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老宅门前的街区,玉铭昔登上那辆老旧的自行车,低头看了看腕表。
时间差不多,正好回去吃晚饭。
他一抬头,却见到展羽之站在他面前的路上,挡住了他的去路。
“玉先生,我们还会再会吗?”展羽之笑道。
玉铭昔朝他勾了勾唇角,“就算你不主动联络,我们也会再见面,展同学。”
“哦?”展羽之心里莫名有些开心,眉眼弯弯地化开,叫玉铭昔一不小心心尖一抖。
“玉先生如此笃定?”
玉铭昔便也对他笑,笑得温柔,“展同学,望沧堂的小少爷,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展羽之听了这话稍稍有些讶然,“玉先生如何知道的?”
玉铭昔露出一个狡黠眼神,“小少爷,以后看别人神情不对,千万不要随意触碰。”
说罢,他调转车头,避开展羽之、蹬起自行车,不一会儿就把愣在原地的展羽之甩在了身后。
“再见了,展同学!谢谢你的药。”
展羽之听见这话,慢慢回过神,看着远处车水马龙中的那个身影,道了一声“再见”。
————
在晚饭饭点之前,玉铭昔回到了那间园艺工宿舍。
刚走到门口,却看见了停在屋门口的越野车,隐隐约约听见了屋中有男人的话音。
按理说,他不在的时候,没有人会去为难屋里的女孩。
玉铭昔轻轻推开门,便看见除去本就待在屋里的二人之外,还有一个男人坐在木椅上。
“小玉,你回来了。”
玉铭昔还未说话,看上去年纪稍长的女孩已率先开口。
“秋白,这位是谁?”
玉铭昔的眼神往陌生男人那边看去。
名叫秋白的女孩答道:“会长推荐的,他说事态紧急,就从会长那里要了你的地址。”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见玉铭昔回来,便站起身,朝他猛地深鞠一躬。
“玉先生您好,我叫郑临。非常抱歉擅闯您的屋子,只是我实在是有要紧事想麻烦您。”
玉铭昔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身上穿的虽然简单,但是都是比较有年代的老牌衣裳,外套一件薄风衣更是有种不显的贵气。
至于是什么样的事情能难倒这样一个看上去非富即贵的中年男人,玉铭昔已经浅浅猜到。
玉铭昔叹了口气,“是为了什么事情找我呢?”
他端起秋白递过来的碗一饮而尽,瞧着中年男人有些焦躁的面庞。
“是我的女儿,”郑临紧握着双手,“我六岁的女儿已经高烧了四天,什么法子都退不下去,而且这几天发现,她竟然开始有梦魇的症状。”
玉铭昔看了一眼折叠手机,转头问秋白:“这几天没出什么事吧?”
秋白点点头,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热馒头,递到玉铭昔手边,“用药做的,边走边吃,这边的事只管放心。”
“谢了,”玉铭昔接到手里,啃了一口,转头对郑临说道:“我们走吧,去看看你女儿。”
两人刚出门,就看见司机从车上下来,为他们开门。
落座之后,车子便稳稳当当地开起来。
玉铭昔看了看窗上的倒影,心中思索着什么。便掏出手机编辑起了短信,收件人名字是“会长”。
司机开得很快,车技也很好。他们绕小路进城,躲过了晚饭时热闹拥堵的街区。
不一会儿,玉铭昔抬头看去,只见车已开进一个绿荫环绕的园区,里面依稀能看见一院院私人院落。
院落之间隔得不近,至少都有百米左右,中间也是各类的园林树木,且都是将近百年的老树。
当然,似乎也有二三百年的古木。
玉铭昔的目光透过车窗看去,每个院落周围的树木似乎还不太一样。
“郑先生,院子周围的树可以自己挑选吗?”
坐在玉铭昔身旁的郑临听这位一路一言不发的“大师”突然这样问,不自觉地有些紧张。
他的手指毫无知觉地摩挲着,答道:“对对对,这些树木都是根据院主的喜好自选的。只不过稍微上点年份的树,自然也会偏贵。”
玉铭昔点头表示了解,随后车便转入一个院落之中,稳稳停在车库内。
几人下了车,郑临动作稍微有些慌乱,迫不及待地去开自家的门。
独栋的小楼很宽阔,玉铭昔跟着郑临直奔他女儿的房间去。
屋中,两名私人医生和孩子的母亲都在一旁守着,然而躺在床上的女孩一动不动,只是紧闭着的双眼,似乎在疯狂地抽搐。
一旁的私人医生见郑临带人回来,便解释道:“安安现在在梦魇,不能轻易叫醒。”
安安是女孩的小名,女孩的名字叫做郑祈安。
郑临夫妇二人晚来得子,可这孩子从出生开始就体弱多病,自小大病小疾缠身,于是郑临和孩子的母亲一同为孩子取名为“祈安”。
然而天不遂人愿,越祈命越薄,这回生病是数日不见好,叫父母心里慌乱无比。
“玉先生,安安已经梦魇数日了。最惊人的是孩子发烧的第二天,夜半我看见……”
郑临是一个古董收藏家,越上了年岁,收藏的东西越精。
三十岁这年开始,郑临的收藏中,古琴已占了半数。
四十岁这年,家中值钱的收藏,已全是古琴。
这是安安发热的第二天,虽然郑祈安时常突发各种疾病,但是真到她病时,夫妇二人还是异常揪心。
郑临陪了一夜,第二天的这一夜,是郑祈安的妈妈在守着她。
郑临在女儿屋内的沙发上睡了一会儿,却似乎隐隐听见了琴声。
他迷糊间抬头,妻子已伏在女儿的床上睡去,女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却看到女儿光着脚站在房门口,低声地喊着“爸爸”。
郑临赶忙站起身,想去将女儿的鞋穿上。却不想才下沙发,女儿便走得更远了些。
“安安,你要去哪,先把鞋穿上。”郑临追过去,“你的烧退了么?不难受吗?”
郑祈安不答话,自顾自地越走越远。
直到带着郑临走到他那间收藏古琴的房间里。
其实这不算房间,整个小楼的顶层就是一个古琴收藏室。
各色各式的古琴安稳地摆放在这里,墙上也挂满了琴。他们来自不同的朝代、经过各样人的手,名家也好、文人也罢,都曾为其注入过自己的心绪。
只见郑祈安走到一张琴桌前,踮起脚尖慢慢挪到了椅子上,缓缓坐下。
“安安,你想弹琴吗?现在不是干这个的时候,你还生着病,应该好好休息。”
郑临追上女儿,正想将她抱回房间,却见她真的弹起琴来,行云流水,如有神助。
就好像是被弹琴的高手手把手教了许久,这曲子像是练了许久。
“安安……”
郑临惊呆在那里,他阅琴无数,当然也能够品鉴各个抚琴之人的水平。眼前自己还未启蒙的女儿,竟然能够流畅完整、富有情绪地弹出琴曲,甚至是可称一句“游刃有余”,郑临实在不能置信。
这曲子高远清丽,一听就是一首完整的古曲,然而是郑临从未听过的古曲。
他正想着什么,想到脊背发凉,忽然便听见女儿嘻嘻笑了一声。
“哥哥,”他听见郑祈安笑着,和一个突然出现的青年男人说着话,“那个就是我爸爸,这些琴都是他收集的。”
郑临被吓得半死,一瞬间不自觉地往后一退。没想到后方就是楼梯,他瞬间跌落下去。
梦惊醒了。
郑临醒在女儿屋内的沙发上。
一切都是原来的模样,女儿躺在床上,小脸红得让人心疼,妻子守在一旁,并未睡过去。
“所以这只是郑先生的梦吗?”
旁边的私人医生听郑临给玉铭昔讲完,朝他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自从郑先生那日做梦之后,便夜夜梦魇,都是相似的景象。”
玉铭昔思索了片刻,便从背上取下他的长剑,轻轻在空中一扫,青蓝色的光点便漂浮在空中,最终,全部落在了柜子上的花瓶中。
花瓶?
玉铭昔走近一看,那个瓷瓶内插着一束粉色的康乃馨,四周装点了些杂树叶,虽说随意,却也很有格调。
忽然,他看见了一枝柳条。
那叶子嫩绿得青翠欲滴,叫人看一眼就再难移开。
“就是这个了。”
玉铭昔伸手,将那枝柳条从瓶子中拿了出来。
躺在床上的郑祈安瞬间就是一阵闷哼。
众人吊起了心,都往她身上看去。
玉铭昔走到她床前,伸出手放在她的额头上。
“她的灵关被打开了。”玉铭昔道。
“郑先生,你把孩子抱起来跟我走。”
郑临赶忙去抱孩子,孩子的母亲也一脸担忧地望着,将小被子拿过来给郑祈安裹上。
郑祈安躺在郑临怀里,小口小口地喘着气,看得人心里的肉抽抽。
玉铭昔嘱咐道:“各位的担心我都知道,但是此时较为关键,无关人员要是去得多了,我怕他不肯出来,就由我和郑先生带安安过去。”
说罢,玉铭昔一手提剑,一手在剑上书空一个“寻”字,再往床边的柳条上一点,一阵青色的光焰便从他掌心瞬时绽放而出,再分散成小小的光点,似乎指出了一条路。
玉铭昔和郑临带着郑祈安便顺着那条路走去,走出房门,走出小楼,走到院外。
不知走了多远,终于看见了青蓝色光点停在那里。
那是一个湖边,湖边满是柳树。柳条在风中飘摇,青蓝色的光点将水中柳树的倒影映得更是粼粼闪闪,彷如一汪梦中之水。
青蓝色的光点大多都围在那棵最粗壮的柳树旁,玉铭昔转头看去,那树上靠着一个人。
是眼熟的侧影——既利落又温润的面庞,将所谓的“优美”和“壮美”协调统一的那个人。
他半扎的长发在肩头被风吹起,给人一种别样的温柔感。
“展羽之。”玉铭昔下意识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前面是几个支线小故事,第六章开始会逐渐进入主线剧情。
[青心][青心][垂耳兔头][好运莲莲]
以后在存稿更完之前都是日更,会设置成零点更新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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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折一枝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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