。
仿佛看到救星一般,秦蓁蓁心里有了底气,刚才的恐惧瞬间消了一半。
她的录像依旧没有关,一脸蔑视地扫了一眼带些怒气的郑建平,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我们这些小兵可真得多跟您学习一下,这么晚了还帮员工修改方案的领导可不多见,我必须得记录一下,以便时时拿出来警醒自己一下,免得出现什么懈怠。”
本来郑建平还想斥责闻以茉未经允许在公司录像的行为,顺便掩饰一下自己龌龊的行为,但当听着她略带威胁的语气瞬间噤声。
知道自己理亏,现在斗不过她,他忿忿地拿起外套,逃也似地夺门而出,路过她身边狠狠地瞪了一眼。
她毫不畏惧,换做平时为了保全工作或许还还能保持表面平和,但是一百万的天文数字即使她在这个公司再卑微一时也得不到这么高的报酬,索性破罐子破摔。
“闻闻,怎么办,郑总是你的顶头上司,肯定不能放过你的。”秦蓁蓁走过来,语气怯怯地说道,满是愧疚。
闻以茉罕见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道:“你这小丫头,别担心我了,自己要有点儿安全意识,大半夜怎么能自己来加班。”
秦蓁蓁看着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满脸敬佩,明明才比自己大两岁,二十六岁的闻以茉怎么可以这么有种,难道两年的职场生涯就可以成长的如此之快吗?
她不知道的是,闻以茉可不是三年两年就成长成现在这样的。
她几乎从记事起就开始慢慢练习独立,她深知吸血鬼一样的父母指望不上,她没得选择,如果可以,她也想像秦蓁蓁一样被养在温室,当一朵不谙世事的花骨朵,被捧在手心。
日子还在继续,巨额的债务依旧没有什么办法解决,几乎一夜无眠的她坐在公司楼梯间的台阶上抽烟,思想斗争了一夜,还是决定打这个电话。
“嘟嘟……”
电话没有人接,才十几秒,她赶忙挂断,看着没被接通的电话她叹了一口气,不是气馁,是如释重负,庆幸电话没被接起。
掐灭抽了一半的烟,苦笑着把手机揣进口袋,她觉着自己八成是疯了,怎么会想跟宋城借钱,虽然两人是多年的朋友,但她还是觉得在异想天开。
还没走到办公室,就听见郑建平的怒吼声,“都几点了,人都干什么去了,公司每月给你们发那么多薪水是让你们来摸鱼的吗?”
像他这种小肚鸡肠的中年男人最是可怕,在一个地方吃瘪,一定会在其他地方报复回来,今天不知道又会出什么幺蛾子为难她。
“赶紧回来,老郑咆哮呢。”她拿起手机扫了一眼,同事发来信息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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