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罗山的园艺工宿舍,山腰上的一间平房中,玉铭昔推开了略带着苔痕的木门。
平房里的布置极为节俭,除了零零散散摆着生活用品的桌椅,就只剩下两张床,一张稍微大些,另一张明显只够一个人睡。
有些许昏暗的房间里,有两个女孩一站一坐。
看着年纪较小的女孩坐在床上,穿着单薄的睡衣,手里捏着半截柳枝,抬眼瞧着他。
另一个看上去年纪大些的孩子站在桌旁,似乎在制作什么饮品。她看见玉铭昔推门进来,就将手里的碗递过去,“今天工作怎么样?”
玉铭昔接过碗一饮而尽,似乎有些无奈地笑道:“也就这样,完全没有线索。”
他将碗拿出门去,在门口的水池里冲洗着,又和女孩说道:“绫罗山的夏天已经来了,只怕春霰又要受惊了,还得你多照顾着。今晚我要出个任务,估计两天后才能回来。”
透过屋外的日光,女孩站在屋内,脸上的光被照得明明暗暗。她轻轻回头看了床上的小女孩一眼,答道:“你不必担心,我会照顾好阿姐。”
玉铭昔甩了甩手里的碗,洒下的水珠便浸入了屋外油绿的草皮之中。
“这次是有关什么的任务?”女孩问。
“在城里,李家老宅的事,也是树灵相关。会长知道我在调查这方面的事,这样的活计估计都会优先给我。”玉铭昔匆匆忙忙套上外套,将双肩包背好,又抓过一个工牌挂在脖颈上,出门骑上老式大轮自行车,便招呼屋内的女孩:
“最近夜里凉,总有东西躁动着想进屋,你仔细着。”
女孩答他好,他便蹬着自行车下山去了。
约过了半个多小时,车水马龙的市区中,玉铭昔停下了自行车。他从兜里拿出一张揉皱的纸,上面的笔迹有些晕染,但能够清晰地看见上面画着的是地图。
连个东南西北也不标,这哪知道是哪条路!
他正寻思找到地图上标志性的路牌,便瞧见人群之中忽隐忽现的琥珀色眸子。
那抹浅金色,在这个城市是极为稀少的瞳色。
玉铭昔心下一紧,赶忙翻身下车,去追逐人群中一闪而过的那双眼睛。
嘈杂的街区中人很多,刚刚看见的浅金色眸子很可能只是哪个年轻人为追求与众不同而戴上的异色彩片,可是玉铭昔不愿放弃,他现在唯一能够找到的线索或许只有记忆中的那双眼睛了。
在人群中兜兜转转,忽而腕上的表发出了“滴滴”声。他低头去摁表,心想这时间就不能晚两分钟再响吗?
那表刚被摁停,他便感到身后似乎有人在靠近,转头才看去,目光就贴上了他正急着寻找的那双眸子。
玉铭昔愣在原地,一时间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那双眼睛的主人看上去年纪比玉铭昔还要小几岁,大概是个刚成年不久的学生,他留着到肩的长发,墨色的头发半扎着,极为普通的短袖衬衫配上盖到鞋面的长裤,和这个年龄的其他大学生似乎别无二致,然而吸引玉铭昔注意的、除却那双眼睛,就是衬衫领子下压着的一串珠子。
一串青色的珠子,其中搭着几颗浅金色的水晶,大概是天河石和金发晶,里面穿插着银色泛着蓝光的月光石。
玉铭昔不知在想什么,思绪在空中兜兜转转、沉静太久的心脏仿佛就要碎掉了一般。
“您就是会长说的玉先生吧。”
玉铭昔愣了一下,答道:“我是,那看来你就是望沧堂来的……”
那人朝玉铭昔微微颔首,敛眉一笑。
“望沧堂展羽之,幸会玉先生。”
玉铭昔低下头,蓬松的头发细细碎碎地落下、挡住了他的眼睛。
展羽之站在他面前,听见他低声说道:“我是玉铭昔,幸会。”
玉铭昔似乎还想说什么,眼前的男青年却已扶上了他的自行车。
“玉先生还请先进院子,一会儿我们再商量别的事。”
于是玉铭昔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闹市之中,确实有两道看上去较为老旧的门。
看来那就是他要找的李家老宅。
等他们走到那院落门口,便有人上前来搭手接过了玉铭昔那辆老旧的自行车。
那是一位女青年,她梳着两个麻花辫,朝他二人客气地笑着,“您二位里面坐,茶水已经备好了。”
玉铭昔道了谢,又抬眼看了展羽之一眼,便对上了他的目光,浅金色的眸子在傍晚的霞色中透出了一些其他的颜色。
“看来玉先生有话要对我说,”展羽之笑着,将玉铭昔领到李家的堂屋中,漆黑的宽木桌上摆放着三杯冒着白气的热茶。
他们在旁边的老式沙发上坐下,玉铭昔便伸出左手,侧身看向展羽之,问道:“不知我可否对你使用一点点灵力?”
话音未落,玉铭昔的左手掌心便冒出了几丝青色的微光,明明暗暗地在他手指间跳动。和他腕上佩戴的那块机械手表很是不搭,却又在某种程度上契合了那种千禧年代特有的赛博感。
“这便是您的灵力?”
展羽之端坐在沙发的另一边,先是看了他手掌间的“青焰”,又转而去盯着他的瞳眸。
玉铭昔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是,我灵力低微,不过心中有所执念,只为了寻一位故人,若你能允许我用灵力探测一番,实在感激。”
玉铭昔心中本以为眼前这人是嫌弃他灵力低微,只能在掌间跳动几点青光。而望沧堂作为现代社会这种灵力折损的大环境下还能保持从前“巫”、“道”之能的“独家老牌御灵师”,他们其中随便一个人大概都是随手释放灵力就能淹没整个堂屋的“顶级御灵者”,看不上他手里这点稀微的灵倒也正常。
“我并不在意玉先生探测,只是玉先生,您看上去并非是比我年长许多,如何需要使用灵力去寻找故人呢?”
展羽之轻轻转过头,堂屋内的落地灯光线是柔柔缓缓的,光线照在他肩头的发尾上,不知牵引出玉铭昔怎样一种情绪。
“况且就算我是玉先生要找的人,那又当如何呢?”
展羽之一字一句说着,他似乎真的看不懂这位初识的玉先生心中想的是什么,却又为对方透出的浅浅哀伤而莫名地有些烦躁。
是啊,又当如何呢。
在听到这一句话时,玉铭昔手中的“青焰”熄灭了。
“是我考虑不周了。”
玉铭昔微微偏过头,又说道:“我们还是先讨论正事吧。”
“嗯,”展羽之点了点头,“委托人应该就到了。”
正说话间,便听见方才进门时的那位女青年的声音:
“不好意思,让二位久等了。方才去和叔叔说了一下情况,好歹让他松口,拿到了后院的钥匙。”
女青年的脸稍有些泛红,像是着急忙慌跑过来所致的,伴随着她大口喘气的声音,给原本有些尴尬的空气增添了几丝活气。
她坐在玉铭昔和展羽之的对面,清了清嗓子,笑道:“我叫李耘舟,是这次的委托人,这次要麻烦二位了。”
李耘舟捧起手边的热茶吹了几口气,稍微抿了一口,便说道:“是这样的,我的太太奶奶曾经在院中种过一棵梧桐树,那梧桐树在我有记忆以来就是很老的老树了,但是她在三日前的夜里,忽而便倒了,像是被人砍下的一般。”
展羽之听着,微微低下头像是在思考什么。
玉铭昔已经便开口问道:“可以先带我们去看看那棵树吗?”
“嗯!”李耘舟站起身,随意拍拍衣裳上的褶皱,“我刚才就是去找叔叔拿后院的钥匙去了。叔叔对我那位太太奶奶的‘遗物’比较在意,我好说歹说才同意找会长委托。”
她边说着,边带着玉铭昔和展羽之穿过回廊,来到一个带锁的铁栏门前。
钥匙和铁门叮叮当当地撞击着,当那铁门被李耘舟推开之时,她身后的二人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棵约有四五层楼高的梧桐树种种地栽倒在院中,后院的小树苗都被压死了许多,咖红的土壤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往梧桐树的横截面看去,却是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像是被人砍下的一般。
玉铭昔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是日暮时分,远山的廓影上,半轮红日正在缓缓下落。
他忽然抬头问身旁的展羽之:“你怕吗?”
展羽之眼神舒缓,反问道:“怕什么?”
玉铭昔朝前走了几步,蹲在梧桐树的断裂处,细细看了几眼,“斩断这棵树的东西怕是不简单。能够这么大程度地影响现世的,如果不是专业的术士,而是魂体、只怕以我现在的灵力难以对付。”
展羽之便也迈着腿向前走去,又听蹲着的那人说:“你要是有把握,我们可以尝试今晚引他出来问问情况。你要是没把握,就等个白日,不过大概效率会低很多。”
当然、夜里最能够引这些魂灵出来对话,至于白日,不一定需要多久。
展羽之道:“以玉先生之见,怕是就算我并未来此,玉先生一人也是能解决此事的。”
“废话少说,”玉铭昔站起身,又看向一旁的李耘舟,问她:“李小姐是怎么想的,是想解决掉这个砍树的东西,替你太太奶奶‘报仇’还是、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究竟?”
李耘舟愣了一下,“玉先生的意思是,不论如何,这棵树都不可能复原了是吗?”
“是,”玉铭昔道:“这棵树已经倒下数日,就算以这位展同学的灵力作为针线穿引,也很难复原了。”
“那就……”
李耘舟顺着他的话看向了一旁的展羽之,又慢慢回过神,脸上并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她轻叹着说:“那就先搞清楚事情的原委吧。”
玉铭昔活动活动手腕,将身上那件看上去洗得有些褪色的外套袖子往手臂上提了提。
“好,那就今晚先试试看吧,展同学?”
“玉先生既已有安排,我便为先生打下手吧。”
展羽之抬头看了看迅速落山的太阳,夜幕就要降临了。
因为已经屯了一部分稿子,再次回头看到现在的展羽之:“况且就算我是玉先生要找的人,那又当如何呢?”就有一种非常鲜明的对比。小羽同学现在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感觉hhhh,欢迎大家评论区找我玩。[菜狗][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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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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